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內有乾坤

貪婪的又何止是李清瑟一人?

端木流觴低頭看著與自己僅有一尺距離的李清瑟,驚訝於她又沒用內力護體,一張精致的小臉兒凍得慘白。他心頭突然有個想法——如果……如果無花宮的少宮主是李清瑟,該有多好?

但他是有理智的,自然知道這隻是做夢。

別說少宮主不如李清瑟,就算是美貌及才智超過李清瑟,也激不起他任何興趣,心中已有一人,又如何容下第二個?

一陣寒風吹來,雖是山腳,卻比山頂的風更凜冽,因為五嶽山區本就山山交錯,山間的風更疾。

他摘下自己身上的披風,為清瑟圍上,“若是不喜用內力,便多穿上一層吧。”寵溺的話語中帶著淡淡責備的語氣。

清瑟眉頭一動,很想撅嘴——尼瑪,老娘是為啥沒多穿?是因為你走得太急了,著急下來送你。但理智沒說出來,隻是溫婉一笑,“知道了。”

這一笑一下子戳中了端木流觴的心窩,他真想將她擁入懷,一顆心撲騰著跳著,卻用理智一再打壓。那種唐突之事,他從來都不屑做,也做不出。“這一別,不知以後何時再相見。”

被對方將氣氛煽情得悲傷又感慨,清瑟心中竟然也酸楚楚的。身上的披風還帶著他的體溫,很溫暖,還有一股淡淡的木香和茶香,“很快要見麵的,你大婚,我還得去喝喜酒呢,回頭給你包一份大禮。”

端木流觴苦笑,又提他的傷心事,若不是因為當年的穆天寒,他父親又怎麽會和無花宮前宮主達成聯姻的盟約條件?如今熠教已不成威脅,但無花宮卻咄咄相逼。

一向清冷不食人間煙火的眸子閃過些許恨意,突然又想到了他——昨日的新郎官。“瑟兒,我為你講個故事吧。”

清瑟一愣,這時候還講什麽故事,多半這故事別有深意。想到這,便打起了精神呢,“什麽故事?”

端木將視線戀戀不舍地移開她的麵頰,望向遠方。“三十年前,有位天下第一美人,他豔驚天下,無論是何人,都會被其所吸引,他的美遠遠高於其他美人,無論是男女,都被他的美貌所折服,有些人為其獻上龐大家產,有些人則是奉上祖傳武功絕學。”

清瑟的嘴角抽了一下,“太誇張了吧?這世上會有這麽美的人?難道比暖還美?對了,那人是男是女啊?”

端木的眼微微動了一下,“那人名叫,穆天寒。”

“……”這世界太玄幻了,那個老怪物是天下第一美人?老天爺啊,來道晴天霹靂劈死她吧,就算劈死她,她也不信!“就是因為他太美了,所以不想被人窺視,便終日帶著麵具?”

李清瑟已自行腦補,在心中構想出一個不男不女的人,穿著黑衣服,捏著蘭花指,在自己房間中對著鏡子一副娘娘腔的口氣——墨鏡墨鏡,告訴我,這天下誰最美?

艾瑪,怎麽把穆天寒和白雪公主裏的皇後重合了?清瑟忍不住打了兩個冷戰,真尼瑪冷。

端木流觴發現李清瑟冷得發抖,下意識伸手攬在她的肩上,向懷中帶了一帶。他起初的隻想給她溫暖,卻發現這柔軟的身子讓他愛不釋手,第一次對一名女子心動。

清瑟有些後悔,她早早就應該用內力的,哎,想挨凍自虐都不行。此時推開他,多不給人家臉兒?罷了,就這樣吧,反正一會他就要走了。

“穆天寒酷愛武學,立誓終身追求武學造詣,以十五歲之齡前去挑戰我父與無花宮前宮主,雖敗,卻引起了我父等人的警覺。年紀輕輕便有那般武學造詣,假以時日,定當天下無敵。後來熠教前教主不知何故竟突然離世,穆天寒上位成了新教主,用高明的手段擴張勢力,從三大門派中最弱的實力迅速躍到首位。”

清瑟點了點頭,“明白了,他為了建立威信所以帶著麵具是嗎?”

“不,”端木否認,“因為天下人都在追逐他,他怕有一日自己動搖破了童子功,便自毀了容貌,以此來立誓其一生追逐權勢的決心。他容貌盡毀後並未立刻帶上麵具,而是昭告天下,令天下震驚。”

清瑟驚訝,一雙美眸睜得很大,“這男人,真狠!竟忍心對自己下這種狠手,不過你現在突然提他幹什麽?”

因為端木想到了那個所謂的暖公子。

雖然這麽想,卻未說出,隻是微微一笑,“沒什麽,莫名其妙的感慨罷了,一個人為了追求心中所想可以如此極端,就是不知,他突然放手,其後果到底是好是壞。”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好像不是告訴別人,而是詢問自己。

清瑟已給端木流觴下了定論,這廝肯定是——來大姨爹了!如果不來大姨爹,沒法解釋這沒頭沒腦的話。

她不知道還應說什麽,不知不覺間,他將她摟得越來越緊。她哭笑不得,是應該推開呢,還是繼續這麽下去。

兩人默默無語,端木燃著內力,護著懷中之人,生怕她受到絲毫寒冷及傷害。

其實此時端木流觴的腦中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李清瑟的容貌。

記得兩人剛剛見麵第一次,他便總覺得她像一個人,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他記憶力極佳,即便是有一麵之緣的人也能記得數年,而想不出那人身份隻有一個原因——他和那人不熟。

但想到這天下之大,容貌相像並不罕見,便作罷。如今他卻想起來了,瑟兒的容貌竟然像那個人!

但願是僅僅容貌相似,兩人千萬別有什麽淵源,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端木流觴擁這李清瑟,腦海中反複思量著這件事,心中暗暗盤回去後,定要將那人的身份徹查清楚,祈禱這事態千萬別像他料想的那般壞。

清瑟無奈,難道就這麽不說話的一直抱著?雖然今天風大,沒多少人出門,但若是被人看見了也實在不好。輕輕推開了他,“那個,時間不早了,是不是要先趕路?”

離開了溫暖之源,她竟有些留戀。清瑟眨眨眼,原來在冷天被人抱著也是一種享受,一會回去拽個男人抱抱,那,選誰好呢?

李清瑟正沒心沒肺地想著,卻看見端木流觴塞到她手中一樣東西,是一個精致的錦囊,打開一看,裏麵有兩枚膠囊一樣的東西,“這是什麽?”

“這是我們鎏仙閣專用的聯絡信號,若是你遇到什麽困難,隻要將其內之物摔在地上,我便能知曉。”剛解釋完,端木流觴一愣。而後自嘲,如今李清瑟的能力和權勢早已遠遠超越他了,哪還用他的幫助?

眼底有絲傷痛,他多希望她還是從前那般,隻是個普通的一國公主,哪怕不是公主,隻是一名普通女子也好,他願意將她納入羽翼,一生隻包容她,嗬護她。

端木流觴苦笑,已經晚了……如果兩人見第一次麵便將她帶走,那就好了。

時間不能逆轉,現在說什麽,都一片枉然。

罷了,事已至此,端木流觴便是有天大的能耐也無法改變事實。“瑟兒,那我走了,你要保重。”他勉強對李清瑟微笑。在五嶽的這段時間,他的笑容比這一生都多。

“嗯,以後會見麵的。”清瑟也勉強笑著,心頭酸澀。當初她被他捉弄,而後她又捉弄他,算是歡喜冤家吧,這麽快,兩人便分道揚鑣了。她已經是有夫之婦了,他即將成為有婦之夫。

兩條偶爾相交的線,從此便永遠平行了。

端木流觴轉身離去,沒再回頭,而李清瑟則是站在亭子之中,看著他修長的白色身影逐漸融入一片白色的背景中,上了馬車,車隊緩緩開動,不大一會便開始疾馳,如同飛雪一般,瞬間不見了蹤影。

“主子,我們回吧。”等了許久,見李清瑟還未動,守在一旁的小朱子出聲喚了一句。

長長歎了口氣,清瑟收回了視線。他離開了,她心卻一直不平靜,為什麽一直這麽酸楚?難道要來大姨媽了?真特麽的……

“走,回家。”清瑟沒帶什麽下人下山,不喜歡呼啦啦的一群人簇擁,也不稀罕這些人保護。如今以她的武功,如果有人暗殺,估計不是別人保護她,而是她保護別人。

丟下一句話就催動內力向山上疾馳,因為心情煩躁,不自覺催動了渾身內力,如同一道閃電一般飛馳上山,令身後緊緊跟隨的小朱子叫苦不堪。

到了山頂,李清瑟才發現,身上還係著端木流觴的披風。

心頭越來越憋悶,一轉眼,他就走了。以後再也沒有白日裏陪她耐心下棋,盡量不讓他輸得難看之人,再也沒有陪她嚐試各種奇思妙想,再也沒有動不動就送她一堆天下奇珍之人了。

“主子,您回來了。”恰巧薛燕路過,看見李清瑟一愣,她家主子好像心情不好,加之,身上怎麽是鎏仙閣主的披風,朱子空呢?

“嗯,回來了,走,陪我回屋。”說著頭也不回的向院子走去。

“……”薛燕無語,她還有事沒忙完。不過天下的事也抵不過主子的命令,將臨時急事放在一邊,隨著清瑟向院子走,一邊走一邊納悶,這還是主子第一次開口要求她“陪”。

就是“陪”!李清瑟突然覺得十分怕孤單,剛剛端木流觴離去,將她自己留在涼亭中的感覺,心中空虛的嚇人。

兩人剛進院子,侍女們剛剛請安還未入屋,隻見一行人火急火燎地衝了進來。

“瑟兒,我來了。”是占步娜的聲音。

清瑟歎氣,“今天心情不好,如果你有別的話就說說,什麽女女之愛就先放放,別說我今天沒耐心,揍了你。”

“瑟兒你誤會了,我是來和你辭行的。”占步娜好像沒聽出她畫中的刺兒,聲音十分焦急。

李清瑟這才抬頭看她,見占步娜竟一反常態的嚴肅認真,平日裏色迷迷的雙眼今日竟一片淩厲,兩道劍眉微微皺起,更顯得鼻梁高挺,如果是個男子,定然也能迷倒萬千少女。“你怎麽也要走?”

難道今天黃曆寫著——“宜:歸家”嗎?

“是,那桑有危急,我必須立刻要回去。”占步娜聲音沉重,眼底是焦急。

李清瑟一下子也認真起來,“先進來,有什麽事詳細和我說說。”說著,便轉身入了房間,薛燕將所有侍女都譴了出去,自己待占步娜入內後,退了出去,小心將門關好,守在門外。

“到底出什麽事了?”清瑟上前問。

占步娜一咬牙,“那桑國的地理位置,想必瑟兒知曉,夾在大鵬國和晉國兩國中間,從古至今一直是兩國拉攏的對象,但那桑自古便依靠大鵬,與大鵬國曆代聯姻,加之大鵬以毒著稱,晉國不敢輕舉妄動,幾百年來,一直相安無事。”

清瑟點了點頭。

“但剛剛從京城傳來密報,晉國潛伏了大批人馬在晉桑邊境,預謀不軌。”占步娜的拳頭捏緊。

清瑟靜靜聽著,也陷入沉思,“幾百年來的平靜即將打破,晉國定然有變化,從前不敢下手而如今敢,說明有人在背後暗暗支持。”她沉聲分析。

占步娜點頭,眼神中多了一絲忌憚。“對。”

“你可知道是何人或者哪方勢力?”清瑟問。

“無花宮。”占步娜一字一句的回答。

清瑟一愣,“是三大門派之一的無花宮?他們這時候不正逼著鎏仙閣聯姻嗎?怎麽還有閑工夫支持晉國?”她越想越覺得事態不對勁,這無花宮仿佛是針對她和大鵬國而來!

“兩大門派聯手是為了對付熠教,而支持晉國攻那桑是針對大鵬國,瑟兒,難道你和這無花宮曾結怨?”占步娜此時最擔心的是李清瑟。

清瑟哭笑不得,“我哪和他們結過怨啊,之前我就是深宮中的傻公主,後來被逼無奈奪了武林盟主和熠教教主,也一直在大鵬國折騰,那無花宮是方是圓我都不知道,哦對了,那無花宮有什麽能耐,去支持晉國這個大國?”

占步娜的眉皺得更深,“毒。”

“毒?”清瑟疑問。

“嗯”,後者點頭,“那桑國向來封閉,從前我是不知什麽三大門派,所以我了解的情況也不比你多。從那信函上了解,無花宮是三大門派中曆史最為悠久的,以醫和毒著稱,而能進攻那桑的先決條件便是有打量解藥來解那桑的遍地之毒。能在實力和能力上,用毒與那桑一國相較高下,隻有無花宮。”

“占步,如果那桑需要任何幫助,盡管傳信來找我,我一定會盡自己所能幫你。”李清瑟一把抓住占步娜的手,發現這往日裏炙熱的大手竟然微涼,有些心疼。

雖然平日裏占步娜嬉皮笑臉,但她畢竟是一國之君,如今麵對的敵手強勢龐大,想必也是膽戰心驚吧。

“放心,晉國有什麽?有大鵬國做靠山,父皇一定不會不管那桑。那無花宮更不用怕,我李清瑟就是拚盡熠教也會保那桑安全。”她隻想好好安慰占步娜。

占步娜從接到密報便一直恐慌,此時有了李清瑟的安慰,心情竟慢慢平複下來。她由衷地微笑,“瑟兒,大恩不言謝。”

清瑟點點頭,於情於理,都要幫她,不僅是因為兩人情意,還是因為兩國情意,更重要的是,她為什麽總覺得這無花宮在針對她?

“那桑國危險,我先離開了。”占步娜一點頭,準備作勢離開。

“等等。”清瑟趕忙叫住占步娜,後者站住腳。“我讓玄和淩尼跟你回去,別拒絕,現在那桑危急,正是用人之際,雖然玄平日裏看似遊手好閑,但他其實有真才實學,他們兩人跟你回去,我才放心。”

占步娜趕忙拒絕,“不行,那桑太危險。”

清瑟一笑,“就是因為危險,所以才讓他們去,我先回一趟京城了解情況,也許隨口也會跟到。”

占步娜愣愣地看著麵前的李清瑟,如果說之前的追求一半是因為清瑟的才氣,另一半是追來耍的,如今卻是真真折服及感動。

“瑟兒,認識你,是我古拉那占步娜這一生的榮幸。”

清瑟撲哧笑了,“等這件事結束後再說如何感謝吧,現在說這些都太早。”

占步娜點頭,如果真能度過此劫,再說其他。

情況緊急,李清瑟迅速派人將所有人著急,李清玄和淩尼二話不說便跟隨占步娜即刻啟程,畢竟,兩人也算是那桑國人。

人都散去,清瑟追上穆天寒,“暖,真是抱歉。”

穆天寒知道她想說什麽,公主府有規定,大婚後的一周,新郎可得瑟兒獨寵。而他這一周,想必是享受不到了。點了點頭,他心中知曉,這無花宮就是向著李清瑟所來!

心中憤恨,從前,曾經一度,他期待著這一天早早到來,他可以笑著看兩方勢力魚死網破,但如今,他卻萬萬不能放手,他絕不允許李清瑟受到絲毫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