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十八章 太後有請
眼前是一片白布裝裹的靈堂,碩大的梓木棺材停放在中間,七\七四十九個灰袍和尚正盤腿圍坐在棺材邊敲著木魚念超度經文,白漆紅字的奠字靈牌放置在棺前,五十六個吹鼓樂手奏折哀樂,小皇子一身孝服披麻戴孝筆直的跪在靈前,旁邊四個白衣宮女正在燒紙錢,其中便有皇後身邊伺候的掬芳和翠屏,已經哭的聲嘶力竭,身後是來祭奠的文武百官女眷,俱都穿著白色素服,左右分站著兩列穿著喪服的太監,身後是同樣的兩列高立的白帆。
程夫人早烏蘇雅一步到中殿,剛剛焚香祭拜過皇後,轉身見烏蘇雅和太夫人走了過來,迎了上去,與太夫人互相點過頭後道:“我還說怎麽沒見你們過來,可祭拜過了?”
“我們剛來,還未曾前去。”烏蘇雅輕聲說道,見程夫人眼中有淚,自己卻哭不出來,隻是想起以前與皇後說過的兩次話,心中一陣悲切,鼻中隱隱泛酸,問道:“爹也來了?”
程夫人點點頭,“方才祭拜過便被皇上的人找了去,應該在議事廳,將軍也過去了。”
烏蘇雅曉得程夫人說的將軍真是薄非陽,聽聞他和烏清風在一起稍稍安了心,有處事圓滑的烏清風護著,料想不會出什麽事。
程夫人也是和烏蘇雅一樣的心思,看了一眼前麵一片雪白的靈堂不甚唏噓,道:“怎麽年紀輕輕的便去了,真是可惜了,可憐小皇子還這麽小,往後可”
太夫人還沒有說完,程夫人便抓住了她的手,太夫人一愣,後麵的話沒有說出來,便見程夫人左右看了一下,道:“我聽我們老爺說如今宮裏局勢緊張,皇上為了皇後娘娘的事徹查了一晚上,到現在還沒有閉一下眼,這樣的話可莫要再說了,若是讓有心人聽了去,隻怕會多出不少事端!”
“對對對。”太夫人一驚連聲說道,臉上微微泛紅,看著程夫人的眼裏多了些感激。
程夫人也不像以前那樣輕看太夫人了,看了烏蘇雅一眼道:“想進去祭拜吧,有話咱們一會再說。”
烏蘇雅點頭應了一聲,和太夫人一起朝中殿走去,還未進入,便有兩個素衣的小宮女走了過來,手裏拿著兩根白色的帶子,幫著二人係在腰間,這才領著二人進靈堂祭拜。
烏蘇雅手拿三根土黃色撒金線香拜下去的時候,心裏想著上回與皇後見麵時的場景,眼裏終於泛起了淚光,她不是不想幫皇後護佑小皇子,隻是她也是為人母者,也要為自己的孩子著想,或許她不想古人一樣有忠君的意識,在她的潛意識裏還是覺得自己的孩子和皇後的孩子都是一樣的,並沒有什麽不同,不能為了別人的孩子置自己的孩子於險境。
起身時,烏蘇雅看見了跪在旁邊的小皇子,看上去不大的孩子,像是已經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麽,哭喪著臉眼睛已經哭腫,感覺到烏蘇雅的目光抬頭看了她一眼,愣了一下,嘴唇蠕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烏蘇雅想他或許是認識自己的,不,應該說是應該認識以前的烏蘇雅。
烏蘇雅在小皇子的眼裏看到了驚慌失措,心中一陣酸軟,這樣一個嬌小羸弱的孩子,失去了親生母親的護佑,將要麵對的又是怎樣的局麵,即便是沒有半點宮廷生活經驗的烏蘇雅也擔憂不已,難怪皇後在自己重病的時候依然放心不下他了。烏蘇雅心裏原本執意隻想護著自己孩子的信念有了些動搖,暗暗回了小皇子一個安心的眼神,若是可以,她一定會盡自己的所能護他周全!
扶著太夫人出了靈堂,程夫人還在外麵等著她們,二人走了過去還未說話,便有一個穿著灰色夾襖玄色百褶裙,外套一個白色褙子的婦人朝她們走了過來行了一禮。
程夫人側身隻受了那人半禮便開口道:“祝媽媽怎麽過來了?”
此人正是太後身邊的祝媽媽,聞言眼睛在烏蘇雅身上停了一下,才回道:“皇後娘娘新喪,天後娘娘聞訊痛心不已,聽說薄侯府的太夫人和夫人來了,特讓奴婢請二位過去說說話。”
痛心不已隻怕是為了耽誤百裏駿的婚事吧!烏蘇雅心中對祝媽媽說的話不屑的冷哼一聲,轉頭望著太夫人。
太夫人逢年過節的時候也時常來給太後請安,自從沈姨娘進了侯府以後,更是與太後往來多了一些,聞言也沒有多想,看了程夫人一眼,便領著烏蘇雅跟祝媽媽一起朝慈恩宮走去。
程夫人看著烏蘇雅往慈恩宮走的身影,眉頭卻漸漸皺了起來,還沒等她們走出視線,趕緊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烏蘇雅是頭一回來慈恩宮,已經入慈恩宮中卻有種異樣的感覺,不由的把全身的神經都繃了起來,一路上留意著來往的宮女太監,見他們臉上都沒有什麽異樣,卻依然警惕著。
進宮門,沿著抄手遊廊轉了兩個彎,才見到太後所居住的主殿,太後卻沒有在主殿的正堂等著她們。
“如今天氣寒冷,太後娘娘在西廂的暖閣等著你們。”祝媽媽像是看出了烏蘇雅的疑惑,開口說道,說完對她點了點頭領著她們去了西廂暖閣。14670974
祝媽媽並沒有讓小宮女通報,便帶著太夫人和烏蘇雅進了暖閣,太後正坐在正對麵的暖炕上喝茶,斜倚在左手邊的藏青色福紋條形引枕上,手裏的翠綠透玉茶碗剛剛放下,在她左手邊還坐著一人,正是邀請過烏蘇雅出席壽宴的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雙手平放在腿上,一身灰綠色的織金妝花雲肩通袖大花牡丹紋豎領對襟大襖,牡丹是用銀、白二色繡線繡成,端莊大氣,又不失喪期的素雅,下身是白色織錦雲紋斑斕群,就連頭上的棕帽也去了過多的金簪,隻在兩邊各插了一支鑲寶鳳鳥金藏,兩條白色的流蘇纏繞期間垂落下來,聽見腳步聲轉過頭來看了一眼,便又轉了回去,流蘇在她耳邊輕輕搖晃。
“太後娘娘,奴婢把太夫人和薄侯夫人帶來了。”祝媽媽領著二人走到屋子中間,福了一福開口說道。
烏蘇雅和太夫人聞聲忙見禮,隻聽太後在前頭淡淡的應了一聲,道:“來了,起來吧,賜座!”zyac。
二人又謝了座,這才在安平公主斜對麵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你們去拜祭過皇後了?”太後聲音輕輕的飄如耳朵裏,像是失去了很多氣力,很虛弱一般,見她們應了是,才歎了一口氣道:“到底是沒有福的人,好不容易扶持老六當上了皇帝,做主東宮也沒有多長的日子便”太後玉帶哽咽,想是皇後的死對她有多大的打擊似地。
烏蘇雅聽在心裏,卻並沒有當真,當今的皇帝不是太後的親生兒子,她連皇帝都不喜歡,怎麽會真的心疼他的皇後,這也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罷了,微微抬頭看了對麵的安平公主一眼,卻見她隻低著頭輕輕的皺著眉頭,並沒有附和太後的意思,倒是不懂其中緣由的太夫人也跟著傷心起來,忙安慰道:“皇後娘娘薨疫固然可惜,皇上和皇後感情又好,想來也定是傷心,不過好在皇後給皇上留下了一位皇子,多少也能給皇上一點安慰。”
烏蘇雅沒想到太夫人會提到小皇子,轉著眼珠看了太後一眼,果然見她臉上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惱意,很快又被悲戚的神色掩蓋了過去,道:“可憐那孩子這麽小便失去了親娘,這後宮之中,也隻有靠哀家這個皇祖母和他父皇了,他父皇又不願意納妃生子,以至於他到現在還連個親近的人和可以玩耍的伴兒都沒有,真真是可憐,皇後若是早聽了哀家的,讓皇帝納幾位妃嬪,讓他們給小皇子生幾個弟弟妹妹什麽的,那他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孤單了。”
“有太後您疼愛這他,也算是他的福氣!”太夫人這句話一出口,連安平公主都望了過來,臉上露出一絲疑惑。
烏蘇雅卻在心裏輕歎了一口氣,這也不嫩怪太夫人,薄非陽怕她擔心,是從來也不與她說宮裏的事的,她自然不曉得太後與皇後掙小皇子的事情,即便皇後去了,也不會想讓太後來接管她的兒子的!小腿坐敲。
太後像跟太夫人這樣雞同鴨講的有些煩了,緩了緩臉上的神色才正色道:“其實哀家今日是為了一件事請你們來的。”
“娘娘請說。”太夫人忙道。
太後點了點頭卻遲疑了一下,才道:“按理如今皇後新喪哀家是不該現在說這些,可是我方才與安平也說了,駿兒年紀也不小了,就算不急著在皇後的喪期把婚事辦了,也要趕早的定下來,等皇後的喪期一過便合八字過小定,這樣一來兩不妨礙,二來也不會耽誤時間,你們說呢?”
“這”太夫人是曉得太後有讓薄可萱做駿王妃的打算的,也曉得薄可萱對百裏駿一片傾心,若是讓她來說這確是一門難得的好婚事,可是薄非陽的反對她也不能不顧,對於牽扯到朝廷宮裏的事情,太夫人一向是聽從薄非陽的意見的。
如今太後這麽一問,明顯是把此事提到了明麵上來,對於太後的說法是讚成不讚成都不合適,若是說讚成,接下來便會牽扯上薄可萱,若是說不讚成,又怕會得罪太後,太夫人一下不曉得該怎麽辦了,隻得轉頭望著一直沒有說話的烏蘇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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