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一人不缺。
宋崇景掃視一眼，意味深長地笑道：“禦史大人，今日準時來上朝了啊，身體好些了嗎？”
禦史雖然昨日人沒到，但早就聽說了昨日靖王威脅要換左丞相的事，聞言道：“托王爺的福，已經沒什麽大礙了。”
宋崇景點點頭，“那就好。哦，左丞相大人也到了。昨日禦史大人沒來本王心裏慌得很。聽說左丞相被耽誤在路上，本王還以為諸位對本王親政有什麽不滿。”
禦史行禮道：“王爺多慮了，臣不敢。”
左丞相悶悶不樂道：“臣不敢。”
其他文武百官也附和道：“臣等不敢。”
這場景出乎意料的震撼人心。
宋崇景看了眼禦史，笑道：“諸位不必慌張，或許是本王多想了。本王初次親政，也有些不懂之事，有時也有無心之舉，還望諸位莫要怪罪。”
“臣等不敢。”
左丞相那幫人終於沒再出岔子。商討、議事，進行的十分順利。
即將退朝之時，宋崇景卻忽然問道：“朱衛尉何在？”
朱衛尉一個激靈，馬上出列道：“臣在！”
“宮廷衛平時訓練多久？多長時間檢查？多久輪班一次？”
朱衛尉心裏有些不解，還是如實道：“三日一檢，五日一查，十日一輪班。關乎聖上及皇眷的安危，臣訓練不敢馬虎，管教不敢鬆懈。恭請王爺檢查。”
宋崇景道：“檢查倒是不必。宮裏守衛秩序井然，也十分有禮，不曾發生什麽衝突爭端，必定是朱衛尉管教有方，訓練有素，賞黃金百兩，宮廷衛其餘每人賞銀百兩。如今皇兄仍舊抱恙，宮裏的安危極為重要，就靠朱衛尉了。”
皇上對宮廷衛向來慷慨，朱衛尉也不過是秉公辦事。隻是即使如此，黃金百兩也極為罕見，更不必說每個守衛都有賞銀。
而今這天上掉了餡餅，朱衛尉險些被餡餅砸暈了，愣了片刻，才行禮道：“謝靖王賞。臣代下屬們謝過靖王！臣必不負王爺所托，不負聖上的信賴。”
宋崇景溫和道：“如果朱衛尉覺得人手不夠，本王另準你增加一成人員。身份、實力核對完畢，通過一個月的檢查期，即可與其他普通守衛享受同等待遇。”
“臣謝過靖王！”
下了朝，眾多武官向朱衛尉道賀。
“哎呦，你這回可真是人財兩得啊。”
“一成人員啊，宮廷衛能增加這麽多人手，可要好好用啊。”
朱衛尉笑得合不攏嘴，“哎呀，多謝多謝，改日請你們喝酒。今日還有公務在身，恕我不能奉陪了。”
見朱衛尉紅光滿麵地走了，幾人聚做一堆，討論今日靖王莫名的賞賜。
李中尉摸不著頭腦，隻疑惑道：“這靖王先前提了幾個沒背景的窮苦孩子做官，我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今日又大賞宮廷衛……靖王這是準備做什麽？”
洪將軍搖頭，中氣十足道：“靖王這是在給左丞相那幫人下馬威。昨日那情形你不是沒看到，怎麽到現在還沒明白過來呢？”
李中尉皺眉道：“昨日？昨日左丞相不是因為百姓申冤耽誤了，所以靖王才生氣的嗎？我尋思著換丞相是靖王的氣話。”
眾人靜默了片刻。
洪將軍問道：“那你覺著靖王打賞朱衛尉是為了什麽？”
李中尉淡定回道：“洪老將軍這問的多餘，當然是為了保護好聖上。”
與落人一步者無話可講，更不用說這等落人好幾步的。
洪將軍拍了拍李中尉走了。眾人也逐一散去。
許廷尉緊走幾步，跟上洪將軍的腳步，“今日之事，將軍怎麽看？”
洪將軍轉頭見是許廷尉，頷首道：“不怎麽看。靖王上過戰場，在獵獵寒風中睡過戈壁，殺過敵人，立下了赫赫戰功。可他回朝以後得到了什麽？雖然他和左丞相他們那幫人鬥了起來，但老夫能理解他的做法。”
許廷尉疑惑道：“將軍的意思是？”
洪將軍捋了捋白胡子，笑道：“他懂文官的重要，也明白武官吃過的苦。以他的脾氣心性來看，終究都是個好孩子，變不到哪去。”
夜裏的靖王府安靜非常，偶爾能聽到侍衛們巡夜的聲音。靖王夜裏坐馬車回來，立刻就去找王妃商討要事。
回到王府，宋崇景迫不及待地將今日舉動告訴了席夢瑤。
事態發展超乎想象，席夢瑤明白這一點，因此並未多說什麽，隻是宋崇景見她遲遲未說話，擔心她不讚同，接著解釋道：“除了朱衛尉要保衛宮廷，其他武官手中實權並不多。我從邊塞班師回朝以後，手中兵權所剩無幾。如若將來走到不得已的那一步，我們勝算並不大。”
席夢瑤思索片刻，點頭道：“的確，皇上疑心頗重，兵權在你手裏他不放心，在其他將軍手裏他還是不放心。但聖上架空他們之後，如果真到那個地步，我們的後援就等於不存在。你今日賞了朱衛尉，總歸是開了個好頭，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宋崇景目光閃爍，“他們憤憤不平，那我就安撫他們；他們沒有實權，那我就放給他們。雖然暫時不能放太多，但積少成多，總歸能派上用場。真到了那一步，輸贏也未可知。”
燭光如否，映著宋崇景的側臉忽明忽暗。
席夢瑤突然說道：“邊塞再嚴寒，也抵不過今日權利之爭的殘酷。整日輾轉於權利之中，崇景，你受苦了。”
席夢瑤了解他的心性，明白他的抱負，而今困在朝堂之上，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與往日無可相比。
宋崇景看向席夢瑤，“夢瑤，你……”
可也正因如此，席夢瑤愛他的擔當與無所不能。
“崇景，夢瑤永遠站在你身邊。”
靖王回過神來，握住王妃的雙手，攬入懷中，仿佛在這權利的飄搖風雨裏抱住了屬於自己的月亮。
夜涼如水，素手如玉。
燭光下，靖王溫柔地凝望著美若春花的靖王妃，笑道：“多謝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