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容耀，我詛咒你這輩子討不到老婆。”
“小生早已成親，你不妨詛咒我與妻早日休離。”
不止雲四兒愣，柳風揚也很詫異。
“你幾時成親的？”
“多年前。”
“我怎麽不知道。”
容耀搖頭歎氣，似真似假的說：“家中有妻如老虎，不提也罷。”
柳風揚看了他一會兒，對雲四兒說：“別聽他的，這小子沒有一句真話。”
“真亦假時假亦真。”容耀淡笑從容，舉杯獨飲。
雲四兒的身體未完全康複，吃完飯便回屋休息了。少年送她，路上，與她聊了起來。
“你有別的打算沒？”
“怎麽問起這個？”
“你的蠱術沒解，這事兒你該不會忘了吧。”
雲四兒沉默了。
“孩子生了，你的阿大阿二不會再逼你，是不是該與他們聯絡，早日離開這裏？”
“花花還小，我想再過陣子……”
“我對那兩個男人不放心。”少年一臉凝重。“容耀存心害你，他救你，不過是因為你有了小花的孩子。現在你生了孩子，他們怎麽可能由著你把孩子帶走？”
雲四兒聽出他話裏的意思。容耀和柳風揚會來搶她的孩子？“應該……不會吧……”
“你就是太容易相信人。容耀是你什麽人？柳風揚是你什麽人？在他們身邊會比在莫軒和皇甫熠身邊安全？”
他說的對。
此一時彼一時，不管他們有沒有傷害雲笑的意圖，相較而言，還是回去找阿大阿二更為安全。
“小蘭，你幫我去給阿大送信。”
“我離開，隻怕他們會察覺。”
“那你想怎麽辦？”
“找個機會，我帶你跑。”
少年不知用了什麽方法，將柳風揚和容耀支開，帶著雲四兒離開紅葉山莊。雲四兒出月子沒幾天，身子還在恢複當中，自然是走不快。少年在鎮上租了一輛馬車，趕著車逃離江陵。
馬車顛簸不穩，雲笑不舒服，半日沒有吃過一口奶，雲四兒心疼孩子，想讓少年把車停在路邊，休息一會兒，可是，掀起車簾，雲四兒才發現，他們沒有北上，而是往西而行。
“小蘭，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
“沒有。”少年在前麵駕車，沒有回頭。隻是，他的語氣較平常有些不一樣。
“這明明是去佛都的方向。”
少年哼笑。“我們就是要去那裏。”
“……”
“雲四兒，你真不是一般的笨。不過，要不是你這麽笨，我也沒這麽容易完成任務。”
雲四兒聽不懂。
“你聽說過九界聖域嗎？”
“……”
“我估計你也不知道。嘛，你隻要知道戰楓天的兒子是非常受歡迎的祭品，”少年回頭，冷森森的笑笑。“這些就夠了。”
祭品？雲四兒心下一驚。“小蘭……你究竟……”
“現在才想起問我的身份，是不是有點晚了？嗬嗬……”少年得意的笑了起來。
雲四兒神色一沉。“停車。”
“不要。”
雲四兒拿起包袱扔向他，少年躲閃，趁此時機，雲四兒抱著孩子從急馳的馬車上跳了下去。
“這瘋女人……”少年急忙拉住馬車。
雲四兒護著孩子，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爬起來，拔腿就跑。
“雲四兒”
數月前，與她相依為命，患難與共的人，轉瞬變成了追趕她的惡人，世事何止是難料，簡直就是防不勝防。
少年身懷輕功，不消半刻便追上了雲四兒。
“不要抵抗了，跟我走吧。”
雲四兒緊摟著兒子，凶惡的瞪著他。
少年覺得好笑。“沒人知道你在這裏，也沒人會來救你，你又打不過我，乖乖聽話，省些力氣吧。”
“你是說的祭品到底是怎麽回事”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好像聽說喝了他的血，可以練成絕世神功，所以……”少年很是無奈的攤攤手。“我本來不讚成你生他的，可是你非要生，而且也生下來了，我隻好搶走他了。”
“太荒謬了”
“是吧，我也不信的，但是主教大人對此深信不疑……沒辦法，戰楓天武功太高，我接近不了，要是他肯流一碗血給我，我就用不著搶他兒子了。”
雲四兒想不到，她眼中不成氣候的少年竟然如此冷酷。
“快點跟我走吧，要是柳風揚和容耀追來，我就不得不拿你做人質。”少年真心實意的說：“雲四兒，我不想傷害你。”
可是，他要傷害她的兒子。“不可能……我就是隻剩一口氣，也絕不把花花交給你”雲四兒調頭就跑。
她也不想想，她跑得了嗎？少年歎氣，慢騰騰的飛身追上去。
郊外荒涼的道路，凹凸不平。
雲四兒慌不擇路，跑到一處斷崖，前麵沒有路了。回頭見少年逼近，她兩眼一閉，壯著膽子滑了下去。
陡峭的土坡滿是碎石。
雲四兒身上劃破好幾道口子，但她死死護住孩子，不讓他傷到半分。滾落坡底之時，雲四兒撞上一塊大石頭，繈褓從她懷中撞飛出去。雲四兒忍著疼，奮著一股逃生的意誌，爬到兒子身邊，驀然——
一襲灰白色長袍進入她的視線。
雲四兒怔了一下，緩緩抬起頭。
明燦的陽光下，猙獰的麵具折射出一道冰冷銳利的光芒。
“阿四……”
少年追上來，見到宗主，也是一愣。
阿四彎腰，抱起孩子，也扶起雲四兒。他看了看繈褓中的孩子，把孩子交給雲四兒。“下次別做這麽危險的事。”
雲四兒半天沒有回神。阿四將她攬於懷中，漠然看著前方的少年。
少年心知自己不是他的對手，看了看雲四兒，聰明的選擇離開。
“不要讓他走，我有話問他……”雲四兒這會兒才想起要緊事，可她說完，阿四一點反應也沒有，反而牽起她的手腕，為她診脈。見此情形，雲四兒心中一軟，想起自己不告而別，微有歉疚。
阿四感覺到她的脈息之中有一股內力，有些詫異。看來，這就是她平安生下孩子的原因了。阿四放開她的手，緩聲說：“不要以為僥幸活下來就疏忽大意，不好好休養會落下病根。”
“你不生我氣……”
“氣什麽？”
“我……”不辭而別，該算是對他不信任的表現吧。
阿四看著她懷中的小家夥，說道：“孩子像你比較多。”
“……哦。”
“取名字了？”
“雲笑，哈哈大笑的笑。”說起兒子，雲四兒的笑容重新浮現。“不過，我比較喜歡叫他花花。”
阿四輕點頭，唇角微揚，但，再看雲四兒時，那抹笑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雲四兒注意到他的變化，卻不知該對他說些什麽。
“我送你回去。”
他說，送她回去。“你呢？”
“我有其他事需要處理，這段時間你好好休息，等身體康複，我再來取出紅蓮。”
“然後呢？”
阿四沒有說話。
她就知道。雲四兒深歎。她有夫君，有孩子，並不需要他，取出紅蓮之後，他們便再無瓜葛……本就是一場有名無實的夫妻，就此分別也沒有什麽好牽掛的。他是這麽想的吧？
“我不回去。”
阿四微怔。
“我跟你回銀月國。”雲四兒微笑。“你的醫術那麽好，由你來照顧我，照顧花花，不是更好？”
“……”
“紅蓮也不要取了，聽你說就知道一定很疼，我肯定受不了，反正有你在，取不取也是一樣。不過，這樣一來，我就不能離開你身邊了……也好，有正當理由纏著你，省得你再寫一串我看不懂的字，把我一個人扔下不管。”雲四兒硬把當初他的離去說成是他拋棄她。
阿四沉默了很久，才問：“為什麽？”
她不需要他，不管是莫軒和，還是皇甫熠，他們都是真心待她，隨便一個男人就可以給她幸福，她還要他做什麽？
“我沒有遵守永生永世陪伴你的諾言，想想也沒什麽可以賠給你的，你要是不嫌棄，就幫我保管我這條命，不高興就弄死我，起碼能痛快一時。”
“你想用性命，換我的信任。”
雲四兒不否認。
“你這麽做又是為了什麽？”他想不出。他帶給她痛苦，差點兒殺死她最愛的人，若是沒有當初那段短暫的淵緣，他本應該是她的仇人。把性命如此輕率的交給這樣一個人，真的不要緊嗎？
“你就當我是貪心吧。”雲四兒摘下他的麵具，望著那雙蒼灰色的眼眸，微微笑。“如此清冷美麗的麵孔，天底下怕是再找不出第二個。我好不容易把你拐到手，怎麽舍得輕易放你走。”
——給我當夫君吧，阿四。
——你這麽漂亮，一定有很多女人搶著要，我得先下手才行。給我當夫君吧，阿四。
——阿四，阿四，給我當夫君嘛。
阿四抬起手，沿著她的臉頰撫摸，慢慢移至下巴。“你要想清楚，紅蓮寄宿在你體內，你做的所有事都瞞不過我。”
“我沒有要瞞你的事，反倒是你能找到我，及時跑來搭救我，對我比較有利。”
她說服他了，或者說，他原本就沒有下決心放開她。隻要她肯留在他身邊，他何必再計較她心裏究竟更愛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