六百二十章 無心之傷
有一天武巫實在忍不住了,道:“宮主您不是很不喜歡誦經禮佛什麽的,現在不但誦經禮佛早課還讓長老們給你講經,您這是怎麽了,是您突然喜歡佛經了,還是......我不是說別的,宮主就是不念經禮佛也是菩薩心腸,也是活佛大喇嘛,屬下隻是不喜歡宮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武巫低聲斷斷續續的道。
“武巫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學習這些並沒有強迫自己,我是心甘情願的。武巫你知道函穀關前的那一夜死了多少人嗎那一晚上真的是血流成河,屍骨如山,那些屍體一層層的堆起來,堆了幾丈高,堆的都和我們的台子一樣高了。我們神廟的長老,死了七七八八,活下來的沒幾個。我雖然討厭念經,不願意禮佛,可我心裏對自己是佛門弟子深信不疑,我能重生,我能再世為人都是佛祖庇佑,可我的雙手卻沾滿了鮮血,滿眼的屍體,周圍巫蠱橫行,這不是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我。在那一晚之後,我經常做噩夢,夢到那些死去的人都來跟我索命。我細細的想過了,光是心中有佛還不行,我還要提高我的修行,還要對佛祖更恭敬些才好,所以我決定認真學習經文,每天殷勤侍佛,以求佛祖化去我身上的戾氣,超度那些死去的人。”珍珠神情暗淡的道。
“宮主您心中有佛,您心有大愛,您本來就是活佛轉世,你隻看到了死去的那些人,您沒看到大魏千千萬萬的百姓都是因為您而活的,以戈止武,以一小部分人的死換來更多的人活著,這是值得的,宮主不必如此不安。對了,宮主還有一個人需要您超度呢”武巫寬慰著珍珠。
珍珠看向武巫,意思就是問那人是誰呀。“就是那夜在死人堆兒裏活下來的那幾個人。也就是因為他,讓我們神廟折損了那麽多長老。”武巫道。武巫這麽一說,珍珠也想起來了,函穀關那一夜,韃子們可以說全軍覆沒,那些幸存者也全都非殘即傻。唯一那個活著還是清醒的,在見光之後,那人第一句話就是你是大喇嘛自己對這句話是記憶深刻,可當時自己一條命去了半條,根本沒力氣深究。這時候武巫說起來。珍珠也想起來了。
“他是韃子可汗的第三子。從小就被大巫師加持了,身上又有附身符,才在毒蠱盛行的五毒八卦陣中活下來。他活下來了是活下來了,可他失去了活著的意義。他不知道為什麽還活著,為什麽大家都死了,他卻活著,這些日子癡癡傻傻的,不吃也不喝,皇上讓人給他灌粥喝,這些日子光靠粥活著了。這位王子光靠粥活著也不要緊,主要是成了行屍走肉,宮主要是有好生之德。就拯救拯救他吧。”武巫對珍珠道,其實他主要是想給珍珠找點兒事兒做,免得總沉浸在對那場殺戮的懺悔中。
珍珠認認真真的點了點頭,開始思考起怎麽拯救這位韃子王子來。珍珠把這位王子接到宮裏,讓他住在前邊兒。每天讓他和自己一起聽經一起做早課,在齊譽不在的時候,和他一起吃飯。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在他看不到珍珠的時候,就開始轉動腦袋四處找,找不到就開始問,慢慢的也和周圍的人交流了,然後皈依神廟,做了珍珠忠實的仆從,神廟的弟子,韃靼王子從此消失,而神廟多了一個叫別勒的男弟子。
別勒是珍珠閑來之時的消遣,珍珠的消遣挽救了一個人的生命,讓一個人重新找回了自己活著的價值。
珍珠雖然一心向佛,有一顆菩薩心腸,可這不代表別人也有一顆菩薩心腸,煩惱還是時不時的伴隨著她。
自從在京城珍珠、恒王第一次和魏帝在宮裏見麵不歡而散之後,魏帝並沒有知難而退而是時不時的帶著大皇子來珍珠這裏禮佛聽經。不過魏帝畢竟公事繁忙,不能常來,這樣恒王就有時間和珍珠膩在一起,如果碰巧魏帝來了,恒王就去漱芳齋住一晚上。其實魏帝來了珍珠這裏也就是喝喝茶聊聊天,碰上高興就跟珍珠下盤棋什麽,魏帝隻是有些氣不過恒王和珍珠那副柔情蜜意的樣兒,能給攪黃一次是一次,能給攪黃兩次是兩次。
某一天恒王再次因為魏帝去了馨香閣而去漱芳齋休息的時候,他看到漱芳齋裏麵空空如也,家徒四壁,大為驚訝,出來轉了半天才找到一個灑掃的小太監,一問才知道,是皇上說既回了京城,恒王自有府邸,就把這裏給收拾了。恒王聽了半晌無言,隻得回府了,在書房住下了。
恒王妃這次是完全明白了,有珍珠在恒王永遠都不會理她,恒王妃來到珍珠這裏給珍珠下跪,珍珠說除了這件事兒,別的什麽都行,獨獨這件事兒不行。最後皇後都來了,跟珍珠哭著說,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讓珍珠不要遷怒於恒王妃,恒王妃不會和珍珠爭寵,隻要......隻要恒王能偶爾眷顧一下就好。珍珠還是那句話,談什麽都行,就是不能談恒王和恒王妃的事兒。
“天鳳宮主,本宮知道你和恒王情深似海,可你想過沒有,禦醫們都說你的身體再難有孕,恒王又不去沾染別的女人,難道宮主想讓恒王府絕嗣不成”皇後擦了擦眼淚看著珍珠冷笑道:“說什麽你和齊譽鶼鰈情深,我看你真的是個心狠意狠之人。你敢說你這麽做除了愛齊譽,就沒有別的意思你為了香官,居然想讓他永絕後患,讓恒王府絕嗣,你真是打的好算盤,你和皇上這出雙簧演的真是不錯,相當的不錯,隻是苦了我們這些獨居深宮,安分守在後院兒的女人了。”
“本宮現在都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我妹妹,事情成了這個局麵,本宮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齊譽和嫣然的婚事是本宮一手促成的,如今卻成了這般模樣,本宮得命就夠苦的了,沒想到妹妹的命比我的還苦。”劉皇後又哭起來。
“哼,皇後也不用在我這裏哭天抹淚兒的,你們姐妹命苦你們再苦,也沒有我的苦,我孩子被別人奪了還要以身赴死,好不容易上天眷顧,覺得你們太過份,讓我重新活了一回,碰上了自己心愛的人,卻不能公明正大的在一起。就算是齊譽委曲求全,我豁出性命百般抵抗周旋,才有了這見不得光的溫存,如今是皇後見了我就哭,皇上見了我就怒,恒王妃見了就咬牙切齒。恒王雖然還一如既往的溫柔繾倦,可總是心事重重的,各種緣由,我又難道不知道嗎你們說吧,想讓我怎麽辦,這些事情,除非我再死一次,否則就是無解皇後還是回你的坤寧宮,去替皇上管管他的六宮粉黛,照顧好大皇子就是了,別的事還是少操心”珍珠頭疼無比,氣憤難耐的低吼道。
劉皇後知道珍珠真生氣了,立刻偃旗息鼓,不哭也不鬧了,擦了擦眼淚,站起來,帶著坤寧宮的人,呼啦啦的走了。坤寧宮上上下下的宮女太監全都大惑不解,這可不是皇後娘娘的風格,當著滿屋子人給下不來台,皇後居然什麽表示都沒有,乖乖的帶著他們走了,這是什麽情況當所有人都不解的時候,唯獨元福麵色平靜,安靜的跟在皇後後麵,帶著大家伺候劉皇後回了坤寧宮。回去之後,當大家問為什麽皇後娘娘沒有處罰珍珠的大不敬之罪,怎麽卻悄無聲息的回來了,這那裏還有母儀天下的威儀
“你們知道什麽,你們知道什麽,你們根本就不知道皇上和各宮的主子是怎麽進京的,不知道函穀關外一戰的內情,不知道那一晚上是如何的恐怖,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出自誰手有時候不知道是一種幸福,是一種坦然,你們還是不知道的好。還有今天的事情誰都不許說出去,否則,你們是知道元爺我的手段的”說完,元福瞪眼環視了一下周圍的人,下邊的人全都懵懵懂懂的點頭,表示知道了。
皇後的表現很好的反應了所有目睹函穀關外那一晚上的人們的心理,其實每個人都一樣,如果你目睹一個人在一個詭異的夜晚,光靠跳跳舞,就能讓千軍萬馬失去生命,化成泥水,屍體一摞一摞的高過房頂,光靠跳跳舞就能號令漫山遍野的蛇蟲鼠蟻,就知道是什麽樣的心靈震撼和恐懼了。
魏帝表麵鎮定,可心裏的恐懼絲毫不比皇後和其她人少多少,這也是他隻能采取和市井男子一樣吃醋的方式來阻止珍珠和恒王,而不是采取法律或者權術的方法來強行拆散他們倆。如果采取強製的方法,魏帝不知道最後的結果會是什麽樣兒的,哪怕有萬分之一的意外,他也是不願意嚐試的,這一萬和萬一對於他來說,結果都是一樣一樣的,這就像有人說美國的核武器能毀滅中國一萬次,但中國的所有核武器隻能毀滅美國一次,可對於雙方來說,毀滅一萬次和毀滅一次那是一樣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