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五、離人葬癡人15(為心如泉而更)

孩子在我腹內一天天長大,我的腹部越來越明顯,而緊隨而來的症狀,也折騰得我夠嗆。

許是近來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於耗費心神,三哥如此景行然如此,更甚至於父皇也變得有些古古怪怪。

明明是京郊三十裏,往返快些一天內便可趕回,若耽擱了,也就兩三日。可景行然卻遲遲未歸,我心底的那絲擔憂便愈甚。心焦煩躁,半夜裏偶爾腳抽筋得厲害,疼痛難忍,往往便睜著眼到天明。

這般的症狀維持了好幾日,直到母後來看我。

“你這眼睛怎麽成了這副模樣?還有這臉,居然憔悴到見骨了。”鳳袍襲身,金步搖在發上輕晃,母後驀地便手指著我暗香殿的人,“你們一個個就是這樣照顧郡主的!”紅色的丹寇透露著成熟的美豔,尖銳的指套一點,無形之中散發著無盡的威嚴。

婢子奴才們忙跪了一地,口中呐呐告饒,連連磕頭,誠惶誠恐。

“母後,十月懷胎,您可是經曆過好幾次的。這是女兒肚子裏頭的小祖宗瞎折騰,怪不得他們。”伸手示意他們起身,可一個個卻麵露猶豫,終究還是不敢在母後麵前放肆。

我了然,也不再堅持,隻是牽著母後的手覆在自己的腹部:“母後摸摸,他是不是在動?最近我總是感覺到他在踢我,幾乎每隔幾個時辰便不安分一次。母後是不是覺得他特別像紫兒在您腹中那會兒,特別得調皮?”

母後聽了我的話,那故作威嚴的容顏不再緊繃,反倒**起了一絲淺笑:“看來這孩子是個好動的主。在你肚子裏就不安分,想來出世之後更是個讓人頭疼操心的主。”手在我腹部輕移觸碰,仿佛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畫麵,眼角眉梢都是暖暖的笑,線條柔和。

“你們都下去吧。”似是有話要對我說,母後一揮手,將我暗香殿的人斥退,連帶著站在自己身後的那兩名貼身隨婢也被斥退了下去。

一殿的人曆經剛剛那般的事變,可謂劫後餘生,忙恭恭敬敬地告退,並體貼地闔上了房門。

空氣中,一絲靜謐流轉,母後這才開口:“母後知道,你心裏頭的那個人,自始至終都沒有變。當初你什麽都沒說,母後和你父皇將這孩子誤認為是風黎瑞的,你便將錯就錯,與其和別的素不相識的人過一生,不如和一個自己認識的人過下半輩子。可是你心底的那道坎,終究還是將你給攔在了婚禮之外。成親時你跟著個九公子逃婚而去,母後便明了,這一生,你都不可能再愛上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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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內心一暖,如同兒時耍賴般賴在她懷內,緊緊地摟抱著她:“母後,怎麽突然想起說這個了?”

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母後將我一點點摟緊。身上的溫度,一如多年前,帶著讓我酣然入眠的暖意:“母後是想到這個孫兒。以前以為是風黎瑞的,便千方百計地希望你能和他一起好好過一生。那孩子真的是不錯一表人才滿腹經綸不說,更是對你體貼有加,為了你拋下景嵐國的一切,更是將他母親留在了那頭。可如今才知道這孩子不是他的,紫兒……這對他不公平……母後得知這個真相時卻依舊還是阻止你和景行然在一起,隻是覺得,咱們虧欠了風黎瑞。”

“所以,母後是想讓女兒用自己的終身來彌補對他的虧欠嗎?”我的聲音平穩,依舊埋首在母後懷中,小心翼翼地汲取著那份久違的溫馨。

“當時確實是有這樣的念頭,不過現在看來,母後知道,那些個想法都是自己異想天開了。母後希望你幸福,所以也隻能讓風黎瑞不幸福了……”末了,母後又欣慰地補充了一句,“看著這些日子以來景行然在宮內對你的嗬護備至,母後覺得,若他這一次真的是對你真心實意再沒有利用你,那母後也便勉為其難地接受了他。隻不過風黎瑞那邊,母後終究還是愧對了,得找個時間和他好好談談。是去是留,一切在他。”

若母後知曉風黎瑞早就在這守衛森嚴的宮牆之內出入我的暗香殿並對我剖心般推心置腹了一番,不知會做何感想。

猶記得那是景行然去京郊之後的第一夜,他潛入我的寢房。

“紫兒一時糊塗了,為夫卻不能跟著犯渾。為夫會一直等下去,直到你回心轉意的那一天。”

透過那一道蒼竹蕭瑟的屏風,我看到他的身影瘦削,無言地散發著無盡的寂寥與落寞。

“紫兒,為夫隻希望你不要再受到傷害。若是他這一次依舊隻是對你利用,你……”

這一句,伴隨著他的消失,飄散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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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了!孩子動了!”腹部一痛,母後驚喜的聲音回**在我耳畔,我這才發現她早將環在我腰

間的手繼續換了個位置覆在了我的腹部。那般長時間的靜默,一丁點的動靜,都可以讓人感受個徹底。

母後轉瞬之間便將在她懷內耍賴的我給扶正到一旁,然後頭一低,右耳便貼到了我的腹部:“剛剛那孩子竟然踢了我的手呢。現在這會兒沒動靜了,看來還是個懂得見好就收的主。”

“母後,他這是和您打招呼呢,瞧您將他給說得什麽似的。”我不滿,也起哄地參與進來。

隻是,說著說著,眼皮子便一刻不停地跳將了起來。

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紫兒,你看看母後這眼皮子怎麽總是跳個不停啊?快告訴母後,是不是有什麽不祥之兆啊……為什麽母後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

母後不安的聲音傳來,我渾身一震。

兩個人,竟同時跳了眼皮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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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後,沒事的,別自己嚇自己。眼皮跳災之事純粹是坊間瞎流傳的說法。”極力地將我的麵色調整到正常,我安慰著。心髒的位置猛然傳來一記鈍痛,似被什麽利物洞穿,我痛呼一聲,額上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怎麽了?告訴母後,是不是哪兒疼?太醫!快去傳太醫!”朝著外頭高聲喊著,母後握緊了我的手,急得麵色蒼白。

我想讓她寬心,可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為什麽,心口會這麽疼,撕裂般的痛楚,一道道,席卷而來。

並沒有等來太醫,反而等來了侍奉在父皇身邊的小太監。

匆匆忙忙地推門進來,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見到母後,似乎有些猶豫,眼神中又似有抹不忍,最終還是咬了咬牙,跪了下來稟奏:“皇上命奴才來尋皇後,讓奴才告訴皇後,三殿下,三殿下他……”

“邪兒他怎麽了?”母後一門心思在我身上,哪兒還去管其它的。也許是想到了三哥的荒唐事,嚴厲了神色,“以前癡迷那什麽天方子的破畫,如今又為了個女人將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成天出去就隻為了那個女人……這樣的兒子,你回去告訴他,若他再這樣下去,本宮便與他斷絕母子關係!”

“三殿下他……”那小太監想再說,卻還是遲遲沒有了下文。

“還愣著幹什麽?去請太醫!趕緊去請太醫!”

“皇後,三殿下他,死了!”

這一句,如同破空的琉璃珠,砸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眼前恍惚又見當年,三哥執著我的手,一邊陪我撿起地上那一顆一顆的玩意兒,一邊還不忘數落:“這麽個耍鬧的性子,看以後若離了三哥,還有誰敢替我收了你。”

是哪家的女娃子,在甜甜反駁:“三哥自己還不是耍鬧得厲害?”

額頭,瞬間便吃了爆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