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二、離人葬癡人12(為琦芸而更)

父皇對景行然提的要求,並沒有急於讓他去完成,反倒在母後反對聲極為熱烈的時候,將他留在了宮內住上幾日。

一向對母後言聽計從且嗬護有加的父皇此次竟然會一反常態,這完全便不像是我印象之中父皇會幹的事情,心內不免狐疑了幾分。

不過,一想到父皇這一次舍了他的寶貝皇後而取了我這個寶貝女兒,我心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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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瑰麗,照耀半邊天,柔和的光線如同被人用畫筆執著,一筆一畫地勾勒,細膩,溫和。

景行然被父皇留在宮內住下的這幾日,我自然是也留在了宮內。他完全是不避諱,直接便棄了父皇給他安排的宮殿,反而以駙馬爺自居廝混到我的暗香殿。

父皇顯然是默許了此事,並未插手幹涉,而且還隔三岔五地派人從我的暗香殿將景行然請了過去。兩人一副密謀的樣子,讓我不禁細想這兩個帝王究竟還需要密謀個什麽,金銀珠寶財勢權力,可是樣樣都不缺了,該不會是想要聯合起來進攻他國吧?

不過這根本就不可能,除非他們真的是太閑了。

“郡主,起風了,咱們還是到房內去等駙馬爺吧。”

正坐在外頭的軟榻上想得出神,雲蘭的聲音入耳,讓我不禁一怔。

“你不是不讚成本郡主與他在一道的嗎?若本郡主記得不錯,你可是拿著那枚玲瓏七彩玉在本郡主麵前生生控訴過他的殘忍無情啊。雲蘭,這會兒,怎麽突然就改變主意喚起了他駙馬爺?”

既然上次我已經想明白了她將我的那枚玉佩藏了起來並在關鍵時刻在我麵前誣陷了景行然一把,我對她的那份情誼,也便有所保留了。

為什麽,自小便如同姐妹如同親人般善待的人,終究還是會背叛自己呢?

難道,這就是人的悲哀嗎?

“奴婢該死,奴婢那會兒真的是覺得他傷郡主太深,不僅害得郡主自盡,竟然連向郡主求親的定情物都那般糟蹋,他根本就配不上郡主。可是現在奴婢見他對郡主處處體貼,且郡主看他時流露出滿心滿眼的幸福。既然是郡主認定的,奴婢自然也會承認他的身份……”

還真是貼心啊,時時刻刻以我的喜好為喜好,以我的哀樂為哀樂。

“雲蘭,從我成為這暗香殿的主子那一刻起,你便一直跟在我身邊了吧?”心思有些沉重,我撫了撫隆起的腹部,麵上卻依舊保持著笑意。

孩子早已經可以感覺到我了,我不能讓自己的情緒感染到他。江植也三番四次地強調讓我保持身心舒暢,切忌心情大起大落。

雲蘭不明所以,但還是被我肅然的語氣滯了滯身子:“是,奴婢那會兒比郡主大三歲,一直伺候郡主左右。”

“一轉眼,你我都這麽大了。”長長一歎,我環顧這暗香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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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內其實布局很簡單,幾棵大樹一個涼亭,不遠處有一口深井,環繞著它種了一片不知名的花草。微風過處,激**起一片水樣的漣漪。

而我則在葡萄紫藤下,晚霞的餘輝透過那茂密的枝椏灑落,那空空點點的光芒細碎,流瀉了滿地,也流瀉在躺在軟榻上的我的麵龐之上,讓我渾身沐浴在溫暖的光暈之中。

“從小到大,父皇母後便最是寵我,宮內就隻有我一個郡主,什麽好的,都是往我的暗香殿送的勤。可受寵的人,自然是遭人嫉恨的。原本該是主子們嫉恨的事,卻被主子們底下的奴才給嫉恨上了。宮裏的嬤嬤宮女們爭相變著法欺負我,那時,都是你在我身邊護著我,甚至有一回我被他們推到了荷花池中,也是你不顧自己危險跳下水來救的我。從那時起,我便告訴自己,你與他們,對我而言是不同的。”

小時候的我,並不如我的身份地位那般過得順風順水,父皇和母後觸手不可及之處,我依舊免不了受到宮裏人的迫/害。但我不願讓他們死,遂什麽都沒有說。直到有一日,我將這些事告訴給到辰淩國皇宮的景行然,當時我喚他哥哥,什麽事都與他推心置腹。直到告訴他之後,宮裏那些個內侍宮婢嬤嬤們,便再也沒有折磨過我。

想起那段久遠的記憶,不禁有種感傷。

兒時的回憶,終究還是遠去了。

似乎是意識到我話題的沉重,雲蘭忙不迭跪了下來,麵色有些惶恐與不安:“郡主言重了,一切都是雲蘭的份內之事,被郡主如此優待,雲蘭實在是愧不敢當。”

我沒有讓她起來,也沒有去扶她,就這般任由著她跪在地上。

看著她那襲鵝黃的衣衫包裹下的身影,我隻覺得一陣無力:“當初景行然贈我的那枚玲瓏七彩玉,是你藏了起來吧?我無論怎般都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兒不見的,其實,早在我出嫁的船鑾之上,你便已經從我手中取走了。而你誆騙我說景行然為了哄苦惱的林雪兮而絕情扔出門外的那枚玲瓏七彩玉,根本就不是他那塊,分明便是你從我身上

拿走的那一塊,是不是!?”

“奴婢……”一時之間,相顧無言。我瞧著她的唇,分明便是想要一口否認,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顫抖了聲音,“是,一切都是奴婢自作主張,還請郡主責罰。”

“為什麽你要這麽做?”自作主張嘛……真的,僅僅隻是如此嗎?嗬……越俎代庖的罪名,她究竟知不知道,若當真細查,她會沒命!

“若奴婢說當時會為郡主保管玲瓏七彩玉根本就是情非得已,而會誣陷皇上絕情擲玉也僅僅隻是為了郡主的幸福著想以期讓郡主斷了念想,郡主信奴婢嗎?”突然抬頭望向我的眸光帶著水霧,裏頭的光彩卻是那般逼人,透露著無限的真誠,讓人不忍去懷疑。

我呼吸微微一滯,驀地出聲:“保管?情非得已?”

並沒有用“偷”更沒有用“藏”這個字眼,竟然是……“保管”?

而且,她竟沒有否認我剛剛試探之下隨口所說的玲瓏七彩玉離身的時間。

這麽說……

“這玲瓏七彩玉,確實是在我出嫁船鑾上到了你的手上?當時在船鑾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我竟會一無所知?”

雖然我當時是戴著“霧悠”的麵皮子,且一路昏昏沉沉,但她是我的陪嫁丫鬟,理該寸步不離地守在我身旁。途中發生的事,她一定知道。

以前不問,是因為我根本不知道這中間究竟牽扯了什麽,可現在我發現,除了真正的霧悠也在我出嫁的船鑾之上這件事,似乎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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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蘭有些錯愕地望向我,唇張了又張,最終又緊緊地閉了上去。

“雲蘭,這便是這麽多年來你對我的情感嗎?我以為,你終究還是可以信任的,終究還是和那些個從小欺淩我的人不同的……沒想到……”

原本隻是以情感人,可話說出口我才知道自己的聲音竟是如此沙啞,且有著隱隱的哭意。

完全,便是始料未及。

小時候的事,真的會影響人的一生。她於我有恩,且近身服侍那麽多年,真的,夠了,是我,欠了她。

“你救了我護了我那麽多回,其實是我欠了你。若你真的不想說,我不會勉強。”

雲蘭眼中的那抹猶豫最終**然無存,衍變成強烈的情緒:“不,郡主,其實當日在船鑾上……”

“四妹,你趕緊給三哥看看,這兩幅畫究竟是不是出自同一個人。是不是?快!三哥現在腦子亂得很,根本就分析不了,你快替三哥好好看看!”

斜刺裏一個急切的聲音,三哥一身雲色錦服,依舊是玉樹臨風君子翩翩,隻不過麵色憂鬱,似有著剪不斷的無奈。

這,是我從未見過的三哥。

他愛畫成癡根本就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以他的造詣,怎麽可能會鑒別不出兩幅畫究竟是不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他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