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才聽見他略帶黯啞的聲音傳來,“你很喜歡於家二舅舅嗎?也很喜歡他給你的糕點嗎?”
陸歡顏理所當然的點點頭,於家二舅舅溫厚善良,對她也好,又是嬸母的弟弟,比起自己的兩個嫡親舅舅不知道好上多久,她當然喜歡了。
阿炎語塞地看著她點頭稱是,隨後垂下眼睛來,眼中閃過一絲陰鬱和冷漠,卻又趕緊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半晌才扭過頭來丟下一句“你喜歡就好”,隨後轉身出了門。
陸歡顏分好了糕點,看著阿炎一聲不響出門的背影,心中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想,隻噘了噘嘴就將此事放下了。
等到了午飯時候,阿炎也是如此,隻低著頭吃飯,對桌麵上人們的談話也不表示興趣,陸歡顏坐在他旁邊,這才覺察出他有些奇怪,但是也不知道從哪裏問,隻好先暫且不提。
吃過了飯,於順圭便拿出自己的胚子叫陸歡顏看,這一次燒出來的瓶子不錯,改進了手法和順序之後,瓶身更加結實,於順圭也造出些塞子來,方便拔取。
雖然跟現世的瓶子不能比,但也算不錯了,陸歡顏很是滿意,連連點頭,隨後便說秋天過後,他就可以開始生產了。
於順圭高興的連聲說是,於青荷也很高興,心中滿是驕傲,陸大成也微笑著看著眼前的一切。
等送走了於順圭之後,柳月蘭倚在門邊心中唏噓不已,這人跟人差別怎麽就那麽大呢?便是滿滿的親舅舅都不如這個表舅舅,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陸長河拍了拍妻子的手臂寬慰她,沒有關係,反正隻要柳家不來找茬,不欺負自己的妻女,管他們怎麽樣呢!
陸歡顏忙完之後,轉頭看時卻不見了阿炎,這可是破天荒地頭一遭,他一向都陪在自己身邊的,想到這裏,陸歡顏心中也不由得有些焦急起來,在陸家的院子裏找了半晌也沒有見人,隻好跑出門去尋。
一邊走一邊找,一邊叫著阿炎的名字,聲音驚動了在村子裏玩耍的幾個孩子,聽見她在找阿炎,便指了一個方向說看到他往那邊去了。
陸歡顏趕緊順著那裏走去,到了地方才看見阿炎一個人形單影隻的坐在一旁的石頭上,呆呆地看著前麵,不知為何,那背影中充滿了寂寥和落寞,讓人看一眼都覺得心中愁緒萬千。
陸歡顏站在遠處,看著那個背影,仿佛能感受到他心中的難過一般,想來是這些天陸家熱熱鬧鬧,都有家人陪伴,讓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世,那滋味一定不好受。
可是這些事情,她除了陪伴在他身邊能有什麽辦法呢?她會一直陪著他,陸家的人也會一直成為他的家人,隻要他願意。
想了良久,陸歡顏黯然轉身離開,有的事情隻有等他自己想明白,才能獲得歡樂和幸福,而她會一直默默的陪著他。
回到家中,陸歡顏收拾起心情,隻在藥圃裏忙碌,希望用勞動將心中的難過揮除,這一忙竟也忙了大半天,等她察覺出脖子有些微酸的時候,已是將近傍晚了。
她站起身來,一回頭卻是嚇了一跳,阿炎不知何時已在身後候著,純淨的眸光底色中此刻卻是帶著幾抹失望和難過憂傷,看著陸歡顏。
她吃了一驚,趕緊道:“阿炎哥哥,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阿炎抿了抿唇,片刻之後才舒了一口氣,淡淡地道:“我什麽時候回來又有什麽要緊,反正你也沒注意。”
陸歡顏皺了皺眉,這話怎麽聽著有點帶刺兒?不過想到他心情不好,倒也原諒他了,她放下自己的小鋤頭,抬起頭來想要牽他的手一起回去,卻被阿炎不著痕跡的躲開了。
他轉過身來,努力克製著自己的聲音,“你都忙了半天了,歇歇吧。”
陸歡顏呆呆地看著自己空****的手掌,第一次感覺到了有些茫然,回到院子裏,大家夥都在,熱熱鬧鬧地說著話,看著倆人前後腳走出來,幾人都沒有察覺出什麽不妥,陸大成招呼陸歡顏到自己跟前來,給她抓的蛐蛐放在罐子裏玩兒。
阿炎則被陸陳氏叫去,叫他吃東西,兩人各自陪在祖父祖母身邊,卻是都不抬頭看向彼此。
看著罐子裏的蛐蛐,在祖父的逗弄下蹦蹦跳跳樂趣橫生,陸歡顏臉上笑著,心裏卻有點沉甸甸的,心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個想法來。
阿炎生氣了?
他怎麽會生氣?難不成自己有什麽惹到他了?怎麽想自己今天也沒有惹住他啊,他這是怎麽了?
等到晚上陸之逾幾個放學回來,一開始說話熱鬧起來,就愈發有點不對勁了,陸之逾和陸之遙都在說著學堂裏的見聞,陸之遠坐在一旁神色定定,目光卻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兩人,視線在兩人臉上不停地轉換,見一向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兩人,今天晚上連目光都沒有對上,心中更是奇怪的很。
屋子裏歡聲笑語,阿炎卻覺得自己受不住,一方麵是陸歡顏今天晚上一直都沒有笑,他心頭難過,不願意看到她不笑的模樣,另一方麵是他心裏也難過的很,對這樣的場麵根本就坐不住。
他本就是一個被陸家撿來的孩子,滿滿對他有那樣好,他卻接受不了她可能會嫁給別人的事實,這怎麽可以,他是要守護她的,這一輩子都要讓她開心才對。
種種思緒湧上心頭,他抿了抿唇借口去喝口水悄悄地離開了堂屋,坐在院子裏角落的磨盤上抬頭望月不語。
不過一會兒,身後傳來腳步聲,阿炎回過頭去,見陸之遠站在他身後,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低聲道:“你和滿滿鬧別扭了?”
阿炎眼神一動沒有說話,陸之遠見狀便更確定了,上前兩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滿滿是咱們家唯一的女孩子,脾氣是嬌了點,要是真做了什麽不對的事情,你要讓著她,別往心裏去哈。”
阿炎沉默不語,這哪裏是滿滿的問題,隻不過是他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