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相思入骨纏7(為LucyLiu198402而更)

離開沁紫殿前,雲蘭總算是將藥給送了過來。

那冒著熱氣的藥碗,似乎還滿溢著苦澀,一看便不能下咽。

其實不過是嘔吐罷了,根本就不用這麽大的陣仗。但景行然在這兒實行緊迫盯人戰術,我自然是不敢真的不喝。

一顆杏脯遞了過來,我下意識接過之後便塞入口中。那濃濃的苦澀被一抹甜意取代,又不免攤開手再討要幾枚。

手上一疼,卻是被輕拍了一記:“還真是得寸進尺啊。”景行然責怪的聲音傳來,可最終那攤開的掌心內還是多了好幾枚杏脯。

這一幕落在自始至終都等待在一旁的林雪兮眼中,她眸間有絲詭異,卻什麽都沒說。在一旁的軟椅上悠閑地坐著,偶爾抿一口宮婢泡的茶。

倒是一旁伺候的雲蘭笑得意味深長。敢情是想到不該想的地方去了。也難為這小丫頭總是記掛著我和景行然之家的這點破事了。

走出斟然殿,趁著景行然不注意,雲蘭便神神秘秘跟我咬起了耳朵:“娘娘,奴婢都打聽清楚了,沁紫殿的人都被從天牢裏放出來了。素心姑娘也沒有事,據說好險,差一點就被皇上……”

景行然動作倒是挺快,人在這兒,命令卻早已傳達下去。

聽得我宮裏的那些個人都沒事,譚素心也有驚無險,我一顆心回落,這才覺得長長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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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身房。

晦氣頗多,肮髒淩亂,這樣的地方,實則是一個帝王最忌諱去的。

不過今夜很顯然,這小小的淨身房,卻有幸降臨了好幾位身份不凡的貴客。

景行然率先進去,我緊隨其後,雲蘭自然是在我身後。林雪兮手扶著腹部,和兩個婢女慢悠悠地走在最後。

其實腹部都這般明顯了,她真的不適宜過多走動。若出了什麽差池,還真的會有很多人連帶著遭殃。

“皇上,您總算是來了,貴妃娘娘說什麽都不走,奴婢實在是沒轍了。”江舒薇跟前的婢女連珠奔了上來參見,手指指著一個陰暗的角落。

那兒,江舒薇一身貴妃紅袍,尊貴的身份,那特意穿上的錦袍,是一種無上的權威。想來該是怕這淨身房的年公公不聽她的號令,這才特意穿上了這衣服吧。

有時候,一件衣服的力量,比一個人的力量,還要大。

隻要,能夠懂得靈活運用。

那個不動如山的身影,仿佛在執著些什麽,如水的眸子散發出氤/氳,明明是那般柔弱的眼神,卻能夠使人從骨子裏不敢褻瀆。

她,就這樣站著,一動不動。

而她的身前,跪著淨身房的年公公以及幾個小太監。

這奴才跟主子杠上了,實在是借給他膽子也不敢啊。若非是一個是皇上的命令,一個是貴妃的命令,而皇上又寵愛著貴妃至深,年公公恐怕早就秉公處理了。

但現在,景行然來了。

這一國的天子為了江舒薇來到這種地方,完全便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江舒薇身後站著一個侍衛,陰影中,那張臉看不真切。隻是他附耳到她麵前的動作,讓我心思微微一動。

聽到那侍衛的話,江舒薇難以置信地望向這頭。然後,在眾人根本就意想不到的情況下,她從那暗處飛快奔出,一頭紮入景行然的懷抱。

“皇上,薇兒以為你都不管薇兒死活了。”聲音染上一絲哽咽,我見猶憐。想來這麽長時間的等待,她也是在害怕,害怕景行然真的不會來。害怕,他會因為她有意違抗他的旨意而對她逐漸疏遠。

這會兒見到他,仿佛心底那塊空**的地方又再次被填滿,她將頭埋在景行然懷中,雙臂緊緊地纏繞在他腰上。

那,是一個緊/窒的擁抱。似乎要傾盡一生,沉浸在那份對彼此的在意之中。

景行然並沒有推開她,雙臂攬著她的雙臂,逼迫她從他懷中抬起頭。他望著她蒼白的俏臉,上頭是擔憂與害怕,伴隨著一絲水汽彌漫。

那張俊顏有一絲鬆動,然後,他眸中兩分心疼、三分動容、五分在意……

那彼此相對,執手相看淚眼的一幕,還真是讓人由衷地感慨啊。好一幕恩愛夫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還真是夠厲害的,能將這周圍的人都當成擺設,全然不顧地投入其中……

我不知道此刻站在我身後的林雪兮是什麽表情,可我知道,我胃裏翻滾,一陣不適,剛剛喝下的苦藥,正一點點地在體內奔湧。

然後……由下至上,一點點……一點點……

“嘔……嘔……”我很沒形象地吐了出來。

胃裏,分明便沒有什麽,可那股子想要嘔吐的欲/望,卻是那般旺盛。仿佛不將膽汁都吐出來,便不堪罷休。

“你們抱你們的……嘔……別管……別管我……嘔……”我向來是個體貼之人。當然是不能擾了人家的興致。

可笑啊可笑,明明說對我動心的人,還真是有夠多情呢。

所幸剛剛在斟然殿並沒有將自己交托,並沒有因他那幾

句隻言片語便徹底妥協。此刻想來,那一刻的他,還真是有夠惡心的呢。

想到此,我吐得更歡暢了,隻覺得昏天暗地,若是能永遠擺脫這樣的難受,就好了。

淩冽的梅香入鼻,背上多了一隻體貼的掌,給予我輕拍,又徐徐為我輸入一股內力。那恰到好處的舒適,將我心底的那股子不適驅逐,我竟奇跡般地停止了嘔吐。

雲蘭早就體貼地為我尋來了茶水漱口,我將身後那個懷抱嫌惡地推離:“這樣的體貼臣妾無福消受。”

景行然望向我,眸子沉了沉,欲言又止,終究緊了緊右手,什麽都沒說。

可笑,背棄我的人是他,他還能有什麽可說的呢?莫不是還要來橫加指責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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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薇兒懇請皇上饒過那常永侍衛。”這時候,江舒薇打破了沉靜,孱弱的身子顯然是因為剛剛被景行然一把推開時的不堪,麵色,蒼白無力。

景行然懶懶開口:“不過是執行個宮刑,既然犯了宮規,便該得到應有的下場。”

這句話顯然是麵對著我開口,也許是為了緩和我的情緒,也許是意識到剛剛對我的絕情,他回答江舒薇的話倒是不留餘地。

江舒薇顯然沒料到他竟會如此說,一把拖曳住他銀色的衣袖,泫然欲泣:“薇兒自小命薄,但也懂得知恩圖報。薇兒進宮時日尚短,卻因著心疾而成為宮中許多人避諱的對象。但那侍衛卻不顧這些,每次為薇兒跑腿,不辭辛勞地奔波在宮裏和宮外,光憑這一點,薇兒便不能不救他。何況,他家裏頭的娘子即將臨盆,這個年紀有喜,生的時候萬分凶險,實在是不能受一絲半點刺激。”

聽她的話,句句真情。

確實,成為人人顧忌的對象,卻還是有那麽一個人肯真心對自己,怎會不輕易動容?若常永家裏頭的娘子真的是快臨盆了,按照這個年紀來看,中年懷子,的確是凶險萬分,稍有不慎,有可能便是一屍兩命。

這,是站在常永娘子的立場上來看問題。可站在常永本人所犯下的罪行來看,他怎可能會是個顧家的男人,平日裏花天酒地倒是能令人信服。出入青樓妓館,恐怕也是屢見不鮮了。

這樣的男人,怎麽可能值得令人托付終身?身為他的娘子,實在是悲哀。

她寬容賢德的話在空中流溢,我聽得景行然一句:“那侍衛現今如何?已經被閹割完畢了?”話,是對著跪在地上的年公公問的。

年公公早就從剛剛暗處的地麵移著跪到了景行然麵前,忐忑不已:“稟皇上……其中一名已經……已經閹割完畢。不過另一名,因著貴妃娘娘阻攔,奴才……奴才還沒有執行……”

語氣中是有些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個不慎,便惹禍上身。

“人呢?”景行然負手而立,風吹過,衣袂翩然,那與神俱來的王者氣息是那般強烈。俊眸斂下情緒,不溫不火,不冷不熱。

“兩個都在那間暗室內。”年公公蘭花指一點,便是不遠處的一間黑氣沉沉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