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二、回眸化石橋10(為sunlin6600加更)

更好的提議?

一句更好的提議,就想讓自己占著理毀約了?

磨牙,我眼中噴火,可再抬起臉麵向那張泛著冷意的音色鐵麵時,卻已恢複如初。

“什麽提議?我記得我們之間的交易,可沒有涉及額外的條款。還是希望公子言而有信得好。”

“我隻有一個提議,便是你每日必須得來此處教汀玉一首曲子。汀玉好樂,可她的樂卻不及她的舞,現在她有心重拾喜好,我作為她的雇主,無論是樂還是舞,最終或看或聽都是自己。所以這個忙,還請一定幫了。”

雖說是請求幫忙,可哪兒有半分讓人幫忙的誠懇?那睥睨的模樣,就是認準了我不敢違背。

“堂堂七尺男兒,公子就是這樣守信的?”我不禁諷刺,雖說每日裏在黑暗的貨艙內會無聊,但景諾睿小祖宗離不開我,我更離不開他。讓我為了教人什麽曲子而拋下母子歡聚的時光,我還沒到這種大而忘我的地步。何況,他擺明了便是別有居心。

“非也非也,言必行行必果是我的作人準則。答應的事,我自然是要做到的。隻不過,這裏頭,似乎不包括淩姑娘的婢女,以及……淩姑娘那尚在繈褓中的兒子吧?”優雅的唇上揚,似乎每一字,都能夠殺人於無形。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枉費我還以為做了筆劃算的買賣,不曾想,自己當時談條件心切,又一心不想暴露船上還有別人,便沒有將雲蘭及小祖宗也一並算進去。如今,聰明反被聰明誤,一失足成千古恨。

見我錘頭頓胸,那人心情大好。

“既然如此,距離景嵐國還有十日左右的路程。在這十日之內,還請淩姑娘對汀玉多多費心教授了。”

望著那張囂張的鐵麵,我強忍下狠狠和他幹一場的衝動。

昨夜的我是根本不知曉他是誰,拚了個魚死網破才成功脫離虎口。而今日,主動權卻已掌握到他手中。

我的景諾睿小祖宗,比他的那支玉笛重要得多。

他,便是算準了這一點。

而事實上,天底下有哪個母親可以做到對自己的兒子不聞不問呢?懷胎十月,嗷嗷待哺,那種血濃於水的親情,是任何人,都無法割舍的。

“好,我答應你!”

我不知道的是,就因為我的這一妥協,在不久之後,讓我深陷囹圄。

在接下去的日子裏,我每日晚間必會去教授汀玉音律。而每一次,那鐵麵男子及那汀玉的哥哥都會在場。幾人凝神聚聽,聽到興起竟然會和起拍子來。

接觸之後,我發現汀玉當真是有音律方麵的造詣。我每教一曲,一般人十天半個月才會學會的東西,她第二天便可以在我麵前吹奏自如。看著那張姣美的麵容,我突然有種惺惺相惜之感。是以,又將自創的一些曲子教出了手。

日子一晃過得很快,我對汀玉的教曲並沒有一味停留在笛子方麵,又擴展到了瑤琴長簫。

其實這許多的樂器,撫琴才是我最擅長的,也是我最喜歡。

不過我意識到那張琴是汀玉那位哥哥汀江心愛之物,每每教授的時候他便緊張兮兮地在旁觀看仔細,生恐我弄斷了它的琴弦。是以,我隻教了一次琴曲,便不再教了。

殊不知,正是由於這點,在不久的將來我才得以死裏逃生。

撥弦三兩聲,大珠小珠落玉盤。千呼萬喚始出來,汀玉一身天然舞紗曳地裙,大冷的天卻依舊穿著單薄,隨著每一個舞步揮灑,她口中呼出的氣體便泛動在空中,在這船艙內化成一層白氣。

懷裏的景諾睿小祖宗一個勁地往外鑽著,那好動的手腳以及那目不轉睛的眸子,幾乎要讓我懷疑,這小子是不是才這麽點大就成了一個色胚。

拍了拍他那肥嘟嘟的手,我故意壓低聲音恫嚇道:“再讓你不老實,馬上就將我塞到貨艙讓雲蘭好好整治整治你,明兒個也不用和娘親一起去找你父皇了。”

小家夥仿佛是被我麵上的嚴肅表情給驚愣住了,悻悻地撇了撇唇,小小的嘴一張一合,我原以為他會立刻發揮他地動山搖的哭功,不曾想,竟是扒拉起我手中的勺子。

好吧,看來相比於美女,這個小祖宗對於吃更感興趣。

當然,我絕對不會相信他是聽懂了我的威脅才會如此。

“淩姑娘的兒子天庭飽滿,雙目如炬,長大後必為不可多得的有才之士。”鐵麵之下聲音沉穩,泛著一股子慵懶的應承。

“公子客氣了,承公子吉言,我這頑劣小兒日後不闖出些禍來,我這做娘的便謝天謝地了。”這句話,足見我對自家這位小祖宗的無可奈何。

這孩子,實在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啊……

“汀玉,明日便要和你師傅拜別了。如今你學有所成,怎麽還舞曲呢?還不快為你恩師獻上一首曲子?”

銀色鐵麵威嚴不減,那寶藍色的一襲錦衣映襯出卓然之姿。隻是一句話,便有種讓人心悅誠服的感覺。

“是,汀玉領命,為師父吹曲踐行。”

被她稱作師傅,我還真是愧不敢當。不過每每僵硬著推

拒,卻總是被她執著地叫著。不想也知道究竟是誰授意的。

想我陰淩紫,活了這麽久,居然會有個徒弟,以前還真是想也沒想過。

突然便想起一件有意思的事來。

若是我的徒弟和姬夫人的徒弟相比,究竟是誰更勝一籌呢?

世間音律能與我比衡者,也唯有姬夫人。多年未見,也不知她如今是否琴藝更上了一層樓,隻等著再見麵,笑上我幾回。

笛聲悠揚,恰是景行然為我所吹那曲,一絲絲一縷縷,鑄成了愛怨嗔癡。

是誰在那年雨下,為我遮蔽風雨?

是誰在那年夢裏,訴說地久天長?

是誰在那年宮闈,立誓天荒地老。

一點靈犀,一朵傲梅,一顆紅豆,一聲長簫,一夜良宵,一行清淚。

當我以為那不過是過往雲煙,浮生韶華,不曾想,卻又燃起希冀。

如今這份希冀之火,正伴隨著日與月的摧殘,一點點淡然了光芒。景行然,你知道嗎?

“淩姑娘攜子出門隻帶著一婢女,莫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一句話,讓我想要狠狠抽一下那多嘴之人。

“公子嚴重了,我誕下小兒,夫君忙著做生意,將孩子帶到姥姥家的事情便落到了我的身上。公子是生意人,定然是知道生意人的忙處,有時候,即使想抽身,也無法兩者兼顧。所以我奉勸公子一句,以後若是娶妻,公子這生意還是別做那麽大了,單單一個國家忙碌就成。往返的地方太多,冷落了家裏的美嬌妻,可就罪孽深重了。”

我這話的本意原本不過是借機諷刺一下他,不料卻被他有機可趁:“聽淩姑娘這番話,莫不是家裏的夫君冷落了你,這才讓你一個弱女子這麽孤身上路?嘖嘖嘖,如此美嬌娘,還真是可惜啊可惜,你夫君當真是罪孽深重啊……”

忍住,我默默對自己說,再次拍了一記懷裏那隻肥嘟嘟的小手,用自己的手指沾了點酒給他嚐嚐:“孩子啊,你爹爹罪孽深重,你以後可不能學他。”雖然那該死的公子是與我唱反調,但是他字字句句都說到了我的心坎上,我也便不多計較了。景行然,你最好祈禱不要那麽快讓我找到你!要不然……

要不然,該如何呢?

一抹失落劃上心頭,我竟有些不知所措。

第二日日落西山,商船終於到達景嵐國境內碼頭。

我懷裏抱著景諾睿小祖宗,身後的雲蘭背著被人裝滿了吃食的包袱,又加上咱們原本的包袱,看上去極為吃力。

“送君千裏終需要別,保重。”我對著汀玉這個徒弟說道。

“是啊汀玉,別送了,你師傅見不得你流淚,我更見不得你傷心。”

花言巧語,還真是信手沾來。我有些不屑地哼了哼鼻子。

當我走上岸去,那艘大船距離我們越來越遠,驀地聽到身後老溫的叫聲:“紫兒,一路平安……”

回眸望去,不知為何,竟發現老溫身後的那個身影,鐵麵有些僵硬,而身子,猛地一顫,僵硬如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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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