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冰涼的水珠墜落臉頰,我抬頭,他竟然雙眸含淚,淚光中有孩子般的迷茫與無助,一遍遍低喃我的名字:“九兒,九兒......”

我有些哽咽,一遍遍答應:“我在,我在......”

他將我摟的更緊一些,迷茫中猶帶痛色:“我尋你尋的好苦,媚兒說你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我好怕呀九兒,你究竟要我怎麽做,才肯留在我身邊?”

哦,怎麽做,我答不出,因我也想知道究竟該怎麽做呀!

迷茫與疼痛中,門“吱呀”一聲輕響,一個錦衣女人垂頭走入房中,她手上托著一隻熱騰騰的玉碗,聲音歡喜又嬌柔:“表哥,我給你做的參湯已經熬好了.....”

一邊說著,一邊抬頭望來。

抬頭那刻,手中的玉碗騰的落地,碧綠的瓷片與淺黃的湯汁散落一地。

她怒視著我,如同見到與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怒視著她,如同怒視當日那些啃咬我的鼠賊。

就是她!那個臉兒圓潤豐盈但心思尖利惡毒的女人!將我杖責又將我關入地牢的魔鬼!

我與她以目光交戰,世榮深深的在我與她身上打量幾圈,最後停到那女人身上,低聲道:“芙蓉,你先下去。”

女人將目光收回,卻並不挪步,隻換了副嘲諷的笑意:“前些日子都傳表哥新收房的小妾不知廉恥的跟個姘夫私奔了,怎麽今個又回來了?莫不是舍不得王府的榮華富貴?”

我心頭怒火越燒越旺,眼角瞟到桌上躺的一柄長劍,飛快的抽出,淩厲的刺向她的咽喉,她側身躲過,肥胖的臉擠成一團,衝著世榮大喊:“表哥救我,她要殺人滅口!”

我狠狠的咬牙,正欲再次提劍揮出,卻發現手腕被世榮緊緊攥住。

他以堅決的不容置疑的王的姿態對我發號施令:“九兒,將劍放下。”

哦,我心陡然變冷,冷過手中握的長劍,他在幫那魔鬼!

我顫抖的望他,如孤注一擲的賭徒般瘋狂:“你剛

問我怎樣才會留下,殺了她,殺了她我便留下。”

他深深的望我,目光裏皆是疑惑與痛楚,依舊緊緊攥著我的手腕,沉默良久,才緩緩的搖頭。

手中長劍落地,發出陣青青翠翠的響聲。我知道,與劍一同落地還有我一顆千瘡百孔的心啊!終,我賭輸了。他護著那個險些將我害死的魔鬼,因那是他親愛的表妹。

心能痛多少次?心會不會因疼痛而死?

無力的邁出房門,我發誓,永不再愛他。

隻走幾步,便被他緊緊跟上攔腰抱起,幾番縱跳,最後破窗躍入我一直養病的那個房間。

我想我從未這樣冷靜,甚至能條理分明的與他講些道理:“將我放下吧,我不會殺你親愛的表妹,我手無寸鐵,你們王府又高手如雲,我即便有心,也無力得逞。”

他深深的望我片刻,終是鬆手,低聲道:“告訴我,她對你做過什麽?”

我冷笑:“告訴你,你會為我殺她嗎?”

他沉默片刻,低歎一聲:“不會。”

我猶不甘心的咄咄逼問:“哪怕她曾害我,哪怕她以後依會害我,置我死地。”

他遲疑一下,卻依舊堅決:“不會。”

哦,我搖頭苦笑,那般咄咄的逼問,真是自取其辱。

他似是陷入回憶,目光哀傷,聲音低沉,娓娓的與我講述:“她的母親是我母後的嫡親姐妹,姨母紅顏薄命,因生下芙蓉難產而死,母後便一直將她養在身邊,我從小便將她當做親生妹妹看待,可她卻把兄妹之情看做男女之愛,甚至以死要挾讓母後賜婚。而我因心有怨氣,婚後一直待她冷淡,她日日淒苦,性子逐漸變得暴躁無常。雖說是她自取,可終究因我葬了一生幸福。小九,不能再欠她更多。”

我漠然的望向窗外,任他說的肝腸寸斷,都不能再將我打動:“放我走吧,如果我不殺她,她一定會將我害死,免得你左右為難。”

他蹙眉望我,深情又哀傷:“小九,信我,我不會讓她傷到你。”

我冷笑:“是,你不會讓她傷到我,你會讓我和她痛苦的活著,相互算計琢磨著,你以王的姿態高高俯視,你以神的力量將我與她的明槍暗箭一一化解,然後再超然的看我們因你彼此怨恨彼此仇視,對嗎?”

我尖銳刻薄又毫不留情的逼問,他神色越來越痛,我心卻如那日飲食鼠賊鮮血一般,複仇般暢快。

他臉色蒼白如紙,沉默片刻,又沙啞的開口:“小九,給我時間好嗎?我會想出個兩全的法子。”

哦,我高貴的王,他眉目低垂,竟似哀求一般卑微。

我心卻更加邪惡陰暗,緩緩道:“你忘了嗎?我已有心上人。”哦,我想將他傷的更徹底呀,以滿足我嗜血般的快感,以斷絕他所有的奢念!

他身軀微顫,艱難的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告訴我,是誰。”

我迷茫的望向窗外,忽然想起夢中那個穿著白衣持把長劍將我在刑場救下的男子,想想,心又忍不住疼痛,也許,一切都是假的,也許,一切不過一場夢,也許我現在,依舊在夢中。

將心思收回,緩緩道:“將軍,那日射中我的將軍。”

我不過需要一個擋箭牌。

他猛然抬頭望我,目光裏有疑有痛,良久,才沙啞的開口:“留幾日吧,我會給你一個交代。”話說完,決絕的轉身離去,背影淒涼又悲傷。

我無力的倒在**,如虛脫一般疲累。做人,這般的難,這般讓人厭煩。

夜,媚兒來了。

她穿身豔紅的長裙,一張俏臉被紅裙照映的如花朵般嬌俏。

她笑著喚我:“小九。”她笑容親切又溫暖,仿佛從不曾與我有過仇恨,仿佛從未在地牢中說過要將我害死一般。

我心緒如麻,不知該以什麽麵目去回應。

她又輕輕拉起我的手:“你回來了。”她聲音溫溫柔柔,仿佛我不過離家出去玩了幾天。

我疑惑的望她,甚至一霎間產生種錯覺,仿佛夢醒,仿佛這些時日發生的果真是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