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洞房花燭
“我說別鬧了,父皇派的人還沒走,這洞房花燭夜你不在新房睡,不是自找麻煩嗎?你想明天去禦書房喝茶水嗎?好了好了,我這個女人都沒害羞呢,你害羞什麽?趕緊脫了衣服上床,我都要困死了!”
李清瑟喊了一嗓子後,就不再理他,而是直接鑽入被窩裏大睡,她現在穿的確實很少,但也有褻衣褻褲,放在現代,這就是大褲衩子大背心,三伏天穿著還嫌熱呢,不過在古代,這種穿著估計也就和光著差不多了。
如果對方是太子三兄弟,打死她也不敢脫一件衣服,但麵對的是個病鬼,肯定沒問題的,看看那病鬼纖弱的樣子,就算是打起來,也敵不過她,何況兩人還是夫妻。將就完這一夜就好。
睡覺一定要脫了衣服才舒服,為什麽要委屈自己?
看著吼了一嗓子就鑽被窩裏的李清瑟,慕容幽禪未動,烏黑濃密睫毛下的眸子閃過一絲不屑,既然她都不在意,他又為何要在意?
雖是這麽想,但麵上還是十分恭敬,“公主,那下官得罪了
。”
“嗯嗯,有話明天說,今天先睡吧,我最怕的就是……缺……眠……”後麵幾個字,聲音越來越小,那“眠”字一出,隨後便是均勻的呼吸聲。
見她睡著,慕容幽禪收起了恭敬的表情,將那微微彎曲的背挺直,睫毛微動,看向**側臥的嬌小女子,稍顯蔑視的目光中帶著絲絲冰冷。
他本就身體欠佳,一個月二十天不上朝是真的,並非裝病,這幾日為了這突然降到頭上、莫名其妙的“大婚”忙裏忙外,也累壞了,今天又在外站了整整一天,早已筋疲力盡,若不是一整日口中含著老參片,也撐不到現在。
伸手將大紅喜袍脫掉,其內穿的是雪白錦緞中衣褲,當他走到床沿準備躺下之時,竟看到龍鳳床旁的圓桌上,有著各種帶著不同吉祥寓意的瓜果小菜,名貴瓷壺上用朱砂烤製的大大囍字,帶著無比諷刺。
新婚,這就是他的大婚之夜?
不僅僅是那酒壺,就連兩隻同色係的酒盅也長著大嘴嘲笑他,那兩隻酒盅本來是喝合衾酒的,卻沒了用場……可悲、可歎、可笑!
罷了,無論是對這大婚,還是對這人生,他從未報過希望,幸運永遠不會降臨在他身上,又何苦一次次讓自己“失望”?公主說的沒錯,今夜是洞房花燭夜,他不能去他處過夜,隻能再次,從明日開始,他便睡書房便好。
他這麽想著,又好像是在告誡自己,但皺緊的眉頭卻將他心中的煩躁表露無遺,因為心情的突然起伏,他不停咳嗽,不想打擾公主睡眠,卻怎麽也忍不住。手狠狠捂著自己的嘴,麵上憋得通紅,但越是不想咳,咳的便越厲害。
他突然氣憤,如此殘破的身體,為何還要他來到這世上?
李清瑟猛地坐地,轉身,布滿了血絲的眼狠狠地盯著正在捂嘴卻不停咳嗽之人。後者無奈,罷了,他打擾人睡眠,確實也是他的不對,若是公主責備,他也無話可說。“公主……咳咳,下官……”
李清瑟眉頭緊皺。“別告訴我,你是肺結核!”
“咳咳……肺結核?”慕容幽禪不解,“是何意?”
“就是肺癆
!”艾瑪,這東西可傳染啊!她可不想等東傾月來接她的時候,她被傳染上這病,好像在古代,這種病和癌症沒什麽區別吧?
“不,不是……咳咳……”慕容幽禪趕忙解釋,他身子弱是娘胎裏帶來的,不是肺癆。
李清瑟哪相信?起身連滾帶爬到他麵前,在對方疑惑的同時,伸手摸上他的額頭。“嗯,不熱。”肺結核這種古代絕症,在現在已是小病,何況她還是醫學院裏呆了兩年,就算是沒學到什麽,耳濡目染也明白一些小常識。
肺結核病人初期病症不明顯,當天天咳的死去活來之時就已經算是重症了。
量完他的體溫,一伸手捏住他的鼻子,後者心中驚訝,但卻表現出誇張的驚慌,“公……公主……”
清瑟到他身前,“別說話,呼吸,用嘴呼吸。”她欲聽他呼吸聲有何異常。肺結核病人呼吸急促,若是已傷了肺部,呼吸會略帶異聲。
慕容幽禪一愣,這是什麽情況?“公主……不可……咳咳……”麵色潮紅,神色慌張。他習慣了演戲,雖表現如此,其實心中還是鎮定並沒表現的那麽驚慌,略略驚訝還是有的,他不懂這五公主到底要做什麽。
仔細聽了他的呼吸,李清瑟點了點頭,手指微鬆,放開了他的鼻子。“平時咳痰嗎?痰是什麽顏色,帶血絲嗎?”雙眼滿是認真,若是忽略她眼中滿滿的血絲,還像個專業人士。
慕容隨後便明白了,原來公主會醫術,想親自檢驗他是否為肺癆。這肺癆病傳染極強,估計是怕自己被傳染吧。心中不免嗤笑,果然就是皇室中人,惜命。“公主放心,下官不是肺癆,承蒙皇上恩典,定期有禦醫前來為下官診治。”其意不言而喻,讓她放心,若是他有肺癆,皇上能讓他上朝?
“禦醫?那幫昏庸的家夥除了會開墮胎藥外還會什麽?”李清瑟輕哼一聲。“回答我。”
“……”他還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麽形容禦醫,不過好像也很有道理。“幹咳無痰。”
“嗯。”清瑟點了點頭,輕度肺結核症狀不明顯,不會咳得這麽厲害,這種程度若真是肺結核便是重症期,但重症期應伴隨這痰中帶血和咳血,他無痰不咳血,應該就是肺結核。
若是他真是肺結核,禦醫絕對會查出來,不然把皇上都傳染上了,那就足夠禦醫家滿門操斬一萬次了
。但為了謹慎起見,她還得檢驗一下。
“啊——公……公主,您……您這是做什麽?”他心中的嗤笑還未散去,竟震驚於公主的行為,因為她正撕扯他的衣服。饒是從來鎮定的他,也被這突然發生之事弄得手忙腳亂,他此時的狼狽絕無假裝。
“別廢話,放心吧,不會逼著你圓房的,你現在虛弱成這樣,讓你圓房不是就等於要你命嗎?我還不想當寡婦呢。”一邊說著,李清瑟將他雙手輕鬆避開,久病之人怎麽能和李清瑟這種實戰經驗豐富的打架好手抗衡,不一會,他上衣就盡褪。
衣服被脫了,慕容幽禪的心反倒平靜下來,暗哼一下,他倒要看看,這公主要做什麽。不過外表上,他還是驚慌無比。
李清瑟嘖嘖了兩聲,遺憾地搖了搖頭。她雖不好色,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慕容幽禪因為久病,身上瘦得和排骨似的,皮膚蒼白得不像個活人,雖有一副精致得可以說完美的骨架和輪廓,但還是和美男子一詞無緣。
慕容幽禪忍不住眉頭抽了一下,這公主是什麽意思?那眼神為何有著嫌棄?選他當駙馬的也是她,脫他衣服的也是她,她有什麽資格嫌棄?
但李清瑟隻嫌棄了那麽一下下,而後卻開始“動手動腳”。
捅了一下他左肺葉的中央,“疼嗎?”
慕容一愣,“不疼。”很老實的回答。他現在病的半人不鬼,不會覺得公主對他色心大起。
清瑟點了點頭,又戳了一下他右肺葉的位置,“這,疼嗎?”
“不疼。”
戳完,李清瑟這才收回了手,安心了,引起咳嗽的病多了,元氣大傷也能引起咳嗽,隻要不是傳染性極強的肺結核就好。再次安安心心地將自己埋入被窩,甜甜睡去。
慕容幽禪更是驚訝了,他坐在**,上半身**,因為過瘦,身上毫無肌肉,甚至還能見到肋骨,皮膚白得仿佛透著血管的顏色。若是其他人,這樣的身子想必都無法再看,但他的骨肉排布均勻,還能勉強一觀
。
等了好一會,見公主真的睡著了,他突然失笑,今天這算是什麽事?無奈地搖了搖頭,算他碰見怪人了,將那雪白錦緞中衣重新穿好,躺在**,拉過一條被子蓋上,閉目。
之前是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三足鼎立,三方勢力均不小,持續抗衡,如今皇上身體越來越糟糕,那三條狗也急了,抓緊了爭鬥。如今二皇子亡,起初眾人懷疑是太子,現在將所有線索引到了三皇子身上,想必三皇子更是痛恨太子吧,真是有趣,狗咬狗,一嘴毛。
想到那國皇帝一天不如一天的身子,如死人灰白麵色一般的慕容幽禪勾起了唇角,滿是嘲諷。因為這淡淡笑容,將他平日裏不甚出眾的麵孔顯得無比妖豔,就如同黃泉路旁的彼岸花一般,絕美又致命。
“咳咳……咳咳……”無奈,與那狗皇帝比起來,他的身子更弱。咳嗽再次響起,比剛剛還嚴重,他夜夜如此,因為咳嗽的加劇無法安眠,身子更是壞。這殘破的身體啊,等他將那些狗都殺光,他也就不用如此苟延殘喘了。
“咳咳……咳咳……”
一聲聲幹咳回**在寂靜的房間。
“咳咳……咳咳……”
終於,伴隨著李清瑟煩躁的一吼,她又從**蹦了起來,一雙大眼中的血絲更甚,就如同即將要吃人的惡鬼一般。“我說慕容有殘,你還有完沒完?你不睡覺,別人還睡呢,你這麽一直咳啊咳的,讓我怎麽睡?”
她要瘋了好嗎?
她最痛恨的就是夜晚失眠,第二天困的和狗似的還不讓睡覺,那種感覺比死還難受!
“抱歉……咳咳,公主,下官也……咳咳,不想……”慕容幽禪無奈。
“藥呢?咳嗽你也得吃藥啊?看過大夫了嗎?”
“回公主的話,府中便有大夫,每個月禦醫來府中為下官診治,無奈下官自幼服藥,如今通常的湯藥已對下官無用。”他笑了,苦澀的笑,這回,他沒演戲,句句屬實。
長歎一口氣,李清瑟知道了什麽叫自作孽不可活,罷了罷了,自己這也是自食惡果,與這可憐的病鬼沒什麽關係,一下子跳了到地上,穿上鞋子,將外衣長裙一股腦套在身上,一腳將房門踹開便大喊
。“來人來人,守夜的奴才趕緊過來。”
慕容幽禪一愣,公主這是要幹什麽?
之前桑貴妃見那四名宮女將李清瑟伺候得很舒服,便直接將那四名宮女給了清瑟當陪嫁,今夜守夜的是春香和慕容府的一個丫鬟。兩人趕忙跑了過來,“奴婢在,公主有何吩咐。”
慕容起身,將那大紅外袍披上,但也晚了,門扉一開,一陣涼風,他又開始咳嗽。
“府中不是有大夫嗎?給本宮拽起來,還有管家。”說著,李清瑟便向外走,一邊走,一邊係腰帶。
慕容幽禪一愣,公主這是要幹什麽?難道要找大夫為他治病?沒有的。想歸想,他還是趕忙翻身下床,用最快的速度穿戴好衣服,匆忙跟了出去,因為動作過急,又引來了咳嗽。
“駙馬爺……”
“駙馬爺,您沒事吧?”
清瑟聽到身後人的驚呼,一回頭,就看到那慕容幽禪晃晃悠悠、搖搖欲墜,被兩名丫鬟扶著。“有殘,你回去休息就可,夜涼風大,春香你扶著駙馬進去躺著,你……你叫什麽,跟本宮來。”
兩名宮女趕忙各司其職,那名慕容府丫鬟匆忙過來,“回公主的話,奴婢名為小燕。”
“嗯,走吧,我們去叫人。”
慕容幽禪急了,很想跟過去,無奈因為白日裏太疲憊,夜裏起身太急,頭暈目眩,也隻能被公主的宮女扶著回房躺下。
春香將駙馬爺伺候著躺好,便關上門,守在門外。心中好奇不已,之前在宮中就知道公主古靈精怪、聰穎過人,如今這是要幹什麽去?唉……這麽聰明的公主,怎麽就選了這麽個駙馬?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屋內的咳嗽聲就沒停過。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隻見五公主李清瑟歸來,身後跟了幾個人,有慕容府的管家,有慕容府的大廚,還有府內養著的大夫,小丫鬟們也跟了三兩個,一眾人浩浩****地歸來。
慕容幽禪很無奈,別說饒了公主安眠,自己都咳得胸腔悶疼
。門扉打開,有人入內,他抬頭一看,就看見了滿眼紅血絲帶著極度不耐煩情緒的五公主,公主身後還跟著管家、大廚和大夫。這是怎麽回事?若是公主為他請大夫,叫大廚什麽?
名為小燕的丫鬟入內,手上拎著精致食盒,而後,快步進入房內,將那食盒打開,頓時,室內彌漫起熟悉的藥味。
慕容垂下眼簾,這……川貝。
無奈的笑,他不是醫,卻久病成醫。
川貝性涼、甘平,潤肺止咳化痰平喘之妙藥。隻可惜,他因從小便食用此藥,川貝對他已沒什麽太大功用。
食盒打開,小燕從中小心翼翼取出一個盤子,盤子上有三隻……梨?這濃重的藥味就是從梨上而出,那梨被蒸得半透明,隱隱可見其中暗色的藥渣。這是什麽東西?
“放那吧。”李清瑟出聲,那小燕恭敬回答一聲便退到一邊。“蜂蜜。”
另一名小丫鬟便將手上一直捧著的精美罐子恭敬送上,放在桌子上,供公主使用。
李清瑟剛剛已仔細問過他的病情,確實不是肺癆,而是氣血兩虛元氣大虧的咳嗽,平日裏還好,但隻要是稍一勞累或者著涼,便咳個不停,從前一直食用古方,越來越不見效果。
估計是有了抗藥性,這是清瑟的判斷,其實她對中藥知之甚少,西醫知道的也不多,但這現代人的基本常識她還是懂的,既然有了抗藥性,就實施食補吧。這川貝梨,是她在現代吃過的,效果不錯。這個辦法也是她剛剛想到的,於是大半夜就順便把廚子也弄起來了。
她欲打開罐子,管家趕忙上前,“公主,讓奴才來吧。”
“不用,”李清瑟拒絕,遂想到,這大半夜的折騰他們也不好,轉過頭,“你們都回去吧,辛苦了。”
“哪裏,哪裏,公主嚴重了。”眾人回話,雖公主說讓他們回去,他們哪敢回?
李清瑟一皺眉,“本宮說話不好使?都回去回去,你們的事兒都辦完了,趕緊回去睡覺
。”她來這古代幾個月明白了一件事,和奴才們打交道最好用命令的口吻,若是好好說,後者更會受寵若驚。
果然,幾人都退出去了,兩名守夜丫鬟將房門關上,室內隻留下大婚的新人。
在慕容幽禪驚訝的目光中,李清瑟將蒸梨小心打開,用長柄銀匙挖了一些粘稠的蜂蜜,澆在梨中央的川貝上,而後又小心將那梨合上,又弄了一些蜂蜜仔細澆在蒸梨的外麵。
其實這川貝梨一次吃一隻就好,但李清瑟想了一下,他咳得這麽厲害,就加大劑量,讓他吃兩個吧。其實內心陰暗,反正也算是個陌生人,吃死就算他自己命薄!
慕容幽禪臉上是受寵若驚,心中是暗暗納悶。這公主到底要做什麽?
做完一切,取出新盤子,將那處理好的兩隻梨子放上,端到他跟前,“吃了吧。”
“……”慕容垂眼看了看這梨,抗拒地不想吃,這是什麽東西?
清瑟輕笑,“吃吧,止咳的,雖不一定見笑,但死馬當活馬醫。”
“……”慕容無奈,結果盤子和銀匙,猶豫許久,終於還是弄了一些,放在口中。一入口,便皺眉。
清瑟一愣,她之前雖吃過,卻沒真正上手做過,難道味道很差?“怎麽了?很難吃?”說著便搶過他的銀匙,戳了一勺塞入口中,嚼了幾下,自然自語。“沒錯啊,就是這個味兒。”說著,便又將那銀匙塞入他手中。
慕容微微皺眉,垂眼看著這銀匙,有些猶豫,這個匙子他用了,公主竟不介意地用,現在……他是否還要用?“公主恕罪,不是味道不對,而是下官……咳咳……不喜甜食。”
李清瑟邪笑,“都咳成這樣了,還挑嘴呢,趕緊吃吧你,都說川貝止咳,其實功效不如蜂蜜。”
慕容無奈,見公主堅持,也隻能吃了下去。從小到大,苦藥他喝多了,苦味入口就如同白水一般,但這“甜藥”還是第一次吃,有些不習慣,不過在公主的監視下還是吃了下去,“公主,這第二隻……不是下官不吃,是真吃不下去。”他飯量一向小。
李清瑟開始脫衣服,“一個大男人,吃一個梨就吃不下了?身體能健康都怪了,趕緊吃了,別廢話,再墨跡,本公主不介意親手將那梨塞你嘴裏
。”咳咳咳,最後受苦的是她好嗎?絕對不對他心軟。
慕容幽禪一愣,沒想到堂堂公主竟然如此粗魯,無奈,硬著頭皮又吃了下去,梨子入腹,覺得略撐。
慕容站起身來,李清瑟好奇,“你去幹什麽?”
“取一些清茶來喝。”他老實交代。
“我說,茶能解藥你難道不知?剛吃了一肚子川貝,現在就喝茶,那不是白吃了?”
慕容點了點頭,“那下官就喝一些白水。”
“別,你回來,”李清瑟將他攔住,“你渴了?”
慕容幽禪看似虛弱,其實脾氣不好,也許是因為久病纏身,但對五公主,還是極力壓抑著隱隱上漲的怒氣。“口中太甜。”
李清瑟撲哧一笑,“慕容幽禪啊,你倒有趣,別人是因為藥太苦了喝水吃蜜餞,你是因為太甜。不許喝水,若是衝淡了藥效,本宮可不放過你,好了好了,雖然和你墨跡了半天,但總算也見效了,我睡了啊,你也早些休息。”打著哈欠,李清瑟終於鑽進了闊別已久的被窩。
喝水會減少藥效?但口中的甜味讓他有些反胃。突然,慕容幽禪一愣,不知為何,嗓子竟然不癢了,沒有咳的欲望,若是說一點不想咳是誇張,但這種程度對於久病的他來說就等於治愈。
稱奇!
沒想到五公主這蒸梨如此見效,難道這是宮廷秘方?
他很想問,但室內呼吸聲已經均勻,可想而知她已經睡去,想想剛剛她眼睛布滿血絲,他知道若是再將她吵醒,想必就要大發雷霆了。
慕容幽禪將衣服脫下,平躺在床,幾日裏不得休息的咳嗽今日平息竟然覺得略略不習慣。五公主李清瑟,你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好夢,清晨!
一眾下人恭恭敬敬在房門外等待伺候著,宮中春夏秋冬四名宮女外加小朱子很是納悶,因為公主一向習慣早起,為何今日睡到日上三竿?慕容府的下人們也是納悶,慕容大人今天怎麽如此反常,安穩睡到天亮?要知,慕容幽禪整夜咳嗽,所有人都知曉
。
府內大夫驚訝,難道昨夜五公主那川貝蒸梨起了效果?
為何這對新人睡到現在?因為兩人皆疲憊!
李清瑟是因為大婚前一夜便一夜未睡,昨日大婚折騰了整整一天,夜晚因為慕容的咳嗽折騰了整整一夜,如今那每日早起的生物鍾早不知道跑哪休息去了,睡得香甜。
而慕容幽禪則是因為日日咳嗽不得休息,昨夜卻突然一夜不咳,自然也是好眠。
下人們自然不知道這些,都在心裏想,慕容大人威武,平日裏看病的和半死人似的,這行起來床第之事還如此生猛,將那嬌滴滴的公主弄得日上三竿不得起床,牛!
想歸想,屋外安靜,沒人敢吵了屋內兩位主子。
最先醒來的是慕容幽禪,一夜好夢,醒來頭腦清醒,已經多久沒這麽舒暢過了?微微轉頭,看到睡的香甜的李清瑟,不由得一愣,第一次身邊有人同睡。“咳咳……”
他一時沒注意,竟再次咳嗽,剛想捂住嘴的時候,隻見沉睡的美人眉頭微顰,濃密的睫毛動了一動,猶如蘇醒的蝴蝶嚐試著展了一展蝶翼。慕容屏住呼吸,雖然這公主安靜時美得如仙女,但她暴躁的時候也是見識過的,自己又將她吵醒,已靜等其狂暴了。
沒想到,清瑟雙眼緩緩睜開,迷茫地看了看麵前之人,櫻唇微啟,說出的話卻讓他怎麽也想不到。“那蒸梨治標不治本,你的身體虧了血氣,要是想真正恢複還得補元氣,不過那梨,你倒可以每日兩次食用,一次一隻。”
“公主妙手回春,下官感激不盡。”他趕忙下了床,站起身來對清瑟參拜,垂下的眼簾,遮擋了詭異的雙瞳,讓人無法發現其心思。
“嗯嗯,不用,起床吧。”李清瑟也不扭捏,直接起床,穿上中衣褲。她在宮中這麽久也不是土包子,自然知道門外一堆下人們等著伺候,清了清嗓子。“春香,帶人進來。”
“是。”春香恭敬答應,隨後那道房門輕輕推開,丫鬟們如魚貫入,伺候著主子起床,迎接這新的一天
。
今日李清瑟還是一身紅,因這大鵬國規矩,新婚女子三日紅,在大婚之後的三天內都要穿著紅衣。
驕陽下,清瑟更為嬌豔無比,站在房門口,看著慕容府的一草一木,心情大好,因為這裏是宮外。深深吸一口氣,比清新更多的,是自由!對著管家一揮手。“真是舒服啊,管家,將下人們都弄來,今日是慕容府女主子上崗第一日,要開一個動員大會,去吧。”
……
與喜氣洋洋的慕容府不同,丞相府一片壓抑,因為府中主子震怒,整個丞相府停止一切交際活動,成像大發雷霆,主母也哭天抹淚,他們的怒氣直逼府內一處——寒院。
院子中安靜,院內無一下人伺候,院外眾人把手,好好的院子,就如同牢房一般。
崔茗寒在屋內習字,蠅頭小楷。習字是他強迫讓自己鎮靜的方法,每一次心情煩躁難耐之時,他便用蠅頭小楷來桎梏自己幾乎難以控製的情緒。
“啪”的一聲,不知他想到了什麽,手上力氣過大,手中狼毫一分為二,慘斷兩截,那帶著飽墨的筆頭一下子迸飛到門邊。
緩緩閉上雙眼,瑰麗的眸子淹沒在眼簾之中,精致的眉頭微微蹙起,動了幾動,仿佛在忍與不忍之間掙紮,最終……隨著長長歎氣,那眉頭又舒展開來。睜開眼,眼中已經平靜,伸手去摸筆架上的毛筆,卻發現,十隻筆都已被他掰斷。
門外嘈雜聲音,腳步聲由遠及近,聽聲音人數眾多。
“孽子,出來。”門外的咆哮聲,正是崔家家主,當朝丞相,崔茗寒之父。
屋內之人吐出半口氣,閉上眼,當再次睜眼隻是,眼中除了平靜還是平靜。他走出房間,每一步都無比從容,門外一群人,有震怒中的父親,有含淚悲憤的母親,有暗笑著看好戲的姨娘,有帶著壞笑的庶弟,還有……暴怒的皇後姑姑。
他撩袍下跪,“皇後娘娘千歲千……”
“啪”的一聲響,沒等他跪下身子喊完那句話,已被衝上來的皇後狠狠扇了一耳光
。
丞相悲憤又羞愧地低頭,丞相夫人見自己兒子被打,想上前勸解,但最終還是忍下來了,歎息一聲,絲帕捂麵兩行淚。
崔茗寒一動未動,跪下的身子猶如磐石一般,垂著眼,麵如表情。
“你這個叛徒!”皇後尖叫著,柔美的嗓子甚至有了破音,又狠狠扇了他一耳光,後者還是未動。
崔茗寒垂著眼,心中異常平靜。用這“叛徒”二字描述再精確不過,在五公主李清瑟身上,他確實是叛徒,他違背家族利益欺騙了皇後姑姑,若當時他告訴皇後並未破了李清瑟的身,想必事情也不會如此。
五公主……
他的心頭劇痛,她到底在想什麽,想做什麽?
“叛徒!我們崔家怎麽能出你這個敗類?你……你……真是我們崔家恥辱!”從小在官宦家族的皇後不知要用什麽惡毒的話來罵他,“你以為李清瑟那個賤人會記你的好?你以為她會喜歡上你?你個蠢貨,那個賤人在宮中就勾三搭四,有些事本宮看在眼裏無法說,本宮攔也攔不住,但那賤人可不那麽幹淨,知道她為何選那病鬼嗎?選了病鬼就沒法管得住她,就可以和野男人鬼混了。”
崔茗寒抬頭看向皇後,眉頭緊皺,眼中又憤怒,也有不解。他不信清瑟是這樣的人,定然是皇後姑姑的妄言。
“哈哈哈哈……”皇後大笑,臉上的表情卻猙獰,狂笑過後,又是一連串地耳光無情向崔茗寒精致的麵頰扇下,用盡全身力氣,直到自己打不動了才停手,而自始自終,崔茗寒都未躲一下,未動半分,一雙眼直直盯著皇後,眼中滿是疑問。
皇後欲哭無淚,轉過身對丞相咆哮,“哥哥,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這就是我們崔家未來的家主,怎麽辦?我們崔家怎麽辦?甄兒大鬧皇宮,寒兒被那賤人蠱惑,難道我們崔家就要這麽衰敗下去?”說到結尾,有些絲絲哭腔。
丞相一怒之下衝過來狠狠框崔茗寒數巴掌,他本就是男子力壯,數巴掌而下,崔茗寒精致的麵頰不再,紅腫起來,緊閉的嘴角流出鮮血。“孽子!孽子!”
“難道我們崔家就這樣衰敗嗎?睿兒雖是我兒子,卻貴為太子,豈能被我等左右?若是不與皇室有牽連,我們崔家未來如何穩固?”皇後說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為何這麽急著與皇室聯姻?因為她知道自己兒子根本無法控製
!
丞相狠狠一腳踹向崔茗寒,而後者修長的身子瞬時飛出甚遠。
“來人,取家法!”
“老爺,不要啊,”丞相夫人撲了過去,跪在丞相腳邊,死死抱著他的腿,無奈地搖著。“老爺求求你了,寒兒還小,他以後會改的,會改的……”
丞相勃然大怒,“改?有機會讓他改嗎?甄兒已不能踏入皇宮,皇室唯一的公主已經嫁人,怎麽改?婦孺之見!”
那“已經嫁人”四個字狠狠戳中了崔茗寒的心,他雖外表平靜,但內心卻卻劇痛,總是以為已經疼得麻木,但一旦是聽到“李清瑟”,便在麻木之上疼痛加劇。
取家法的下人已經歸來,是一條鋼鞭!帶著無數倒刺的鋼鞭!
丞相一腳踢開夫人,手執鋼鞭毫不猶豫地向地上跪著之人抽去,一鞭之下見血,兩鞭之下肉綻,三鞭之下露骨。
丞相麵目猙獰,咬著牙一鞭一鞭抽下,而崔茗寒的麵色蒼白,平日裏健碩的身軀此時猶如一片落葉一般單薄,但在那鋼鞭之下還是堅挺。他的身子被一次次擊倒,卻又瞬間爬起來,哪怕身上的錦衣已成布條,哪怕平日裏玉樹臨風的第一美男子已成了個血人。
整整抽了一個時辰,滿地皆是鮮血,而有些甚至滲入土地,一旁的侍衛也都不忍再看,但崔茗寒從始至終都未曾一語,雙眼平靜,口中牙齒咬緊。
丞相狠狠將那鋼鞭摔地上,還是不解恨。“來人,請崔家長老,開祠堂!”
別說丞相夫人,就連皇後都是一愣,“哥哥,您要做什麽?”
丞相一直地上跪著的早已不成人形的崔茗寒,“本相今日就要將這孽子除名,趕出崔家!”
崔茗寒平靜的雙眼這才猛地一睜,蒼白的麵抬起,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父親。
“不——”丞相夫人一聲尖叫,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