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鬱夢離扭頭一看,便見得容景遇正一臉陰沉地站在那裏,他一身白衣上已沾了不少的泥汙,看起來微微有些狼狽。

明雲裳看到容景遇這副樣子頓時愣了一下,她的眸子裏也有了一抹淡淡怒氣。

容景遇卻又道:“不對,我不能再叫你李侍郎,而應該叫你世子才對。這段日子你披著別人的皮是否覺得很痛快?”

鬱夢離的眼裏滿意淡然,他單手負在身後道:“還好,我披著別人的皮做的是別人,哪裏像容太傅明明穿的是自己的皮,做的卻不是自己。”

容景遇不以為然地道:“我總覺得我們兩個之間,隻能有一個活著。”

“我很早以前就這麽認為。”鬱夢離答得無比的輕鬆。

容景遇的眼裏有了幾分殺氣,他看著鬱夢離道:“也許今日該是了結的時候了。”他說罷,緩緩的從腰間拔出了一把劍。

他拔劍橋的樣子很是優美,修長的手指,指節節明的握在刀柄之上,他拔得很慢,幾乎是一點一點的往外拔。而隨著他將劍拔出來的動作,四周的殺氣便隨著他的動作而增加一分。

待他將劍全拔出來的時候,淩厲的殺氣已在樹叢中鼓動,刹那間便形成了一股風,那風極為劇烈,然後極快地向四周**去。

明雲裳自他的劍拔出來時,便覺得舒服有些困難。

鬱夢離一把拉住她的手,將她藏匿在他的身後,他那雙素來冷靜的眸子此時更加冷靜了,他是知道容景遇的武功的,是那麽的高深莫測,那一日在魔教的地宮裏相遇的時候,他曾出其不易和容景遇交過一次手,當時容景遇的身上應該受了傷,所以才會如此的順利。

而今日兩人交手,卻已是知根知底。

此時容景遇的手將劍拔起來的樣子,他便感覺到容景遇的武功在這段日子裏又增強了不少,如此濃烈的殺氣,不是絕頂高手絕對沒有。

鬱夢離的眸子裏有了一抹濃烈的寒氣,他突然淺笑,那一笑豔華無雙,鼓動了天地間的浩然之氣,卻又極為清新淡然,將四處鼓**的殺氣消除了不少。

容景遇看到這副情景,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來道:“想來這是田淇教你無上神功吧?”

“也不是什麽神功。”鬱夢離眉眼裏俱是溫和地道:“當年我病的要死要活,學這門武功說到底也不過是為了保命,我答應過師父,若不到緊急關頭,絕不會用武力去解決事情,因為那是極為愚蠢的法子。倒不如和風細雨,化解身邊的一切不如意之事。”

“說得是極好。”容景遇冷笑道:“可是這些年來你做到了嗎?”

“沒有。”鬱夢離淡淡地道:“因為我還年青,所有很多時候總會衝動一些,比如說今日所做的事情就衝動了一些。”

“哦?”容景遇有些好笑地道:“你覺得你哪件事情做得衝動了些?”

鬱夢離緩緩地道:“最衝動的那件事情當然是殺你,雖然我之前也一直想要把你殺了,可是又覺得有些可惜,放眼天下,也唯有你能與我過招。但是事到如今,若不殺你,你便要殺我,你行事太過陰毒,所以我也不得不用那些並不是太光彩的手段。”

容景遇的眸子微微眯起來道:“我自然知道你想殺我,隻是你覺得你真的就能打得過我嗎?”

鬱夢離的眸子裏有了一分趣味道:“我知你一向自負,也知你一向聰明,隻是今日見你所做之事,倒沒有一件是聰明的。再則我方才也說了,很多時候武功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

容景遇冷笑道:“你錯了,到這個時候能解決問題的也隻有武力了!今日你必死!”

“是嘛!”鬱夢離的嘴角微微一揚道:“你果然是太過自負了。”

容景遇沒有說話,手中的劍**起淩冽的寒茫,極快地朝鬱夢離飛了過去。

鬱夢離一把將明雲裳抱起,然後身體騰空而起,他手中的劍也飛了出去,容景遇識得厲害,極快的避開,沒有料到鬱夢離的那把劍卻並沒有再收回去,而是割向了他身後的一根蔓藤,蔓藤斷開,無數的利箭朝容景遇射了過去。

如此的變故,就算是容景遇那樣極富機變之人也嚇了一大跳,他極快地騰空而起,那些箭從他的鞋底飛了過去,而當他躍上去的時候,頭頂上的樹冠不知道怎麽動了一下,他一抬頭,卻見那樹冠之上竟有一個碩大的蜂窩!

容景遇看到那些蜜蜂極快地朝他飛來之時,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心裏暗叫不好,他的身體在空中一個回旋,便將身上的外袍除去,然後用外袍**起一股勁風,將那些蜜蜂全部都攬進了外袍之中。

他還沒有坐定,鬱夢離的劍又刺了過來,這一次直勾勾地對準了他的心髒。

容景遇怒罵道:“無恥,竟用這樣下三濫的手段!”

“這些手段和我可沒有關係。”鬱夢離的眼裏滿是冷意道:“你也是皇室中人,難道不知道皇陵中處處都是機關嗎?”

因為皇陵中陪葬品極多,經常會引得一些盜墓之人前來,縱然皇陵之中有極的侍衛,但是有時候也防不勝防,再加之皇帝素來多疑,對於守皇陵的侍衛也不是極為相信,怕他們與盜墓賊們勾結,所以在皇陵外的樹林裏也布滿了機關。隻是這些機關布置下來已有些時日,有的機關上麵已經長滿了蔓蘿。

這些事情,皇帝都會告訴皇子們,宗室的王爺也地知曉。

容景遇雖然是先帝之子,但是他從小不在京城,和先帝也沒有太深的感情,是以這件事情他並不知曉。而鬱夢離雖然也極不得蘭陵王的歡心,但是他這些年來在京中一直小心翼翼地活著,所以對於京中所有的事情都花了些心思去了解。

鬱夢離在布置這件事情之前,就已將皇陵內外的情況摸了個清清楚楚,甚至大炮放在何處能射到何處,也曾一一考量過。

容景遇攻於心計,對很多事情也極為小心,但是行事的時候,他的目的是借刀殺人,這一次他主要是想殺了明雲裳,然後再把鬱夢離拖進來,他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人心的揣測之上,對於皇陵的地形他也細細研究過,但是因為不知道那件事情,所以他便也沒有將那件事情放在心上。

容景遇的眸光裏有了一抹淡淡地寒氣,皇子的這一層身份,從小到大,在容景遇的心裏,帶來的從來都不是榮耀,反而是種包袱,更多的時候還會給他帶來災禍。

他聽到鬱夢離的這一句話,心裏升起來的更多的都是恨,他冷冷地看著鬱夢離,手裏的劍再次將長空劃破,如閃電一閃直劈鬱夢離所在之處。

鬱夢離手裏抱著明雲裳,自不如往日靈活,而他再清楚不過容景遇的性子,若是他將明雲裳放下,容景遇的劍必定會直指明雲裳的心窩。

他的額間有了細密的汗珠,明雲裳心裏也有些急,她的眸子一眯,便將懷裏的劍再次拔了出來,如她所料,容景遇的劍是朝她的身上招呼過去。

明雲裳的眼裏殺氣迸出,手中的劍惡狠狠地朝容景遇刺去,縱然她此時已沒有內功,但是她也曾有內功動,再加之她的空手道黑段的身手,手裏又有一把極度鋒利的刀,此時又有鬱夢離抱著她,她便如鬱夢離的第二支手。

她和鬱夢離心意相通,兩人都是一般的心思,而容景遇雖然已和明雲裳交手過數次,知道她下起手來是極狠的,卻沒有料到她竟在這個時候也敢下手。

因為輕敵,他的衣衫竟被明雲裳劃破,他方才應變能力再差一點,隻怕就要被明雲裳捅個口子了。

容景遇的身體極快地往後**出,斜眼看到配合默契的兩人,他隻覺得眼睛一陣刺疼,這樣的相扶相攜,曾是他一輩子的追求,而今日,卻成了他的惡夢。

他的發冠在方才掠過樹枝的時候散落,他藏在發間的白發便露了出來。

他將手中的劍握得更緊了些,鬱夢離臉上的笑意已**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寒氣,他的眼睛一眯,手中的劍也再次揮了出去。

容景遇原本以為那麽濃烈的殺氣明雲裳根本就不可能受得了,隻是他卻沒有料到鬱夢離的武功能化解天地間所有的殺氣。

到此時,他終是明白那一日在校場他和鬱夢離一起吹笛之時,為何鬱夢離的笛音能那麽的空靈了,當時正是因為那陣笛聲,他認為鬱夢離根本就不是算計場中的人,於是後麵他在鬱夢離的手裏吃了好幾記大虧。鬱夢離的笛聲空靈無比,說到底就是這門武功所致。

他的眸子裏的恨意更濃了些,鬱夢離這門武功就和他人一樣,都是在外麵披了一層迷惑人的皮,其實在他的心裏,隻怕是最為深沉的,永遠也沒有人能猜得到他的心裏想的是什麽。

容景遇散發不了殺氣,就算明雲裳並沒有武功,下手卻極狠,在這樣的情況下,倒不輸於尋常的武林高手。

鬱夢離沒有給容景遇喘氣的機會,劍再次**出,直取容景遇的麵門,容景遇知道今日隻怕是討不了太大的便宜,便又往外**去。

鬱夢離見他**出去,便沒有再追,明雲裳輕聲問道:“為何不追,這一次是殺容景遇的最好機會。”

“我的武功很難這樣殺了他,因為我的內力大部分來自魔教,他的也是。”鬱夢的眸子裏殺機微現,卻淺笑道:“不過他會後悔就這樣離開。”

“為什麽?”明雲裳有些不解地問道。

鬱夢離隻是笑了笑,她還欲再問,卻聽到了前麵傳來一陣巨響,一枚大炮朝容景遇轟了過去。

明雲裳的眼睛頓時瞪得大了些,鬱夢離卻雲淡風輕的解釋道:“林子之外,就是大炮的射程,方才容景遇離開的那一刹那,我就用內功傳音給炮手,讓他們往這個方向轟。”

明雲裳輕輕咽了一口口水,輕笑道:“隻怕這才是你不去追容景遇的真正理由。”

鬱夢離但笑不語,明雲裳又問道:“你說容景遇會不會被炸死。”

“炸死的可能性很小。”鬱夢離答道:“他的武功那麽高,反應那麽快,應該在感受到異樣時就會及時躲開,不過大炮的危力甚大,受傷是一定的。”

明雲裳看了他一眼,他笑了笑,明白她的意思,便帶著她極快地往外奔去。

兩人奔到皇陵時,卻見那裏已經被大炮轟得亂七八糟,兩波人馬正在瘋狂的廝殺,血流成河。

明雲裳看到這樣的場景,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鬱夢離卻拉著她往最邊的一間廂房奔去。

兩人將廂房的門打開,卻見太後和一個宮女縮在裏麵,明雲裳對太後沒有太多的好感,但是從理論上來講她還是太後的女婿,她想了想,忙將太後扶了起來。

太後此時再也不記得她的不是,忙大聲道:“夜風,快來救救哀家。”

明雲裳將太後扶起來道:“太後娘娘,我這便送你出去。”

太後心裏一安,卻又看著鬱夢離道:“阿離,你怎麽回來呢?”

鬱夢離答道:“我是隨安副將一起回來的,我們在回京的路上,聽說京中有事,便日夜兼程,所以我便早到了幾日。安副將就在外麵接應我們,太後莫怕!”

太後也極不喜歡鬱夢離,此時看到鬱夢離和明雲裳對她沒有惡意,一心是在救她,她的心裏頓時沒有那麽害怕了。

鬱夢離卻又問道:“太後怎麽在此?”

太後聞言氣得不輕,方才出事之時,天順帝隻顧著自己逃跑,連她這個生身母親都不記得,她的心裏又如何能不惱?隻是這是醜事,她也要維護天順帝的麵子,當上隻輕聲道:“方才那些亂叛衝過來時,侍衛都出去禦敵去了,哀家暫時躲在這裏,我們快些走吧!”

明雲裳一看到這副情景,頓時明白鬱夢離是何打算了,她不得不說,鬱夢離的這一步棋走的是相當的漂亮。如今倒好,她和鬱夢離又成了太後的救命恩人。

三人從屋子裏出來之後,便極快的朝山下奔去,因為方才那些大炮一轟,蘭陵王的那些士兵倒有多數死在皇陵之中。

隻是蘭陵王練術有道,那些士兵一個抵三,個個都極為勇猛,縱然北王從大營裏帶來了不少的士兵,此時在這種絕境之下,那些士兵為了求生,拚死以抗,北王的士兵四個打一個,都覺得極為吃力。

明雲裳和鬱夢離見那些士兵竟勇猛成那副樣子,看到身邊的同伴一個個倒下去,竟沒有一個投降,他們的眼裏滿是震驚。蘭陵王帶兵,當真不是一般的厲害。

天順帝如喪家之犬一般朝山下奔去,他的眼裏滿是恐懼,心裏也滿是不安,他一坐上馬車,便大聲道:“回宮!”

張公公四處望了望後道:“皇上,太後娘娘還沒有來,要不要派人去找她?”

“你帶幾人去找太後。”天順帝喘著氣道:“其它的人先跟朕回宮!”

他身邊的侍衛應了一聲,天順帝便讓人駕車,隻是還未走出一裏,便聽得前麵傳來了極廝殺之聲,天順帝心裏害怕,不敢再朝前走,便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然後便帶著侍衛鑽進了旁邊的草從之中。

他的心裏極為害怕,躲在草叢之中竟也不覺得失了帝王之儀。

前麵的路吵得更加的厲害了,他甚至還能聽到馬蹄的聲音,那馬蹄聲極為繁雜,他卻不知道那些聲音到底是什麽人,是敵還是友?

約莫半刻鍾的樣子,他便見到一群人奔了過來,他的心裏沒來由的一緊,那些人都穿著灰色的衣服,看起來不太顯眼,隻是天順帝見他們奔跑的樣子,便知道那些人的武功都不低,他頓時又有了三分緊張,也有些好奇,追那些人的到底是什麽人,竟如此的厲害。

眼見得那些人已經到了天順帝的身邊,那些人並沒有朝前麵的路奔去,竟直直地朝天順帝藏身的草從奔了過來,天順帝不由得大驚,忙道:“護駕,護駕!”

他的話音才落,便看到跑在最前麵的那個人的脖子被人一刀斬斷,鮮血灑了天順帝一身,天順帝和那人原本是麵對麵站著,那人腦袋被砍下的時候,他甚至能看到那人的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痕,碩大的鼻子,瞪得滾圓的眼睛裏滿是驚恐。

天順帝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可怕的場景,嚇得一屁股摔在地上,從他的嘴裏,下達過無數年砍頭的聖詣,可是當一個人的頭當著他的麵砍下時,他便覺得他的頭也不太結實了,從未有過的懼意升了上來。

馬蹄聲在他的身邊響起,他害怕的想要跪下去,心裏也升起了無邊無際的恐懼,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卻見一個颯爽英姿的女子從馬背上跳了下來,然後走到他的身邊行了一個禮道:“參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