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她死了!被你害死的

雙方武藝高強不分伯仲,淩空鬥了差不多十個來回,突然有一人劈肩被打了出來,另一人趕著去救他,不小心也中了一掌。

柳浮玥眯著眼睛看得仔細,認出了那兩人是跟在鏡月未央身邊的白朗之與楚鶴鳴,見他們相安無事,便下意識覺得鏡月未央也無礙,於是稍稍寬了心,揮手下令道:“把弓拿來。”

副將立刻回頭大喊:“快把王爺的九龍弓取來!”

不過片刻,四位軍士便架著一把沉如銅鼎的長弓送到柳浮玥跟前,四個普通壯士才扛得起來的長弓柳浮玥卻隻用一隻手就抬了起來,架在寶馬背上,連馬蹄都在碎石地裏下陷了半寸有餘。

比起從小被保護的柳逸軒而言,受盡了各種磨難的柳浮玥雖在麵上不動聲色,私底下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狠角色,不然就憑他一屆新封不久的王爺,也擔不起一代戰神的稱號。

就說這挽弓射箭,他也不嫌勒手,拉得比誰都狠,真正稱得上是“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蒼狼!

對準那個急速移動的黑影,柳浮玥目光如炬眸色似冰,不管對方是什麽身份什麽來頭,都要一箭穿膛要了他的狗命!

敢動他這輩子最在乎的兩個人,不論出於什麽樣的目的,都不可饒恕!

弦上忽而“騰”的一聲驟響,險些嚇傻了天上飛過的幾隻鳥雀,利箭以一種目不能視的速度刺穿長空筆直朝火海之上半空滑落的玄色人影射去。

“哎!”邊上的副將忽然驚訝地喚了一聲,“那好像是兩個人……”

正擔心柳浮玥這一箭不得要領,卻驀地見那支比一般箭矢要大上三倍的利箭於中途破成十多支細長的羽箭,如同箭網般朝那團玄色衣袍撲去,任對方有三頭六臂也無法抵禦,最終被長箭貫穿而過,在空中猛然爆裂成碎塊!

駭然的戾氣割裂長空,就連底下失去控製的狂暴屍人都免不得頓了一頓,楚鶴鳴快步朝白朗之跑去,扶著他站起來退到一邊的斷壁殘垣外,揮劍攔腰的斬斷了逼近的屍人。

“別管我……”白朗之捂著胸口猛地咳了一口腥血,強忍著斷骨的痛楚重重推了楚鶴鳴一把,“快去找央兒!”

楚鶴鳴抿了抿嘴唇,最終還是返身折了回來,滿目堅毅:“不行,你傷得重,我不能丟下你不管!”

照眼下的情形來看,根本就不可能找到鏡月未央身在何處,倘若又同白朗之分開,那豈非棄他的死活於不顧?這種事情,白朗之做得來,他卻做不來。

聞言,白朗之不由微微一愣,楚鶴鳴卻早已架起他扛在了肩頭,躲著火舌往外走。

“箭陣。”

村落外圍很快就包圍了成千上萬的士兵,柳浮玥高坐馬背,緩緩抬起手臂,冷然下令:“放箭!”

一瞬間,上萬支箭矢流星般劃過天宇,刷刷刷朝著聚攏在村落邊緣的屍人射去,一撥連著一撥的箭雨密密麻麻如蝗蟲過境,不消片刻功夫,便把那上千屍人紮成了刺蝟,死死釘在地裏動彈不得。

“駕!”

等外圈的屍人一倒,柳浮玥即刻揚鞭策馬,火速朝烈焰衝天的村子裏馳去。

五指緊緊勒著韁繩,心底下逐漸漫出的緊張愈漸無法克製,凝冰的眸子倒映著火紅的顏色,卻比千山暮雪還要沉寂。

他從來都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同鏡月未央懸在生死線的邊緣,他也不敢想象,這會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她!

若……真是如此,他寧願在鏡月皇宮守著,哪怕她不能原諒自己,哪怕她百般羞辱萬般刁難,他也絕不離開半步。

這半輩子,他為複仇而忍辱偷生,為照顧胞弟而九死一生,為江山社稷而馳騁疆場,卻獨獨沒有為自己考慮過半分。最初是無牽無掛,一心隻想著能回到聖焰,爾後是下意識的抗拒,不願就此糾纏情絲,到了後來,夢回百轉,眷念千回的……卻唯有那人的燦爛笑顏。

白石老人一死,暴躁的屍人失去控製後便沒了主心骨,陣型一下子散了開,攻擊力隨之也減弱了下來,然勝在數量多,還是難纏的緊。

柳浮玥一路揮劍直闖而進,翩躚的白袍子上很快就沾染了斑斑點點的汙跡,冷銳的劍鋒劈裂空氣,快得幾乎能聽到風聲。等他闖進村子中心的時候,燃著的大火差不多已經把屋子燒了個空,隻剩下一些粗大的框架東倒西歪地橫成著,隨眼看去遍地都是燒焦的屍體,有人的,有家畜的,有些還在劈劈啪啪冒著煙氣。

“咳咳……咳咳咳……”

轉角處,有人咳嗽著闖了出來,身形踉蹌,步履沉重,全身上下一派狼狽,但還不至於落魄到認不出來。

柳浮玥微一凝眸,即刻駕馬奔了過去,劈劍斬開撲向他們的幾個屍人。

“是你們?!未央在哪?!”

見到來人是柳浮玥,迫在關頭的危機頓時就解除了,楚鶴鳴本來就受了傷,又一路護著白朗之,撐到最後早已體力不支,步子一頓當即就跪在了地上,差點沒一頭栽下去。

白朗之趕緊拉住他,爾後才冷冷抬眸看向柳浮玥,目光如刃,一字一頓,酷寒到了骨子裏,沾染了激憤的悲戚聽起來有種無法言述的哀慟——

“央兒她——死了。”

柳浮玥渾身一震,雙眸斥血:“你胡說!”

白朗之卻倏地放聲大笑起來,眉眼間卻是全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看向柳浮玥的目光像是要從他身上剜下肉來:“嗬嗬……央兒她……是被你害死的……”

清寒的眸子裏瞬間掀起狂風驟浪,大雪紛飛,地凍天寒,柳浮玥一把扔了長劍,跳下馬衝到白朗之前麵一把拽起他的衣領,凶煞得如同地獄修羅:“不可能!未央不可能會死!你說,她沒事!她活得好好的!”

白朗之冷冷一笑,忽然用盡全身的力氣握住拳頭一拳砸在了柳浮玥那張傾國傾城的俊臉上!

“如果不是因為你,央兒怎麽會親身前來冒這種危險?!如果不是因為你,她又怎麽會泄露自己的蹤跡?!如果不是因為你,她又怎麽會為了救人而困在火海裏……”

說到後來,白朗之激憤的聲腔頓時就淡了下去,嗓子啞然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有如心死成灰,再也掀起不了絲毫的波瀾。

“住口!”

柳浮玥厲聲喝住他,當仁不讓狠狠還了他一拳,繼而匆匆鬆了手,轉身倉皇地往火舌繚繞的村子裏跑,漫無目的而又焦灼不已的在焦炭中找尋鏡月未央的影子,一遍一遍低低呼喊,宛若冬雀的呼號,聽起來淒愴而蒼涼。

望著那人前所未有的狂亂背影,楚鶴鳴不免歎了一口氣:“你又何必這樣騙他?”

白朗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漬,卻隻是冷笑。

“就算你要氣他,也不該說央兒她……”楚鶴鳴頓了頓,終於還是沒能說出那個字,他怕一不小心就會一語成讖,“你說,央兒她會沒事的吧?”

如果鏡月未央他們遭難了,那個幕後黑手就不會主動出擊,既然他親身前來收網,就說明這村子裏有漏網之魚,而且那時候他隱隱約約間和著風聲似乎聽到了她的斥罵。

“你放心,央兒不會有事。”

如果說先前他還不確定,那麽現在他幾乎能肯定,鏡月未央至少不會有生命之憂。

白朗之微微斂眉,轉頭問向楚鶴鳴:“方才你看清沒有,是誰下的毒手?”

“嗯,”楚鶴鳴點了點頭,回想起來心驚之餘還有一些意外,“是西冥的國師。”

當初在西冥,這個老人還救了他們一次,沒想到時隔一年多,他們這麽快就刀劍相向了。

“既然是西冥的人,就不可能會對央兒下毒手,最多也隻會趁機擄走她囚禁起來,你別忘了,央兒的命數同那冥皇的命數,這輩子都是連在一塊兒的。”兩人身上的蠱蟲一日不除,那西冥國師縱然有天下的本事,也斷然不敢輕易對鏡月未央動手。

其實,柳浮玥隻要多想一下,就能發現白朗之是在騙他的。

要是鏡月未央真的出了事,他們怎麽可能還會呆在原地無動於衷?隻不過白朗之那幾句話罵得狠了,周圍的情況又實在不容樂觀,柳浮玥一心覺得虧欠,便就來不及細想,徑自冒冒失失地衝了進去,在遍地狼藉的殘骸裏四處翻找,緊張惶恐地連指尖都在發抖。

他隻是想,鏡月未央那樣命硬的人,就算天塌下來了恐怕也是最後才死的,怎麽可能就這麽輕易地死在這種鬼地方?

但……到底是心存僥幸。

鏡月未央她畢竟是個凡人,肉身凡骨的,又哪能次次都逢凶化吉呢……?

尋到後來,入目的皆是焦爛了的屍體,根本分辨不清是男是女,又何談什麽容貌?柳浮玥踉蹌地邁著步子,忽而踢到了什麽東西,低頭看去,乃是一支骨簪。

他認得那骨簪,那是他母妃的遺物,先前被鏡月未央奪了去,就再也沒有討回來。

卻沒想到,她竟是天天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