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緩了緩,惟願繼續往前走,“你一大早的,這麽熱情,吃錯藥了?”
茶茶小步跟著,嘿嘿笑道:“這不是前幾日犯了錯,特來跟您請罪嘛!”
“別別別!”惟願笑看他一眼,陰陽怪氣地道,“我哪有那資格啊?”
茶茶無聲苦笑,作勢用手不輕不重地打了下臉,“我說錯話了,該打!”
“你之前說自己忠心耿耿,果真是好忠心。”惟願笑哼一聲,“主子還沒一個未過門的少奶奶重要。”
茶茶的表情快要哭出來,“惟姑娘,您饒了我吧,別再挖苦我了……”
“你自己非要湊上來,現在又讓我饒了你,你來教教我,該怎麽做?是不是要笑著對你說,沒關係,上次的事不怪你,都是馮好晴一人的錯?”
“惟姑娘,我有錯,您罵得對,我是有些見不得人的齷齪的小心思,但我萬萬不敢真的做什麽傷害公子的事啊!上次一時鬼迷了心竅,險些釀成大錯,我是真的心懷愧疚,這幾日心神不寧,茶飯不思,恨不得重回過去,打醒當時那個糊塗的自己!”
“你當時可不糊塗,我看你神氣著呢,比成峪這個主子還神氣。”
“哎呦,姑奶奶,我到底要怎麽做……”
“這話你跟我說不著,我一個小小伴讀能怎麽樣你?再在我眼前晃悠,隻當你找罵!”
“惟姑娘,有件事您還不知道吧?”茶茶張望一番四周,湊近了,小聲道。
惟願張口就來:“不知道,什麽事?”
“近日府裏風傳,老夫人有意讓公子娶您為妻。”
惟願心髒猛跳了一下,思緒陷入凝固狀態,一時間無法完全消化這個消息,半晌才道:“你沒跟我開玩笑吧?”
“我的姑奶奶,這事哪兒敢開玩笑呢,我瘋了不成?”茶茶道,“您不在的時候,馮小姐來過一次,怎想公子完全當她是隱形人,馮小姐氣衝衝離開,又跟老夫人鬧了好大一通,別提多難看了。”他嘴角掛著一抹諂笑,“這他們兩人沒了可能,好事不就落到您身上了嗎?”
“什麽時候的傳言,我怎麽不知道,你從哪兒聽來的?”
“也就今天早上閑晃的時候,從隔壁仰止院一個小丫頭嘴裏聽來的。”
惟願似笑非笑,“怪不得你大早失心瘋似的,原來是因為這個。”
茶茶頭搖成撥浪鼓,急忙辯解道:“不是不是,您怎麽能這麽想我呢!我是特意守在這裏將這件好消息第一時間告知您呐!”
惟願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湊近道:“傳言多為假,別太上心,當心再攀錯了高枝。”言罷,轉身向前大步離開。
書房門大開,惟願躡足進去,房間卻空無一人。
泥案上多出許多新鮮的泥人,一個個的,遠看還有個兔子模樣,近看醜得千姿百態。左上角原來放黃泥兔子的地方空了一塊,周圍一堆蝦兵蟹將的擺放還是跟之前一模一樣,隻是中間空空****的,群龍無首了。
惟願又轉到書案前,成峪不愛看書,除了話本,想著這裏大概跟走之前沒什麽區別,視線落到案上,卻是目光一震。
一張畫紙,畫中人是她,是她捏出黃泥兔子送給成峪那晚臨走時的場景。清冷的月光,淡漠的雙眸,映著月亮的水麵……
紙張碎成了很多小塊,又被人用膠小心細致地黏合在一起。
惟願的手指在畫紙上輕撫,她最喜歡的,是那個映著月亮的水麵,仿佛伸手就可以觸碰到,高懸於天的東西。
隻聽“哐當”一聲,一個裝著泥土的木桶落地,緊接著一道驚喜的男聲高高響起:“阿願!”
惟願剛抬頭去看,就見成峪笑得跟朵見到太陽的向日葵似的,撒腿朝她奔來。至跟前,成峪伸開雙臂,將她緊緊抱住,微微喘氣,在她耳畔道:“我好想你……”
刹那間,惟願的耳朵升起紅雲,宛如熟透仍掛在枝頭的櫻桃。
“我要喘不過氣了……你勒得好緊,鬆開……”
成峪偷偷嗅了下,如願聞到一片清香,才依依不舍將人撒開。“腳可好了?”他低頭去瞧。
“差不多了,不妨礙平日走動,隻要不大蹦大跳就沒問題。”
“不可鬆懈,我讓人去給你準備一些膳食,上次那老頭說,可以多喝些排骨——”
惟願條件反射性地去捂成峪的嘴巴,被玉指封口的成峪瞪大眼睛,眨巴兩下,不明所以。
四目相對片刻,惟願弱弱收回手指,警告他道:“不能說那三個字。”
成峪的目光在惟願漸遠的手指上流連少頃,“哪三個字?”
“沒事,你不知道就算了。”
“哦……”成峪轉身,“那我讓小廚房去給你熬排——”
惟願一把將成峪拽回來,瞪著他道:“你成心的是吧?”
成峪眼睛茫然地左右轉了轉,認真地道:“我叫成峪,不叫成辛。”
惟願:“……”
好,很好。
書房門被輕輕扣了兩下,兩人不約而同轉頭,是一個嬤嬤,惟願認得這人,初到別院時負責登記的吳嬤嬤,後來當眾將她的身份拆穿。不過,惟願並不記恨她,反倒有一絲感激,因為她留給了她最後的體麵。
吳嬤嬤走近,恭敬道:“惟姑娘,老夫人有請。”
直到看見吳嬤嬤,惟願才覺得茶茶的小道消息有了幾分真實。如果是真的,她實在想不通,老夫人為何突然之間就接受了她。
成峪歪頭問:“母親找阿願做什麽?”
“老奴不知。”
“阿峪能去嗎?”
“這……”吳嬤嬤為難地看向惟願。
惟願道:“阿峪乖,我很快就回來,現在呢,你去把泥和好,等我回來給你捏兔子!”
“好!”成峪噔噔噔跑走,去撿剛剛丟在那裏的木桶。
惟願跟著吳嬤嬤往外走,中途,吳嬤嬤笑著道:“二公子很聽姑娘的話。”
“阿峪很惹人喜愛。”惟願目光真摯,“還沒機會謝過吳嬤嬤上次手下留情。”
吳嬤嬤笑了幾聲,“你不怪我就好。”
“不會,上次結果是我咎由自取,您秉公辦事,法外留情,我隻有感激的份。”
吳嬤嬤看向惟願,眼神中流露出讚許,“是個好孩子。”
路前方有幾層不高的青石台階,台階兩側長了些翠綠的苔蘚,惟願一手輕提裙擺,一手小心攙扶上嬤嬤的手臂,“敢問嬤嬤,老夫人見我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