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個年過得波瀾不興。&..除了周瑾大張旗鼓地送了些吃食過來,讓林嬌娘被人善意地取笑了一陣之外,也沒有什麽值得拿出來說的事。
但新年過後,林嬌娘卻收到了京中的來信。
一年之後的現在,莫名地,京中的花顏就忽然間更加紅了。原本也算得上是大紅,但是現在……
皇商?
夏至送了信過來,說著這件事,言辭之間卻是有些不安。皇商這檔子事,縱然是不知道多少人因為它而大賺特賺,也有那等因為皇商的牌子而被人強取豪奪最終家破人亡的。
夏至好不容易探聽到這樣的消息立刻就急急地送了信過來。甚至於為了讓信走得快些,取了好些銀子通過驛站的線路送過來的。
林嬌娘得了消息,也是詫異,去問周瑾,對方也是一臉詫異。
“怎麽會……”
他這樣念了一句,也不多說什麽,急急地與林嬌娘告辭,似乎就要去打聽消息。林嬌娘見了,反而是怕他擔憂,勸道:“也不必太過心焦,皇商的身份,也是好事。”
周瑾仿佛鎮定了下來,說一聲是,卻又搖頭,道:“畢竟比不得那些經年商家,花顏不過是出名不到一年,論理是萬萬不夠資格做皇商的。”
林嬌娘見他擔憂,心中也是不安,卻依舊是勸道:“不過是門生意,大不了棄了就是,就算是宗室那群人再怎麽樣,也不會對同為宗室的我趕盡殺絕。”
周瑾嚇了一跳,瞪著她道:“怎地說出這種話來,說什麽趕盡殺絕,日後可不要這樣說了。”他柔聲道:“你我以後要好好過日子的,這種不吉利的話,少說。”
林嬌娘一時不防他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心中一甜,回神的時候,周瑾已經是出門去了。
周瑾寫了信給林繼陽,讓他去探聽探聽,到底是誰家傳了消息出來,說花顏要做皇商了。信發出去,他皺著眉想,到底是誰做了這種事出來,當真是……
損人不利己。
天氣漸暖,桃花將開未開的時候,京城裏的消息終於是傳來了。林繼陽卻是憤慨,原來,花顏在京中賣得熱鬧,一時之間不知道籠絡了多少夫人小姐,惹得不少人分外眼熱。
其中有一個宗室子,祖父那一輩,還有個皇子的名頭,卻一直不得喜歡,父親又站錯了隊,如今到了他這一輩,這一房已經是沒落了。
隻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是沒落,也是旁人高攀不得的宗室。這宗室子自發現了自家在達官貴人當中並不能橫行之後,也就縮著尾巴裝安分,對著那些沒有後台的,卻很是囂張。
花顏他早在大熱的時候就盯上了,卻還是耐心探查了半年,確認了背後確實沒有什麽大後台之後,就找到了京城裏的掌櫃,暗示了兩句。
那掌櫃的不敢做主,連忙將事情報上去,結果林繼陽還未曾來得及將消息傳遞給周瑾,那宗室子就已經是忍不住動了手。
“真是……”林嬌娘聽了,都忍不住為那人的愚蠢而搖頭。
“如今哪個宗室不是安分守己的,偏他還這般囂張跋扈的……”
周瑾道:“這件事說起來也好應付,隻是我心中卻有些不甘。如今花顏就要做皇室貢品的消息流傳了這麽久,若是一朝不得選,那花顏的名聲就差了一層。”
林嬌娘問:“你待如何?”
周瑾站起來,在屋子裏走了兩步。他穿一身青藍色長袍,長身玉立,麵如冠玉,苦惱走動的姿勢,也顯得很是優美。
林嬌娘托腮抬眼看他,心裏麵一片平靜。
“嬌娘無需擔憂,此時交予我就是。”周瑾走了兩步,回頭就見林嬌娘抬眼看著自己,那雙眼睛澄澈清冽,仿佛無聲地傳達著主人的擔憂,他連忙這樣說了一句。
林嬌娘卻是失笑:“我相信你。”
一句話說得周瑾心中一暖,情不自禁過去握著林嬌娘的手,道:“嬌娘放心,我一定讓那人受個教訓。”
他的表情太真摯,一時間林嬌娘都無法分清,他到底是真的情不自禁了,還是單純就是為了過來握住自己的手。
既然周瑾打了包票,林嬌娘也就短暫地將這件事忘在了腦後。
如今她的日子過得太過安逸,連京城裏靖王的生日都是玉屏提醒了才想起來了的。“姑娘,生辰禮也該備下了。”
林嬌娘聽到這個,頓覺頭疼。她與靖王當真是不親近,再怎麽裝也是裝的。若說以前在靖王府裏還能因為就在靖王左近而做些吃食討好下靖王,這隔著千山萬水的,吃食也是拿不出手的。
想到這裏,越發是頭疼起來。玉屏見了她那副憊懶模樣,也是含笑,輕聲道:“姑娘,這邊城還是有些土儀的,送回去,也不顯失禮。”
林嬌娘道:“這土儀,我可是想著過年時候再送的,如今送過去,過年的時候可讓我送什麽才好?罷了罷了,你先下去,且讓我想一想。”
正為這件事頭疼著,忽地如風進來,笑眯眯行了一禮,道:“姑娘,周大夫人來了。”
林嬌娘也是一愣,她與周大夫人已經是許久不曾見過,如今怎麽地對方卻連帖子都不遞上一張,就忽然上門來了?
雖然迷惑,口中卻叫著快請。
兩人在花廳落座,周大夫人已經是顯得老了許多,一張臉上有了明顯的皺紋,身上
上一件秋色的衣裳,越發顯得皮膚發黃。
兩人寒暄了兩句,周大夫人就慢慢地說了來意,去年天氣不太好,邊城的收成不佳,周大夫人怕那些蠻子又鬧事,特意來提醒林嬌娘:“雖說如今邊城已經有些年月沒有戰事了,但凡是不怕一萬隻怕萬一。況且,縣君當初十裏紅妝名聲在外,就怕有人盯上了縣君。”
林嬌娘不料她居然是這般好心地送了消息過來,一時沉吟,片刻之後方才臉上浮現出淡淡笑意,謝過了周大夫人。她和顏悅色,周大夫人也沒有露出什麽不好的表情來,與林嬌娘說過了,也就起身告辭了。
臨走前,盯著林嬌娘那花般嬌豔的臉,終究是忍不住說了一句:“縣君可曾讀過詩經?《衛風·氓》可謂是上上之作。”
送走了人,林嬌娘想著她的話,卻輕輕地笑了笑。
《衛風·氓》裏的女子被丈夫拋棄,周大夫人用這首來說如今周瑾對自己忠誠,將來年老色衰了,卻不知道日後又該如何了。
林嬌娘卻覺得,周大夫人說的,是她自己。
一時之間,不知道對她到底是同情還是厭惡。
因為周大夫人說了這樣一個消息,林嬌娘也忍不住問了問周瑾並平日裏往來的幾個官夫人,這邊疆戰事。
幾個官夫人無一不取笑她太過擔憂:“這邊疆如今雖說還有戰事,但不過是小股叩邊,再沒有那等打到邊城來的事情。我在這邊十來年了,都不曾發生過呢。”
周瑾說得更是直接:“無需擔憂,邊城如今雖然還有著邊城之名,這些年卻已經不是邊城了。自陛下登基以來,邊城已經多年不興戰事,漢人的地界,已經向外擴展了兩百裏有餘。如今真正的邊城,出了邊城,還要走個好幾天呢。”
林嬌娘道:“既然是如此,那周大夫人何必來特意提醒我一次?”
周瑾一時也是想不明白,卻依舊是放了兩個人在林嬌娘這般,若是有什麽事,也能幫把手。
轉眼就是三月底,京中新三年的皇商就要定下,那盯著花顏的宗室子已經就等對方上門來求自己,然後自己再去幫個忙。
孰料不等他再去敲打敲打對方,宮中卻忽地傳出消息來,太後賞了花顏的東西給太子妃。
消息一出,那宗室子立刻就懵了。
太後和太子妃,這兩個人矗立在那裏,就算是他如今有心對花顏伸手,也是不敢了。隻是事情依舊很是奇怪,太後已經是多年不問外麵的事,怎麽忽地就對宮外的胭脂水粉有了興趣,這花顏,又是誰采買進去的?
宗室子有這個疑問的時候,皇帝也有這個疑問。
但是,他與太後之間畢竟是親生母子,想著隻要是太後高興,他也就不管,由著太後去了。況且那花顏他也隨手查過,並未查出什麽不妥當來,隻是查出了一個宗室子想要將對方謀奪到手中。
也許是母後看不過對方,所以出手幫了一把?
隻是這個忙,也幫得太大了些。
皇帝盡管是不解,也沒有一定想要知道。但是過了幾天,太後卻自己叫了皇帝到了太後宮中,兩個人私下細細地說了些什麽。
當時皇帝出來之後,臉上的神色都有些恍惚。盡管是看不分明,但跟在皇帝身邊的人卻都是察言觀色的一把好手,自然是都看出來了。
皇帝回了禦書房去處理政事,想著今日聽到的事情,隻覺得荒誕。一時間提著筆,居然就愣在了那裏。
好一會兒,才恍然回過神來,丟了筆在邊上,皺眉苦思這件事情。
那人,是騙母後嗎?
消息到邊城的時候,已經是四月中。
花顏成了給宮裏頭供貨的皇商,林嬌娘也是喜出望外,對著周瑾連問了兩聲是真的嗎?
周瑾好脾氣一一作答,看著林嬌娘的視線越發溫和。
林嬌娘想著這件事,依舊是覺得難以相信。這件事到底是怎麽辦成的呢?
“你是不是做了些什麽?”她狐疑地扭頭看周瑾,後者坐在那裏,露出溫和的笑容:“自然是做了些什麽的。若是不做,哪裏能將事情辦得這般輕易。”
林嬌娘狐疑看他,他坦****地回視她,半點不見心虛。
“算了,不管你是怎麽做到的,都是你的本事。”她這樣說了一句,方才又露出喜悅笑臉,凝視周瑾說一聲恭喜。
說完她快步上前擁抱一下周瑾,隨後轉身飛快地走開:“既然花顏如今勢頭正好,不妨趁勢擴張。若是還缺些本錢,我盡可借給你。”
周瑾還未從那個輕輕的擁抱中回過神,對方就已經悄然離開,隻留下這樣一句話。他頓時呆在原地,將這句話來回念了幾遍,唇邊露出越發溫柔的笑意來。
這樣的媳婦,怎麽能讓人不疼。
當然,如果她能更坦然些,抱了,就多抱一些時好了。
方才,溫香暖玉在懷,他都還沒來得及感受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