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著竹節傘柄的指尖白裏透粉,此刻有些用力的握緊,餘晚媱沒有抬頭,倒是跟在她後麵的秀煙急著想上前解釋。

餘晚媱拉住她,抬起下巴來,望到陸恒身邊那人,是個少年公子,跟陸恒眉眼上有幾分像,想是沈家人了。

對方也在打量她,不知是不是錯覺,那眼神中滋生了些許調笑。

餘晚媱又低下頭,細聲說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她的嗓音溫軟,是獨屬於江南的吳儂軟語,聽的人耳朵一酥。

陸恒道,“回去。”

餘晚媱的眼睫顫一下,屈了屈膝,隨後拽著秀煙折回去。

秀煙不明所以,“咱們真不去看老爺和少爺了嗎?”

“眼下不方便,我們走遠些等一等,”餘晚媱低道。

過堂風吹的凶,兩人手扶著手,沿原路出了巷子。

“這是哪兒來的小嫂子?”看著那窈窕身段,沈澤笑嘻嘻道。

陸恒左轉入堂,沈澤跟在他後頭,“南直隸的案子表兄也忙了半個月,中午都不得空,小嫂子怕表兄在衙門裏挨凍挨餓,還巴巴兒的送吃送穿,表兄看在小嫂子的麵上,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把案子結了吧。”

陸恒頓住腳,扭過頭麵無表情問道,“什麽意思?”

“表兄高抬貴手,把我父親從詔獄裏放出來,我也不抖落表兄在外麵養的小嫂子。”

沈澤有了底氣,陸家自詡門楣清高,當初他姑母嫁到陸家,就是看中了陸家子孫不納妾,這確實是好事,可自打姑母逝世,威遠侯娶了新夫人,陸沈兩家關係日漸疏遠。

這次舞弊案,沈澤父親被抓,大理寺是陸恒當主,原本沈家是沒怕的,誰知道陸恒鐵石心腸,竟真想依律處置沈父,沈澤求了數次都沒用,這回叫他發現陸恒在外麵養了女人,當然不可能放過。

“表兄和我都是男人,哪個男人不愛美人兒,表兄家規森嚴,外頭養個把女人也屬正常,我體諒表兄,也望表兄體諒我,我就這一個老父親,他在獄裏遭罪,我這個做兒子的也難受。”

陸恒沉下臉,斥他,“胡扯什麽?她是我夫人。”

說罷就進了內堂。

沈澤咬了咬牙,那婦人身上穿的衣物登不上台麵,見著陸恒麵還避嫌的叫對方大人,又是一副花容月貌,怎麽看怎麽都不像是能進陸家門的人,隻怕是陸恒有心隱瞞。

不行,他得讓妹妹去陸家探探情況。

——

內堂裏,墨硯搬了木匣子進來,“世子爺,這些考卷都在這裏。”

陸恒翻看了幾張考卷,輕易找到沈澤父親的那張,隻掃過,便和主簿道,“先放進案庫裏吧。”

這就是要定案了,主簿小心托著木匣子退出內堂。

堂下一時無人,墨硯才敢笑說,“世子爺,剛奴才回去一趟,夫人屋裏的霜秋送來一件裘衣,是夫人親手給您做的。”

墨硯將那件裘衣取出給陸恒看,玄纁縐麵,衣襟袖口都有金線繡的雲紋,很貼合他的身量。

陸恒下意識就想到將才雪地裏的餘晚媱,冒冒失失帶著丫鬟過來給他送東西,他們做了夫妻才三個月,真正相處的時間不多,陸恒對自己的這位夫人並沒有什麽感覺,陳氏急著給陸瓔治病娶進來的藥引子,他念著這十幾年陳氏的照顧才答應。

橫豎過一輩子,她隻要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他也懶得糾正她身上那些不得體的小毛病。

“不過……霜秋告訴奴才,這裘衣隻是夫人順便做的,”墨硯補了句。

陸恒不覺皺眉,未幾道,“回府吧。”

墨硯看他臉色不愉,忙收了裘衣不再吱聲。

——

巷道這邊,餘晚媱等了一陣,時不時進巷子裏觀望,確定他們不在了,才和秀煙一道悄悄走到詔獄後門,給守門的獄卒使了銀子,兩人便隨著獄卒進到詔獄裏。

大理寺詔獄裏關的都是些重犯,像餘家父子這種被定罪販賣私鹽的,隨時等著上頭下令處決,被關押在深牢裏。

餘晚媱跟著獄卒走,牢裏幽暗潮濕,耳邊能聽見周遭牢房的喊叫聲,其中一個最為刺耳。

“陸恒!放我出去!我是你親舅舅,你竟敢這麽對我!”

餘晚媱心跳飛快,腳步卻未停。

秀煙做無意問道,“差爺,這人真是陸大人的舅舅?”

“他算什麽正經舅舅,沈家三房庶出的老爺,跟咱們大人也就沾點兒名,可掛不上真關係,”獄卒譏誚道。

陸恒生母是沈家嫡女,這三房庶出,確實和嫡係隔了些。

秀煙繼續問,“這老爺犯什麽事了?”

“還能什麽事兒,滿燕京都傳遍了,這三老爺今年春闈作弊,沈家巴不得跟他劃清界限,真是給我們大人臉上抹黑。”

獄卒帶著她們到餘家父子牢門前,“探望死囚隻有一刻鍾,趕緊的。”

兩人忙蹲下來,一眼見那牢中情形,隻有一張木板床,**躺著餘晚媱的父親餘忠旺,身上蓋著破爛的棉絮和稻草,時不時咳一聲。

她哥哥餘雪晨僅著單衣,手不斷拍著餘忠旺後背。

餘晚媱慌忙蹲倒,“哥哥,爹怎麽了?”

“入冬後天氣一天比一天冷,這牢裏陰濕,爹身子骨素來不健壯,這兩日受了寒,”餘雪晨勉強笑道。

“我給你們帶了衣服,”餘晚媱把棉衣從兩條木柱的縫隙中塞進去。

餘雪晨走到門邊才發覺她梳的是婦人頭,不由一愣,“……妹妹嫁人了?”

餘晚媱神態僵過便露一絲羞澀,垂下睫毛輕嗯一聲。

餘雪晨表情略複雜,年幼時餘晚媱上樹下水像個皮猴子,也就及笄後變的稍微嫻靜了些,私底下沒人時,也還是偶有頑皮,沒成想嫁做人婦後,她會這般端莊矜持。

“妹夫是做什麽營生的?”

秀煙一臉欣喜,驕傲道,“小姐嫁的可……”

餘晚媱瞪她一眼,她當即捂住嘴不敢說了。

“哥哥和爹快穿上棉衣,我帶了些飯菜,你們吃一點,”餘晚媱打開食盒端出飯菜來。

餘雪晨看出她不想說,便也沒追著問,拿了衣物去穿,隨後扶著餘忠旺下床,爺倆坐在門檻邊,捧著飯碗吃的狼吞虎咽。

餘晚媱有點想笑,沒笑出來,反而眼裏起了霧,不過片刻就強做平靜,壓著聲對他們道,“我會想辦法救你們。”

餘忠旺道,“我和你哥哥是活不成了,你好好過你的日子,不用再操心我們,父女一場,等我們死後,你記得來替我們收屍就算我這些年沒白養你。”

餘晚媱叫他一聲爹,“我想問您一句話,您真的沒有販賣私鹽嗎?”

餘忠旺頃刻黑了臉,“你爹我做的是正經鹽路買賣,拿的是朝廷鹽引①,我用得著幹那種掉腦袋的勾當?”

餘晚媱心下微定,隻要她爹是被冤枉的,她去求陸恒就一定有轉機。

“爹,是誰告發的您?”

“說來蹊蹺,當時緝私營在我的引岸②抓到了私鹽販子,那販子一口咬定是聽我指示倒賣官鹽,這在我的地盤上,我真是有口難言!”餘忠旺沉沉唉了一聲。

餘晚媱沉思須臾,才想再問,獄卒過來趕人,“時間到了,快走快走!”

餘晚媱隻得離開。

——

兩人出來走的是角門,進府仍是角門。

回到檀棠院,餘晚媱叮囑秀煙不可在外亂說,更衣後肚子就餓了。

霜秋領著幾個丫頭進屋裏擺膳,先盛了碗烏骨雞湯給餘晚媱,輕快道,“夫人,世子爺先前過來了。”

餘晚媱抿一口湯,“爺有說什麽嗎?”

“隻在屋裏看了一圈,便回東廂房了,”霜秋如實道。

餘晚媱拿勺的手停了停,記起來今天是臘月初一,照著他的規矩,今晚該來她房裏。

她迅速喝完湯,對付半碗飯,瞌睡上來了,在霜秋的服侍下褪了鞋,躺到**,輕拍霜秋的手背道,“我前日煎了些小魚幹,你拿下去跟他們分了吃。”

小魚幹不是好東西,在侯府裏,像霜秋這樣的大丫鬟,吃過的點心零嘴不知有多少,這種貓狗吃的玩意兒霜秋還真看不上,不過她既然賞了,霜秋也不會當麵說不要,到時候分給外麵的丫頭小廝,餘晚媱還不定被說怎麽小氣呢。

“你去賬房那兒支些好的針線緞布,我晚上繡萬壽圖要用。”

霜秋道聲好,在香爐裏點了安神香,抱著香案上裝小魚幹的木盒子出去招呼丫頭小廝們分了。

就連墨硯也分到了幾條,這會兒過了中午,府裏主子多在休息,隻陸恒待在書房還沒出來,墨硯早餓得咕咕叫,小魚幹聞著香,他吃了一條,頓覺酥脆好吃。

恰巧陸恒出來,見他吃的香,便揀了條咬一口,確實可口,不由道,“哪兒順來的?”

“回世子爺,是夫人給的,咱們院都有,”墨硯憨笑道。

陸恒擰了擰眉,將手裏的魚幹扔唾壺裏。

等霜秋從賬房回來,院裏一饞嘴丫頭湊她跟前道,“霜秋姐姐,夫人給小魚幹兒還有嗎?我還想吃。”

霜秋呸了句沒見識,心下疑惑那普普通通的魚幹能好吃到哪兒去。

——

下晚,餘晚媱才繡了半個壽字,陸恒揭了門簾進來,二人四目相對,餘晚媱當先放下手裏的繡活,起來道,“爺用過膳了?”

陸恒沒接這話,踱近看了看,“給誰繡的?”

“二妹妹的萬壽圖被燒了,母親叫我幫著重做一副,”餘晚媱輕道。

陸恒又瞧自己穿的裘衣,是她順便做的,她還給下人做小食。

莫名煩躁了起來。

他解掉裘衣丟到衣架上,“安置吧。”

作者有話說:

①鹽引:古代官府在商人繳納鹽價和稅款後,發給商人用以支領和運銷食鹽的憑證。

②引岸:古代鹽商獨占的運鹽引銷區域

卑微求第二個預收《嬌妾薄情》

“孤以為她愛慘了孤,沒想到她卻為了她的情郎捅了孤。”

孤有一侍妾陳錦煙,

她曾是高門貴女,為了孤自甘下賤,百般狐媚,隻求能侍奉孤左右。

孤雖瞧不上她,但她對孤實在癡情,

孤才勉為其難收她在側,

像她這樣登不上台麵的女人,孤斷不可能給她位份,

孤以為,給孤做妾都玷汙了孤。

可孤確實很喜愛她的柔順,滿眼情深,

孤以為她著實愛慘了孤。

孤為太子,待登基後勢必要擇選皇後,

像她這種侍妾,孤想送人遣散都是隨手的事,

但孤有點舍不得。

孤想給她一個封號,讓她名正言順的和孤比肩。

可孤登基那日,才發現她背著孤已有情郎,孤一氣之下想殺了他。

她卻為了她的情郎把孤給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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