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聲氣極,目眥盡裂,“你是真不怕死,還是根本就是個瘋子,裝神弄鬼!”他指著旁邊同樣倒地的一個幌子,幌子上寫著四個大字:神醫在世,他道,“還神醫,就是個招搖撞騙的瘋子!一會兒說我大限將至,身體虛空,命不久矣,一會兒說我印堂發黑,不日將有血光之災,你到底是神醫還是神棍!滿口胡言,壞我心情,我今天就要打死你!”

周大聲說著,攥起拳頭就要撲上去,男子見狀急忙從地上爬起來,快速在周圍人臉上掃了一圈,最後目光定在惟願臉上,突然朝她跑過去。

惟願與他目光相撞的瞬間,就覺得大事不妙,眨眼的功夫,男子已經跑到她麵前,抓著她的肩膀,躲在她身後。

聲音從背後傳來:“這位小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周大聲的視線順著男子的身影追過去,看到惟願的臉,瞳孔瞬間放大,霎時間憤怒的焰火莫名熄了一半。

惟願已經今非昔比,貴為成家的二少奶奶,不是他能得罪起的人。周大聲驀地啞了聲,看著惟願,半晌才開口,大聲喊道:“把人交出來!”

惟願歎了口氣,每次瞧熱鬧準沒好事。“你都說他是瘋子了,怎麽還跟一個瘋子計較?難道還真要把他打死?”

“這廝咒我,就算不打死,也要將他打個殘廢,不然難解我心頭之恨!”

身後人道:“哪裏是咒你,我說的都是實話,好心告訴你,你非但不謝我,還想取我性命!對了,看診的錢你還沒給我呢!”

惟願兩眼一閉,撐了撐額頭,這人如此說話,到今天還沒被打死著實不可思議!

周大聲往前走了幾步,怒不可遏地道:“錢,等你死了,我一定燒給你!”

“救我!恩人救我!”男子抓著惟願肩膀的手緊了緊。

惟願無奈歎道:“我是想救你,可是我看你根本就不想活啊!”

周大聲此時顧不得許多,隻想將那人的嘴撕碎了喂狗,他氣衝衝地站到惟願麵前,道:“惟願,你再護著他,我連你一起打!”

聽到這話,惟願冷下臉,“周大聲,誰給你的膽子連我也敢打!”

話落,阿祥帶著四五個夥計拿著掃把棍棒從店裏氣勢洶洶衝出來,站在惟願身旁,“哪個敢欺負我們家二小姐?”

敵眾我寡,周大聲單槍匹馬硬碰硬討不到好處,還會得罪惟家和成家,他被憤怒衝昏了的腦子恢複正常運轉,指著惟願身後的男子道:“你小子,別讓我在京城再碰見你!”放完狠話,周大聲拂袖離開。

“都散了散了!”阿祥對周圍看熱鬧的人群道,說完,轉過身笑嘻嘻向惟願邀功,“怎麽樣,二小姐?我帶人來得及時不?”

惟願微笑道:“及時,但不漲月錢。”

阿祥的笑容萎下去幾分。

惟願對幾個夥計道:“沒事了,大家都回去吧!”

眾人都漸漸散去,徒留地上一片狼藉,四分五裂的小桌和木椅,還有不知被誰踩了幾腳的幌子,腳印正好在“神醫在世”四個字上,有幾分諷刺的意味。

惟願轉過身,笑眼瞧著男子,男子笑容明媚,抱拳道:“多謝恩人救命之恩!”

“不用謝,我今兒也是倒了黴了。”

“……”男子笑容定了片刻,若無其事地笑著道,“方才那麽多人,我一眼便瞧出這位娘子古道熱腸,有赤子之心!”

惟願挑眉,“你不是神醫嗎,還會瞧麵相算命?”

男子揚起一個自信的笑容,“醫術、相術不分家,我都精通!”

惟願點點頭,隻當他是個瘋子,道:“你危機已經解除,恩人我就先走了。”正要抬腳,她又不放心地囑咐道,“對了,你最好還是離開京城,免得再撞上周大聲,丟了性命。”

“等等!”男子挪動一步,擋在她麵前,“還未請教恩人姓名!”

惟願本不想留名,但懶得多費口舌,於是老老實實道:“惟願。”

“好名字!”男子自我介紹道,“我叫百忌。”

惟願禮尚往來:“好名字!”敷衍完,她道,“那我們……後會有期。”

說完,惟願剛走出去一步,百忌再次攔住了她,他低下頭,似有幾分羞愧。

“還有事?”惟願咬著後槽牙道。

“恩人,我有一事相求,不知當求不當求。”

惟願毫不遲疑:“不當求。”

“那我就說了。”百忌也沒有半秒停頓,“我初到京城,盤纏一路上用得差不多了,如今囊中羞澀,客棧也住不起,這才設法在路邊擺攤,想靠行醫賺些銀兩,沒想到第一單生意就中道崩殂……”

“你從哪裏來?”

“翼回城。”

“翼回城離這裏很遠,你千裏迢迢來京城做什麽?”

“我自小跟師父待在山上,剛行過冠禮,師父讓我下山曆練,我聽說京城能人多,好玩的也多,就一路跑來京城了。”

“你師父也是神棍?”

“呸,什麽神棍,呸,什麽‘也’!我不是神棍!我師父也不是,我師父是神醫!”百忌氣得跳腳。

“好好好。”

百忌狐疑地瞅她:“你是不是壓根沒信?”

惟願不打算跟他糾結是神醫還是神棍,問道:“你是想跟我借銀兩?”

百忌搖搖頭,“不,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想借個地方暫住,但是我不白住,我可以在你的店鋪裏幫忙!”

“可是店鋪現在不缺人手。”

百忌積極道:“那你需不需要算命的,買布匹送一次算卦?”

“……不需要。”惟願從身後掏出一張銀票,遞過去,直截了當地道:“這個拿好,不用還,盡快離開京城。”

“我不要,你要是不同意,我晚上就躺你們店門口,天天躺,指不定哪天你就會看到一具冰冷的屍體!”

惟願氣笑了,“錢你不要,就非要給我當夥計?”

“沒錯!”

“錢給你,抽空去看看腦子!”

惟願將銀票塞他手裏,轉身要走,手臂忽然被百忌兩手抓住,惟願怒了,“你給我撒手,男女授受不親,你懂不懂!”

“你答應我我就撒手!”

兩人不正常的舉動引來不少路人的側目,惟願拚命把手往外薅,罵罵咧咧道:“我這是救了個什麽玩意兒!撒手!”

“不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