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十、****乃韻事2(求鮮花)

舞台上,丟滿了恩客們賞賜給花魁娘子的鮮花,鮮花配美人,相得益彰。冉冉幽香氤氳在空氣中,添了幾多繚亂。

從這混亂的場麵與雜七雜八的議論聲中,我快速地理了一下思緒。

陳夫人玉香林與其夫陳尚寅鬧了不快,這兩月來一直在萬芳樓入住。琴棋書畫樣樣皆通的她,一下子便成為閔周城賣藝不賣身的當家花魁。

可憐陳尚寅動用了衙門的人手遍尋不著,卻萬萬料不到她會入了青樓,更甚至是舉辦了什麽花魁**夜。

這很明顯便是一出烈女訓夫記,若以前還有很多沒見過玉香林的人隻將她當作尋常的妓子,那麽經過今夜,陳夫人忠貞剛烈的性情,恐怕便不脛而走了。

說起這忠貞剛烈呢,在於兩人之間的不快,始於陳尚寅又納了一名妾室。而那名妾室,竟與前任小妾譚素心長得極為相像。

對於陳尚寅納妾的行為,玉香林即使再賢惠,也不能置之不理。抵死抗衡之下,便有了入萬芳樓的那一段。

真不知該說這位陳大人是薄情呢還是癡情。

若是癡情,之前又怎會讓譚素心淪落到差點活不過年關的慘劇?可若是薄情,譚素心被我帶回宮之後,他卻又納了一名與她相像的女子為妾。

嗬……這全天下的男人,似乎都有一個通病啊……越是得到的,便愈發不懂得珍惜。而越是得不到的,卻愈發想要得到。

玉香林即使再生陳尚寅的氣,可人家都為了她逛青樓了,到最後還是跟著他回了府。花媽媽哪裏肯依,帶著龜奴及養的幾名壯丁便要來奪人,但人家陳尚寅是一方父母官,輕輕巧巧一句話便能夠讓她在閔周城難以立足。

自古民不與官鬥,最終花媽媽也隻得痛心疾首於錯失十萬兩銀子,一臉的沮喪。

我抬眸望向二樓景行然所在的雅間,唇畔勾起一抹嘲諷。他今夜此行,無關風月,僅僅隻是為了撮合人家兩夫妻不成?

嗬……可憐譚素心,由正妻變廢妾,天道還真是有夠公正呢……

身後劉桂年催著我上二樓,我卻不管不顧,走向舞台上那一方琴案。

走過那鋪滿了紅地毯的鮮花,亂花叢中過,當真是會迷人眼嗬……

撿起一支嫩花,采了其上花蕊丟入擺放在一旁的清水盆中。

玉香林果真不愧是個擅長音律之人,撫琴之前淨手焚香,樣樣都沒有缺少。

在那散發了花香的清水中淨手,煙灰色長衫一撩,我席地盤腿而坐,手指輕勾琴弦。那夾雜著劈天蓋地控訴的音色流轉,在偌大的大廳內洋溢。

眼前勾勒的,是一對執手相看淚眼的夫婦,依依惜別。經年後,郎未歸,另娶新人。可憐家中妻,青絲成白發,一病再難起。掙紮著來到那株印證她和丈夫誓言的苦情樹前,用生命發下重誓:“果夫君變心,從今往後,讓這苦情開花,夫為葉,我為花,花不老,葉不落,一生不同心,世世夜歡合!”終究還是,鬱鬱而終……

音色更加湍急,錚錚不絕於耳,一抹恨意纏繞,我發現,這一刻的我儼然便入了魔障,前方迷途,暗無天日,不得其門而出。

琴弦急促躍動於指尖,疼痛傳來,卻仿若無覺,十指齊齊而動,愈發張揚,揮斥方遒。

花魁離場,看好戲的,投人的,也該散了,可那琴聲卻將那些欲散的人群又聚攏過來。

舞台上,複又洋洋灑灑地被丟落了花束。成束,成束地被丟到了我四周,身上,傳來被人刻意丟中的疼痛,卻根本不及我想要全身心表達出來的天道不公。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竟似看到了二樓的景行然將手中杯盞不慎落地,可周圍聲音淩亂,我無法聽到那碎片落地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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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媽媽,這是什麽時候找來的小倌啊?模樣長得真不是一般的標誌啊……破過身子沒啊?”

**/邪的聲音響徹在耳畔,我甚至還能夠聽到那猥/瑣的笑聲,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大。

如今的我分明便是男裝,卻依舊還免不了被人言語之間褻/玩……嗬……景嵐國的男風,何時流行得這般明目張膽了?

十指回撥,琴音如劍,刺而遠去,向四周揮散。鏗鏘之音,似要穿透人的心髒,至死方休。

“這位俏公子可是咱們萬芳樓高價請來的琴師,諸位若感興趣,多多撒花,多多捧場啊……改明兒俏公子開竅了想要當小倌了,媽媽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諸位哈……”搔首弄姿,花媽媽不愧是在風月場上縱橫了多年,編造起謊言來臉不紅氣不喘,還能夠讓人信了個十足十。

我冷笑,指風回落,琴音流淌,一波複一波,最終衍變為一張巨網,扼住所有人的咽喉,猙獰不堪。

這曲帶著萬千怒意的《薄情賦》,被我中途更改曲風,早就麵目全非起來。嗬……這群公子哥中,真正識得音律的,又有幾人?不過都是些一味跟風的富家子弟,亦或者,嗯……糟老頭子?

餘音回**,我驀地站起,煙灰色長擺在空中劃過一道虛幻

的弧度。

回首,卻見劉桂年一臉沉思,心神仿如天外。他將我細細打量一番,似要透過那麵紗,直直地望透我的容顏。末了,卻搖頭一歎,聲音微乎其微:“夫人剛剛撫琴時的風華氣度讓老奴想起一位主子……可惜她輕易不撫琴,直至她身死,老奴有幸聽到的,也僅隻是那麽唯一的一曲……”

語氣中,竟是萬般的遺憾……

我不禁失笑,這位大總管倒也是個性情中人:“既然花魁已走,相信今夜也沒什麽趣事了。煩勞轉告爺一聲,就說天色已晚,奴家先行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