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皇帝一席話,宋崇景原本不甚柔軟的心,也開始變得容易感動,他自詡不是冷血之人,卻也確信自己不應當會如此容易被打動,思來想去他覺得還是源於他們之間的兄弟之情,畢竟血濃於水,況且看見皇兄如今這副模樣,他心理也不好受。

躺在**的皇帝略微抬起眼皮,悄悄打量宋崇景的反應,唇角不明顯地勾起,想移動下身體,換個更舒適的姿勢,卻牽動了身上的肌肉,有些疼痛,使他抽了一口氣。

“皇兄……”聽見聲音,宋崇景擔憂地上前,扶住正難受的皇帝,連稱呼也變了,他現下是真心實意擔心著皇帝的身體,“皇兄身體如此虛弱,太醫院養著的都是一群庸醫嗎!”

宋崇景確實被皇帝這副病容和剛才的一番剖白打動,看見皇帝這樣,內心裏一陣心痛,他們兄弟二人,又何至於此,手足之情被他們拋之腦後,隻為了一個皇位鬥得死去活來。

“靖王不必緊張,你來之前朕剛宣太醫來診斷過,並沒有大礙,隻需注意臥床調養些時日即可。”皇帝看見宋崇景這些反應,一時之間也拿不準宋崇景是否是真心實意,隻持觀望態度。

宋崇景此刻已經沉浸在兄弟二人的手足之情中,遷怒太醫的不作為,又心疼皇帝的勞累,他將皇帝扶著,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又給皇帝端來溫水,囑咐皇帝喝了。

皇帝見宋崇景的神情和動作都不似作偽,內心稍安,也就對宋崇景暫時放下心,他感慨地跟宋崇景聊天:“我們兄弟倆多久沒有這麽聊過天了,這種平和的日子真令人貪戀。”

宋崇景雖然被皇帝感動得一塌糊塗,但起碼的理智還是有的,他沒有輕易承諾皇帝什麽事情,反而跟皇帝一起緬懷過去,兩人一同回憶了不少幼時的趣事。

“皇兄應當多注意自己身體,國事操勞,也不應完全忽略自己的身體安康。”宋崇景此刻是真心為了皇帝著想,卻也沒有過多地想兩人之間的利益糾紛。

但皇帝可不這麽想,看著宋崇景告辭退下,他喚來宮女,讓自己沐浴更衣,收拾好了之後雖然還是精神不濟,但確實比一開始好了不少。

這招苦肉計他可是醞釀許久才確認實施的,若是宋崇景當真鐵石心腸,那他這招險棋就會得不償失,由目前來看,宋崇景如他所料,心腸依舊那麽軟,這樣的人做不來冷血無情之人,隻會被自己的柔情絆住步伐。

看到自家主子回來的時候,失魂落魄,王府的家丁都人心惶惶,紛紛給宋崇景準備好沐浴,洗去一身的風塵,又給他準備美味佳肴,可除了沐浴以外,其他的都被宋崇景拒絕門外,他如今思緒昏沉,在認真思考和皇帝之間的糾葛。

自己是否必須要從當下這條路走下去,又是否非要落得個兄弟反目,自相殘殺的境地。

沒當他想明白,就得知了另一件令他心碎的事。

仆人急匆匆地從門口跑過來,“撲通”一下跪在飯廳門口,大聲稟報:“王爺,剛才陸府派人來尋您,說有要事跟您匯報,沒成想您被召入宮中,於是那人火急火燎地跟奴才說了事情大概。奴才該死,不小心睡死了過去,這才來跟您匯報。”

宋崇景莫名有股不好的預感,他“蹭”地一下站起來,神情緊張,到底還是怕從仆人口裏聽見什麽不堪設想的事。

陸明在等候席夢瑤,按理說事情如果順當,他是不會派人來尋自己,既然他派了人來,又十萬火急地趕了回去,那想必是發生了不可挽回的事情,而這個節骨眼,隻有席夢瑤的最容易出事。

夢瑤是沒找到解藥,毒發了,還是出了什麽別的意外?

宋崇景完全不敢往下想,他急迫地問呼天搶地的仆人:“別嚎了,再不說正經事,本王立馬賜你以死謝罪。”

仆人被宋崇景震懾,抽噎著吸了吸鼻子,稍微整理了下思路,跟宋崇景說:“陸府小廝跟我說,王妃……王妃至今未見,也沒有去陸府。”

“你說什麽?”宋崇景一聽,沒有控製住掀了整個桌子,怒意震天,他高聲道,“給本王備馬。”

走到正廳門口,見仆人還跪著,宋崇景氣得踹了他一腳,領了帶過來的棗紅大馬連夜直奔陸府。於是剛從皇宮回來,剛沐浴完的,香噴噴的王爺,再一次跨上了他的棗紅大馬,直奔陸府。

夜明星稀,消息隨著夜風飄得四處都是,纏繞在信鴿細小的爪子上,晃晃悠悠地飛去了方林老宅。

方林正在宅內和陳思一塊兒喝酒下棋,倆人過得愜意。以此來躲避宮廷一些繁雜也不是不行,反而有種忙裏偷閑的舒適。

忽地方林伸手,一隻信鴿停留在他的手上,陳思也停下手肘落子的動作,好奇地看過來:“這是怎麽了?”這是方林專用的信鴿,一般除非重大事件會用它傳信,其餘時間甚少見到這隻信鴿。

方林一臉嚴肅,拆了信鴿爪子上的信件,手一揚,把信鴿放飛,他的臉色凝重:“這怕是生了什麽我們不願意看見的變故。”

一邊說,他一邊拆開信件,飛速瀏覽一遍之後,怒極,一拳砸在擺放棋盤的石桌上,把棋盤震得一盤散亂。

“我們這宅子是呆不下去了。”

陳思皺眉,默默把棋盤收好,問他:“怎麽了?你發這麽大火,是不是王爺那邊出事了?”

“那個老不死皇帝跟靖王玩苦肉計,企圖用兄弟情深來套住王爺的步子,誰知道這隻老狐狸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方林眼神如勾,腦子裏飛速盤算著怎麽進行下一步,他看向陳思,語氣沉重,“我們不能再在這裏待下去了。”

陳思也深覺不妙,卻腦袋瓜突然靈活了一次,他反駁道:“還能是什麽藥,不就是忽悠咱王爺,然後把人一網打盡嗎?”

方林聽了更氣了,兩人在夜裏商議下一步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