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衣冠禽一獸

在流沙堆裏一陣天旋地轉,鏡月未央被翻騰得差點連隔夜飯都吐出來,好不容易落穩了身子,卻像是落進了一個大坑裏麵,四周都是黑洞洞的,伸手不見五指,根本分辨不出東南西北,也不知道是在什麽地方。

鏡月未央從沙堆裏爬起來,一摸懷裏,衣服破了不說,連火折子都被搗騰了出去,這麽一來就更加麻煩了。

低聲詛咒了幾句,鏡月未央抹黑邁開步子,小心翼翼地摸索著,腰邊佩戴的長劍也不知道掉在了什麽地方,萬一從黑暗中冒出來一些亂七八糟的毒蛇猛獸,卻是極不容易對付的。

鏡月未央習慣性眯起眼睛,把警戒狀態提高到百分之兩百的程度,神經高度緊繃,才走出沒幾步,額頭就隱隱滲出了一層淺淺的冷汗,但在這種機關遍地的鬼地方,她卻是不敢有任何的放鬆

。一旦露了什麽破綻,她就真的別想再見天日了。

“沙沙——”

右後方十步開外忽然響起了一陣細碎的聲響,鬼祟有些陰森。

鏡月未央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劈手射出了三枚飛鏢,卻轉瞬被打落在了一邊的牆壁上,蹭蹭摩擦出星星點點的火花,亮光一閃而逝,鏡月未央隻看見那裏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緩緩站了起來。秉著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的原則,鏡月未央出手如電,以雙指為兵刃,筆直朝那團黑影刺了過去。

然而不等她靠到近處,那團東西嗖地閃了開,身手快得離譜,轉而一陣罡風拂過麵頰,卻是那人從身後反手襲擊。

是個人,真好!

意識到那不是什麽妖魔鬼怪,鏡月未央頓時有了底氣,差點兒感激涕零,心神隨之放鬆了一截,卻在這一刹那落了下風,被那人一掌劈到肩頭,幾乎拍爛肩胛骨。

“臥槽!”

鏡月未央痛呼著怒罵了一句,側身險險逃開那人的索命魔爪。 [棉花糖]

“鏡月未央?!”對方明顯一愣,快速收了手,不是別人,卻恰恰是鏡月未央的冤家克星聞人櫻離,“怎麽是你?”

“這話我還想問你呢!你們不是跑到山穀那頭了麽,怎麽突然間就從這裏冒了出來?下手還真他媽的重,肩膀都要被你拍碎了……嘶——”

鏡月未央沒好氣地哼哼了兩聲,撫著肩膀跪坐在地上,口氣雖然慍怒,可神經卻是放鬆了一大截,好像隻要聞人櫻離在的話,那就什麽問題都不是問題了。

聽到鏡月未央的吸氣聲,聞人櫻離知道他那一掌劈得絕對不輕,不由得走上前兩步,聽聲辨位跨到她麵前:“傷得重嗎?”

“死不了!”鏡月未央冷哼一聲,朝他伸出另一隻沒受傷的手,“扶我起來。”

這種危險的地方呆久了絕對不是什麽好事,就算她跟聞人櫻離是死敵,但在必要的時候,該合作還是要合作,不管怎樣活命才是最緊要的

聞人櫻離還是第一次被人用命令的口吻使喚,聞言不免有些微的不悅,但他那一掌卻是下手不輕,料想鏡月未央能不發飆已經是極限了,便也沒再多做計較,拉住她的手臂一把將她架了起來。

鏡月未央像個奄奄一息的傷患般掛在聞人櫻離的肩頭,幾乎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到了他的身上,一是確實傷得不輕,二來也是為了積蓄體力,反正就算要死,她也得把這惹人厭的家夥拖下水。

聞人櫻離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香味兒,不同於一般皇族所常用的龍涎香,他身上的味道更像是春花秋月的清香,仔細嗅不一定聞得到,但一靠近的時候不經意間就能聞到,莫名地讓人放鬆。鏡月未央吸了吸鼻子,像狗一樣又往他脖頸上嗅了嗅,幾乎碰到了他的下顎,聞人櫻離微微捏緊手指,幾乎已經忍耐到了極限,連口吻都陰沉得可怕:“你在幹什麽?”

鏡月未央退開幾分距離,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你身上有股特別的味道,像是朗之最新研製出來的那品**。”

聞人櫻離聞言一噎,明明知道她是在調侃,卻還是被她鬧得一時間無話可說,再想要反駁卻是錯過了最佳時機,幹脆抿著嘴不再說話。

良久等不到聞人櫻離的駁回,鏡月未央不由越發洋洋得意起來:“聽說你沒有跟慕容青青圓過房,是不是因為技術不行啊?”

聽到鏡月未央痞子一樣的調笑,聞人櫻離反倒淺笑了起來,扶在鏡月未央腰際的手臂往上提了一提,徑自就覆在了她的胸前,動作突兀得叫人措手不及,口吻還是那樣一如既往地溫柔淡漠:“行不行,試試不就知道了?”

“別——”

鏡月未央倒吸一口冷氣,她一直以為聞人櫻離也就是隻深藏不露的老狐狸,卻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還尼瑪是個不折不扣的流氓!這種舉動都能如此臉不紅心不跳地做出來,不是紅果果的衣冠禽獸又是什麽?!她的娘喂,這次真是遇到克星了克星!

聞人櫻離也就那麽輕輕一按,連一秒鍾不到就挪開了五指,其實這個動作連他自己都覺得唐突,可是那個時候就是那樣隨意的,像是再也自然不過的舉動,好像他們早就親密無間……他討厭跟別人靠得太近,可是近來大概是跟鏡月未央接觸多了,所以對她的抵觸也下降了一個檔次

在拿開手的刹那,他竟然還不由自主地回味了一下。

原來女人真的……很軟。

經過這麽一個小插曲,鏡月未央立刻學乖了,不再多嘴也不敢多動一下,生怕聞人櫻離這廝變態又做出什麽意想不到的出格舉動。

她不說話,聞人櫻離也沒再開口,兩個人各懷鬼胎在黑暗的地宮裏摸索,像是走出了很遠,卻又似乎沒走幾步,氣氛尷尬得緊。直到鏡月未央一頭撞在了擋在麵前的石壁上,兩人身子一晃,抖出了聞人櫻離懷裏的一個小物件,恰好落在鏡月未央的手背上。鏡月未央隨手抓起來,抬手撫了撫額頭緩解疼痛,才咒罵著檢查手裏的東西,一看卻是個火折子!

“你大爺的帶了火折子怎麽不點?!”

鏡月未央忍無可忍,氣得差點跳了起來。

“哦。”聞人櫻離依然是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薄唇輕啟吐出兩個不溫不火的字,“忘了。”

簡短的回答那叫一個理所當然,讓人恨得牙癢癢。

鏡月未央一口咬住火折子一端,“擦”地點燃火折子,在看到聞人櫻離嘴角含笑的那張俊臉時,有一刹那的衝動差點把火折子伸到他麵前燒了他的那一頭漂亮青絲。

火折子的亮光很有限,隻能照亮周圍幾尺的空間,鏡月未央耷拉著肩膀,舉著火折子湊到牆壁邊像是高度近視眼似的趴在上麵東瞅瞅西瞧瞧,而在她頭上三尺開外,顯而易見長明燈的一盞燈座。

聞人櫻離立在她的身後,看著她這樣的舉動,不免有些哭笑不得,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蠢的女人?說她笨吧,有時候比誰都精明,可要說她聰明,那還真是玷汙了“睿智”這兩個字。

曾有那麽一段時間,特別是當白石老人說她是個人物的時候,他已然隱隱將她當成了一個“特別關照”的勁敵,可是現在見她這幅模樣,他真的很懷疑自己是不是值得在她身上投注那麽多的精力——這樣一個胡來亂闖的女人,什麽時候把自己玩死了也不是件奇怪的事,根本就不需要他來動手,反而要保護她的周全才是真正傷腦筋的事情

取過鏡月未央手裏的火折子,聞人櫻離攀了兩步登上牆壁點燃長明燈,不過多時整個地下室的長明燈都依次自燃了起來,大致照亮了偌大的一個空間。

鏡月未央還是趴在牆壁上,鼻子湊得很近,整張臉都幾乎貼了上去。

“你在看什麽?”

“這裏畫著一幅畫,”鏡月未央抬手點了點麵前的石壁,“好像是一顆大色子,你過來看看,我懷疑是我出現了幻覺。”

聞人櫻離走近兩步,抬眼往壁麵上細細掃了一遍,果然瞧見了零零落落的幾顆不那麽明顯但隱約可見的色子。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迷幻賭局?”

“唔。”鏡月未央點點頭,跟他是一樣的想法,“十有八九。”

“那你有沒有看出什麽端倪?”

當然沒有!

鏡月未央在心裏暗暗回答了一句,繼而撇了撇嘴角,端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架勢:“你看這裏的色子都是黑色的,如果我沒猜錯,入口的開關應該是個紅心點,而且還有九個這樣的紅心點,你找找。”

聞人櫻離將信將疑地瞄了鏡月未央一眼,並沒有動。

鏡月未央不由提眉:“怎麽,不相信我?”

聞人櫻離毫無口德:“我總覺得,你是冒牌的。”

被踩到痛處,鏡月未央怒了:“那你還找我來?!”

聞人櫻離微微勾唇:“你不是很感興趣嗎?”

“哈!你太小看我了,”鏡月未央誓死捍衛一個西貝貨的尊嚴,“別的本事我不一定有,可這色子小爺在斷奶前就玩得很溜了,不信你看這——”鏡月未央抬指往左下兩尺的牆壁上輕輕一指,那裏儼然顯出一個隱約可現的紅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