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恒聞聲看去, 馬車已經帶著餘晚媱往西角門方向馳遠,過戌時,京中的宵禁才開始, 四方城門緊閉,尋常時候, 會有五城兵馬司的巡邏隊在大街小巷巡視,但離戌時還有些時候, 那輛馬車這麽快的速度, 顯然是想將餘晚媱帶出城。

隻在他愣神這眨眼功夫, 黑衣人的刀劈了過來, 他險險避過,猛不丁後肩巨疼,利劍刺進肉裏,噗呲一聲, 他反手提劍梭向身後,那人機敏的躍出包圍圈, 所有的路道都被堵死,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那輛馬車跑遠。

肩頭的傷口在流血,陸恒看向那領頭的刺客,他身量和他差不多高,隻是身形清瘦,露出來的一雙眼睛很是輕佻凶狠,這刺客他見過。

是上巳節那日行刺陸瓔的殺手, 那日陸瓔暗示他是餘晚媱派來的,如今看來, 他是衝著他這個大理寺卿來的。

殺他無非是因為江南私鹽案。

那刺客提劍殺向他, 招招致命。

陸恒受了傷, 隻能回擋,他的仆役被其他刺客糾纏,已有好幾個重傷,這麽下去,今晚他真要下地府,他若死了,餘晚媱更活不成,胡太醫說,她腹中的孩子最遲再有半月就降生了,他不想死,他欠她的補償還沒還,他還想聽孩子叫他一聲父親。

但刺客太多了,陸恒看得出,這回他們是下了狠手,不殺他不罷休,他一麵跟麵前的刺客對戰,還要防著後頭行刺,逐漸窮途末路,他在刺客眼裏看到了嗜血的興奮,以及妒恨。

他尚未看明白,那刺客已提劍往他心口上狠刺,陸恒疾步後退,快要支撐不住時,半空中響起咻的一聲,一支□□飛紮進刺客的胳膊上,刺客當即翻身在地上滾了一周,捂著肩膀避進深巷中。

緊接著許多捕役衝來,跟那些黑衣人纏鬥在一起,不一會便擒拿下好幾個生口,有幾個要咬舌自盡的,都被卸了下巴。

陸恒急促喘了口氣,揚起頭見西城兵馬司都指揮晁元從馬上下來,畢恭畢敬的朝他拱手做拜,“陸大人受驚,下官來遲了。”

“有勞晁指揮,那刺客還在城中,記得嚴加搜捕。”

他疾走到那匹馬前,縱身上馬,“借馬一用。”

火把的光打在他背上,那處傷口血流如注。

這晁元也是個人精,不敢多問,隻叫了幾個有眼力見的壯實捕役先跟隨上去,剩餘捕役分做兩隊,一隊搜捕潛逃的刺客,一隊將那些刺客押回西城兵馬司,並派知事通知各城兵馬司,進行全城圍剿。

再說馬車行了一段路,離眼看離城門越來越近,晚間城門口的守衛排查往來進出異常嚴格,需要出示路引以證自己的身份,秀煙自帶著路引,可是餘晚媱出來匆忙,路引被兩個大丫鬟收著,她本以為會被陸恒安頓在哪個小宅院裏,隻等她產下孩子,就會被發賣,根本沒想到其他。

秀煙回頭看遠處陸恒騎著馬帶兵追過來,哪還有心思琢磨怎麽糊弄守衛,匆忙將馬車左轉,往偏僻的巷子裏行去,那巷子沒人住,一路到底後,竟直通潞河河口,那河岸還停泊著一條船。

秀煙眼睛一亮,跟車裏的餘晚媱道,“夫人,咱們從這兒下來吧。”

餘晚媱顛簸了一路,腹部若有似無的作疼,但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她下了小榻,出了馬車。

秀煙攙扶著她下來,她也見到了那條船,雖有心喜,卻擔憂道,“這隻是條漁船,我們跑不遠。”

秀煙道,“奴婢同韓大家的通了信,韓大家的說他在城外等著我們,他租了畫舫,等我們匯合就走。”

潞河圍了半個燕京城,隻要用這條漁船出城,之後便能乘畫舫回江都。

餘晚媱瞧著她真摯的神色,心中縱有萬般疑慮也都悉數壓下,她說得對,隻能回江都,做什麽都可以。

她猝然高興起來,搭著秀煙的手,一起踩在古樸的石板上,心裏的慌張在這一刻放下,她竟然有閑心問秀煙,“你怎麽回來的?”

秀煙回她,“奴婢不放心夫人,趁那幾個小廝不注意,從船上偷跑下來。”

餘晚媱走路慢,她細心的往後退了點,眼睛一直看著腳下,怕她絆到,“奴婢打聽了很久,才得知韓大家的住在城外的白鶴樓,奴婢便去找了他,他叫奴婢今晚守在後街,這才有機會把您救出來。”

餘晚媱有片刻乍然,垂眸見她扶著自己的那隻手破了好幾個口子,可見吃了不少苦,餘晚媱輕聲道,“辛苦你了。”

秀煙滿不在乎,“瞧您見外了,奴婢怎麽說也是陪您一起長大的,要沒您,奴婢還不知道要被賣到什麽地方,老爺、少爺也對奴婢不薄,奴婢可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她極為神氣,看的餘晚媱都想笑,“慣會貧嘴,我叫你少說話沒幾次聽的,哪次都被人逮著。”

她這一說,兩人霎時沒了話,不自覺就想到那幾日的事上。

“反正咱們馬上就能離開燕京,等回到江都,咱們就不用再怕什麽了,奴婢很久沒有吃到您親手做的水晶肴肉,”秀煙說的可憐兮兮,想當初在江都,餘晚媱時常做點心果子,可到這燕京嫁給陸恒後,做個小點心都被人指著鼻子數落,一點也不快活。

餘晚媱很低的說了個好,抿嘴淺笑,心裏竟不知所謂,她遠眺著河麵,這條河相比江都的河流來說,算不得大河,河對麵燈光點點,住著許多戶人家,陸家應在其中,從此往後,她不再跟陸家有瓜葛,她也不再受陸恒囚困。

她自由了。

她們走到船前,那條漁船一半在岸上,一半漂在水上,也不知道船家怎麽停的船。

秀煙探頭張望,“噫,這是空船。”

她爬到船上,回頭將餘晚媱拉上來,手抬著竹竿撐在岸上,猛一使力,那船便緩慢駛進水中。

“還好奴婢以前跟著老爺一起出過海,劃船不在話下,您快坐下來,謹防站不穩。”

餘晚媱嗯一聲,正要尋個能坐的地方。

陸恒追來了。

秀煙一見他臉側有血,身後還跟著數十個魁梧大漢,當即加快劃船。

船離開了岸,陸恒喘著氣望向船,視線裏隻有那剪孤寂的快溶進黑夜中的背影,懷孕以後,她越發的緘默,她的體態也沒有以前那般窈窕婀娜,她這個人比以往還無趣,可卻讓他愈加記掛,他會留意她的一舉一動,會惦念她的一顰一笑,也會在意她有沒有被照顧好。

這很不正常,但他甘之如飴,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刻意忽視這些,隻想讓她待在自己身邊,想和她廝守一生。

從始至終都是他離不開她。

什麽臉麵、什麽身份在這時都沒了束縛力。

他往水邊踏近,高聲道,“你要任性到什麽時候?”

餘晚媱低垂著頭,意識回到他們拜堂成親的那晚,那天她是歡喜的,即使沒有高朋滿座,即使她爹和哥哥沒有喝她的喜酒,她依然是歡喜的。

可歡喜也隻在那一晚,後來她便死心了。

她抬起手,慢慢將臉上的淚水抹幹淨,還是決定同他說清楚。

陸恒看著她轉過身,她很平靜的和他對望,她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異常空寂飄渺,稍微不留神便會聽不清。

但他還是聽清了,他聽到她說。

“你的夫人我不當了,我要回江南,你我兩不相欠。”

她要回江南,可是她的父兄還生死不明,餘家受創,她回江南怎麽活?

她什麽都不知道,她還這麽任性妄為,他應該冷漠的嘲諷她,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說她總是不安分,但他說不出口。

因為她決絕的背過身,再也不願看他一眼。

那條船在漸漸飄遠,她也將會從他的視線裏消失,他這一生沒有強求過什麽,他遵循著母親的遺言,不要變成父親那樣的虛偽好色之徒,所以他對女人敬而遠之,從娶她開始,便讓自己冷漠以待,他自持甚高,他認為自己沒有做錯,直到他們的關係逐漸不堪,他憤怒輕賤過,到最後甘願沉淪,卻忽視了一個問題。

她是被迫的。

可是他舍不得放她走。

“你回來!我不會再關著你!”

可是那抹身影不再回頭,她要帶著孩子從此離開他的世界,她要徹底將他拋棄。

陸恒雙目赤紅,無力感席卷而來,他不知道怎麽挽留她,他陡然道,“你不想知道你是誰的女兒嗎?你回來我帶你去找你的母親!”

餘晚媱聽到這句話有刹那滯住,她是餘忠旺撿回去的,如果她的母親真想要她,當初就不會將她丟棄,她不想回去找她,她也不想再落到他的手裏。

秀煙這時尖叫了一聲,“夫人!這船漏水!”

餘晚媱定睛往船艙中瞧,那水飛快湧進來,餘晚媱隻來得及在腦子裏感慨,這樣一條漁船放在水邊,都無人看管,她們就應該想到,這船是壞的,果然栽了跟頭。

很快整條船被水淹沒,她們沉入水中。

陸恒在岸邊見那條船突然停住,過不久,那船帶著人一起沉下去,想也沒想,當即一躍身跳進河水裏,他並不會遊泳,奮力往船的方向掙紮,河水洶湧過來,要漫過他的頭頂,將他也吞噬盡。

岸上的數十名捕役全數跳到河裏,其中一個遊的快,將陸恒從水裏撈出來扶他上岸,陸恒趴在地上,通紅著眼眶揪住那捕役的衣領,“誰給你的膽子敢阻止我?”

那捕役跪在地上直發抖,“您、您不會水……小的們可以去撈人。”

陸恒手發顫,他不會水,他救不了她,他驟時凶狠道,“她若有一絲差池,我拿你們是問!”

這是他在人前表露出的最猙獰可怖麵相,全然失了那副端方沉穩的姿態。

捕役驚恐的給他磕頭,隨即跳進水中參加搜找。

陸恒定定的看著水麵,看那條漁船被扛出水,船艙中空無一人,那些捕役在河水中一遍一遍尋找,他們的身體在水中沉浮,他的心也在沉浮,他開始後悔了。

如果沒有趕走她的丫頭,如果留住她的父兄,如果對她再好點……

“大人,小的在水裏找到這個,”捕役遊到岸邊,遞上一塊布包裹。

陸恒就像慢半拍一般,一點點的伸手指過去,在觸到布麵時,他有瞬間想縮回去,但他還是接過了包裹,他的手指挑開包裹,入眼是一雙小鞋,鞋頭繡著福字,兩隻鞋還不及他的巴掌大,可他的手卻像是難以負重般沒拿穩,那包裹便掉落到地上,濕透的小鞋小衣裳皺巴巴的躺在那兒,那百子衣上的小兔子還是栩栩如生的翹著尾巴。

他猛然將這些小兒的東西抱進懷中,啞聲一遍一遍的說,“快找,快找!”

他抬腿再次衝到水裏,捕役都攔不住他,他進河裏後連嗆了數口水,寒冷襲入心口,水從四麵八方撲來,他忽的閉上了眼,放任自己往下沉。

這樣的冷,她怎麽受得了?

他被兩個捕役從水裏抬上岸,反手扣著其中一人的脖子,“找到人了嗎?”

捕役連連搖頭,“還沒找到……”

陸恒一把推開他,“再找!”

捕役不敢違逆他,撲通跳下水。

河水淩淩,明明才過夏,卻有錐心刺骨的冷,他很無助,比當年失去母親時還無助,沒有人能幫他,隻有他一個人在這漩渦中深陷。

他望著水中的捕役,心裏產生了一種奇異的念頭,當初她在英國公府落水,被秀煙救了,那她現在落水,秀煙在她身邊,會不會也能救她上岸?

晁元此時帶了不少差役過來,“陸大人,可有要幫忙的?”

他在來時已經得知,陸恒的夫人被刺客抓走了。

陸恒青白著麵,“帶人沿著這條河自上往下找,一根草一棵樹都不能放過。”

晁元帶人順兩岸翻找。

陸恒目視著水中岸上,慌亂得到了片刻寧靜。

——

餘晚媱和秀煙沉入水中後,她們自小便玩在水裏,可以說是傍水而生,半大時候就能像鴨子般遊水,江都的河比這潞河深的多,她們都無所畏懼,更不用說潞河了。

隻是餘晚媱身子太過重,在水中很難浮上勁,全靠著秀煙支撐,兩人才從破船繞開,遊到水草深處,借著水草遮擋,她們悄悄上岸,這裏離陸恒站著的橋岸有一些距離,天黑下來後,再有茂密的雜草做掩護,他不會發現這裏。

“咱們沒法出城了,”秀煙小聲道。

餘晚媱捂著肚子倒進草叢裏,巨疼近乎要將她撕成兩半,她急促呼氣,抓住秀煙道,“我、我的肚子……”

秀煙手忙腳亂的托住她肩膀,“您怎麽了?”

“我要生了,你快、快……”餘晚媱推搡了她一把。

秀煙急忙放下她,扯了許多草蓋住她,憋著哭腔道,“我去找人,您等著我。”

她爬起身貓著腰從草叢裏奔到一條甬道,跑了有一會兒,迎麵見一個人抱著木盆過來,想是要洗衣服,她衝到那人跟前,剃掉耳朵上的銀鐺塞到那人手裏,哭著道,“我家夫人要生了,求求你讓我們借住一宿,等我家夫人平安生下孩子,我們一定會報答你。”

“秀煙?”那聲音不確定的問道。

秀煙登時心口一緊,這人是霜秋,怪這裏光線太暗,她沒看清人,她扭身要跑,霜秋一把拉住她,放下木盆,催著道,“快走,夫人拖延不得。”

秀煙也知不能拖延,隻能按捺住對她的警惕,當下最重要的是餘晚媱,縱然她們與霜秋以前不對付,現在霜秋主動相助,她也不推辭,忙帶著她到草叢裏,撥開草,餘晚媱已經疼的死去活來,奄奄一息的喊著餓。

秀煙擦掉眼淚,忙和霜秋一起將人托抱起來,霜秋想抄近道,走不遠處的巷子,秀煙慌聲道,“我們是偷跑出來的,世子爺還在那邊找夫人。”

霜秋立刻會意,還是走的甬道,幫著她把餘晚媱搬回自己家中。

霜秋拿來自己的衣裳給秀煙,讓她幫餘晚媱換下濕掉的衣裳,自己轉到廚房,找出雞蛋來就著熱水煮熟了幾個,連忙剝好喂給餘晚媱,餘晚媱換了暖和的衣服,又吃了雞蛋,腹疼稍微緩和,勉強能開口說話,“熱水燒好了嗎?”

霜秋道,“正在燒,您別擔心。”

餘晚媱抬起眸望到她,歎息一聲,“是你啊,沒想到還要麻煩你。”

她驟然吸了口氣,兩手抓到枕頭上,肚子疼的讓她差點叫出來,她仍仔細告訴兩人,“要找大夫來……”

她本想說還要找穩婆,可是她們兩個人,根本不可能都走掉。

秀煙看她疼成這樣,眼淚不停流,忙說著她去,被霜秋攔住,“世子爺在找你們,你不能往外跑,你就在屋裏照顧夫人,我出去找大夫,熱水我燒在灶房,你去端過來。”

她話停便往出去。

秀煙也不敢再哭,忙不迭到灶房搬來熱水,喂餘晚媱喝一些水,便惶惶不安的等著霜秋回來。

屋子裏回**著餘晚媱壓不住疼的叫聲。

——

晁元在兩岸搜了個遍,不見餘晚媱蹤跡。

他掉頭跟陸恒稟報,“大人,這附近並沒有人影。”

陸恒立在原地猶如石雕,半晌低啞著聲道,“你們一定沒搜仔細,我來看看。”

他瘋了似的在草叢中不斷穿梭,那些雜草被他踩倒,他一點點的扒開看,像遊魂一般巡視著這空曠的土地,沒有他想找的人,連她身上的東西都沒有,可是他不想放棄,他漫無目的的找尋著,胸腔裏的心跳變得不規律,他感覺到了疼痛,不知是身上傳來的,還是他心上的,他分辨不了。

他找了很久,在快要崩潰時,他摸到一把沾水的草,他揪著它們就宛若揪住了救命藥,他不斷的給自己暗示,這草不可能有水,一定是她們爬上來了,她們一定躲到安全的地方,他要把她找出來。

雜草堅韌,有些還有鋸齒,他的手心手背都有割傷,但他沒有一點痛覺,他招來晁元,“你帶一些人去那邊挨家挨戶找,剩下的跟我走。”

晁元欲言又止,想勸他不然等等,河裏還有捕役在找,但瞧他已陷入魔怔,要勸隻會讓他暴怒,說不準還會挨一頓訓,得不償失,便領著人去河對岸敲人家的門。

陸恒便帶著剩下的人沿巷子回去,就近去尋人家,這裏是城西,離城中繁華地帶很遠,本身住戶就很少,他們走了好一段路,才碰上幾戶,敲開了門進屋搜,沒找到人不說,還遭這些百姓背地數落。

陸恒的眼睛看不到他們生氣,耳朵也聽不到這些人的嘀咕,他的心裏有個聲音,一定要找到她,她不會有事,她隻是躲起來了,隻要找到她,他跟她道歉,她就會原諒他。

他每一家都不放過,一直到一戶人家門前,霜秋挎著竹籃從裏麵出來,瞅見他露出驚訝來,“世子爺是、是找奴婢?”

陸恒勉強認出她,她以前是陳氏院裏的丫頭,後來被陳氏撥給了餘晚媱,當初也是她說,那件裘衣是餘晚媱隨手做給她的。

餘晚媱可能躲在任何人屋內,但絕不會躲在她這裏。

陸恒轉身便要走。

霜秋看他失魂落魄,忽而叫他,“世子爺。”

陸恒像沒聽見,繼續往前走。

霜秋道,“奴婢已不是您府上的丫鬟了,有些事還是要告訴您。”

陸恒停住。

“當初奴婢服侍夫人,是老夫人授意要奴婢看住她,老夫人怕夫人得您寵愛,”霜秋謹聲道。

陸恒僵立著。

霜秋繼續道,“後來您對夫人太上心,老夫人命奴婢去殺了夫人,那會兒正好是英國公夫人的壽辰,老夫人說要夫人死在英國公府上,這樣才不會有人發現是她動的手,奴婢膽兒小,沒敢做,後來老夫人便想將奴婢賣出去,奴婢僥幸才逃過一劫。”

對麵的男人默然許久,低聲問,“她為什麽這麽做?”

霜秋回道,“因為老夫人做主讓夫人進門,一是怕您娶了其他名門貴女,這樣二姑娘就沒機會進陸家的門了,二是給二姑娘治病,夫人沒有家世,又是商戶女,太好拿捏,等二姑娘被英國公府認回去,到時候老夫人就會想法子把夫人趕出去,可是您偏偏對夫人在意上了,老夫人這才不想讓她活。”

她說完,見他一直沒出聲,隻有那素來直挺的背微不可見的彎下來,她在陸家做下人的這些年,從來隻見他矜貴冷情,那時丫頭們都說,如他這般清貴高華的世子爺滿燕京都不定能找出幾個,這樣的好夫郎,無怪會被那麽多人惦記。

她曾經也是這麽想的,餘晚媱進門時,陸家從上到下包括她都很看不起,一個江南來的鄉下商女,何德何能飛上枝頭成鳳凰,所以府裏的下人敢肆無忌憚的取笑她。

那會兒陸恒對餘晚媱的態度實在輕慢,她以為陸恒也和她們一樣,瞧不起自己這個出身低賤的夫人。

現時再看,個中滋味已盡不相同。

霜秋等著他走,他邁開腿,走的異常艱難,快從她這邊的小院子繞到另一家時,一聲尖利的叫聲從小破院子穿破出來。

陸恒身體一震,回頭問她,“什麽聲音?”

霜秋尷尬道,“奴婢娘前些年腿折了,一直沒好全,雨天陰天時常常疼,一疼起來就忍不住叫兩聲。”

那聲叫太刺耳,陸恒定不下心,想進院子看看,是不是真如她所說,裏麵是她娘。

霜秋看他要過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正絞盡腦汁想主意讓他走。

晁元進了巷子,三兩步跑來,到陸恒身旁,腦門上全是汗,“陸大人,捕役們在潞河下遊撈到了一具女屍。”

陸恒身體一晃,臉色已如紙白,近乎是跑出了巷子。

霜秋拍著胸口吐氣,心知屋裏人不能再等了,也飛快往醫館跑去。

——

入秋後,燕京的天時常變化無端,前一刻還是晴天,下一瞬可能會大雨傾盆。

夜一過了大半,陸恒由晁元引路到下遊,下遊的水勢湍急,水浪時不時拍打上來,屍體四周站了不少捕役,仵作在當中驗屍。

陸恒身體發麻,不自覺近前,捕役們讓開了一條路,不過是幾步遠,他卻走的異常慢,身後的差役提著燈籠給他照明,那光影影綽綽,打在屍體的臉上,在水裏泡太長時間,那臉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貌,地上全是她身上淌下來的血,他有一瞬想閉住眼,可隻能逼迫自己去看,想從中找出她與餘晚媱哪裏不像。

仵作驗完屍體,起身回話,“大人,死者是名孕婦,二十歲左右,死了近三個時辰,身上無明顯傷痕,是落水窒息而亡。”

都跟她對上。

陸恒凝視著屍身,怎會是她呢?她的眉毛很細,有一雙含煙藏水的眸子,她跟他說話時會微微低頭,隻讓他看清那張嫣紅的唇色,可現在這個人已不成人形,他試探著想伸手。

晁元拉住他,斟酌許久說道,“大人,節哀。”

節哀。

節誰的哀。

河裏的水花打上岸,濺到他臉側,眉角,水滴順著太陽穴自他的眼尾滾落,不注意看時,還當那是他的眼淚。

他推開晁元,拉過白布蓋住屍體。

“回家,”他呢喃道。

——

天邊亮起閃電,沒會功夫雨像倒下來了,陸家這裏早有人通風報信,陳氏和陸瓔等在前廳,縱有多少高興也裝出了一副悲傷難過的表情。

片刻後,陸家的大門打開,她們就見陸恒踏進門,隻依稀瞧他麵色煞白,神情僵麻,身後有幾個人抬著棺木。

陳氏捏著帕子往眼角擦擦,“瑾瑜,晚媱走了你別太傷心,她向來良善,若知你為她這般,九泉之下一定也會自責。”

陸恒像看不到她們,轉過腳步上了回廊,背身時,他身後的傷口落在母女兩人眼中,陸瓔急跑到他身邊,想看看他的傷,“大哥哥你受傷了,快看大夫!”

她的手還未碰到陸恒,就被他猛然揮開。

陸瓔踉蹌了一下,鼓起腮就要跟他置氣,陳氏過來將她拽住,搖搖頭,陸瓔便忍著氣任他進了檀棠院。

陸瓔在陸家一直都是眾人捧在手心裏的,陸恒雖然不苟言笑,但對陸瓔也甚是厚待,這些年來,從沒對她冷過臉,這還是頭一遭被他冷臉,哪還受得了,氣道,“嫂子沒了,大哥哥衝我發什麽火?我關心他也不成嗎?”

陳氏搖著玉竹金絲扇,“你大哥哥正傷心,一時失態罷了,你難道還為著這個要跟他生分嗎?”

陸瓔撅著唇不說話。

陳氏拉她回安福堂,關上門了,才笑起來,“沉不住氣,那妖精死了,你大哥哥跟她做了有一年夫妻,好歹她肚子裏還有你大哥哥的孩子,就不許他傷心一回?”

陸瓔憤憤道,“母親隻會說笑。”

陳氏道,“你還想不想嫁給瑾瑜?”

“您先前說,等我被英國公府認回去,由英國公府出麵,我一定能嫁給大哥哥,可現在我被傅伯母認做了幹女兒,全燕京城的人都笑話我,”陸瓔埋怨道。

陳氏拍拍她的手背,讓她稍安勿躁,“就是不借著英國公府,我也能讓你嫁回陸家。”

陸瓔將信將疑,“大哥哥現在傷心過度,要是不想再成親……”

陳氏輕笑,“他是威遠侯世子,是大理寺卿,肩負著整個陸家的興旺,沒有子嗣,那些族老豈會饒他?”

陸瓔悶聲道,“您說的對。”

陳氏自抽屜裏拿出一張字據,“老爺為著五百兩銀子跟家裏斷了幹係,還特意立了這張字據做見證,現下他在霧靈觀快活,管不到家裏,但往外說,也是你大哥哥不孝,將老爺趕出家門,這個家現今握在我手裏,等過了這陣子,我同你大哥哥提一提迎娶你的事,他要是不肯,那我拚著這張老臉,叫你舅舅替我去都察院走一遭了。”

陸瓔瞪大眼,“母親,那要是告了,大哥哥也不肯,他的官兒當不成了,陸家也名譽掃地,咱們豈不是得不償失。”

陳氏胸有成竹,“我最了解你大哥哥,他這人端穩拘束,極重臉麵,要是因為這麽一樁事丟了官,那真是抬不起頭了。”

“母親要這麽說,那不是還得給舅舅錢?舅舅家是填不上的窟窿,您總不能一直給他送錢,”陸瓔問道。

陳氏神思凝重,“那是自然的,可你要明白,我和你舅舅是一母同胞,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和他誰也離不了誰。”

——

棺木放在檀棠院的外堂,丫頭小廝在外堂跪著哭。

西廂房的閣門大開,叢菊和叢梅在房內整理出餘晚媱的一應用物,要分出來搬走。

陸恒跨進門時,她們已經收好了兩大包東西,正打算抱走,陸恒道,“別動。”

叢菊和叢梅互相看看,都不敢再碰,雙雙退離。

陸恒慢步到包裹前,伸指解開,垂眸望著裏麵的東西,無非是她穿過戴過的一些衣物和首飾,他的目光看到妝奩上,抬指掀開,裏麵有一套頭麵,是那回她生辰,他買來送給她的,可她從沒戴過。

他在這當中來來回回的看,這些衣裳、首飾,她沒有帶走一件,隻把她自己做的幾樣小兒衣物拿走了,或許打從一開始,她就不想留在這裏了。

他站在那些衣物麵前發怔,隨後感覺滿身疲憊,後退到她常坐的那把玫瑰椅前,躬身坐倒,思緒回到夜晚,他下值回來,她坐在這裏,手指靈巧的做著針線活,有時可以看見她的嘴角露著笑,那是她發自內心的笑容,笑的時候顯得別樣靈動清麗,他當時在想,她一定很愛這個孩子。

他拿出那包濕透的布裹,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手不小心觸到硯台,眸光凝結在硯台下的信紙,他拿起來,入目便是“和離書”三個大字。

她的字和她這個人一樣,娟秀溫和,可是那三個字生生將他的眼睛刺疼,他抖著手展開信。

“今妾赴死,唯願與君和離,碧落黃泉,永世不見。”

碧落黃泉,永世不見。

錐心刺骨的痛夾裹著肝腸寸斷,他再也直不起他的背,可他固執的抓著那張和離書,半晌自言自語,“……我錯了。”

“我錯了,”他重複道。

有水珠滴落在紙上,濕了字,墨暈染開,那幾個字像要化去般,他不停的用手去揩,水珠越來越多,最後彌漫了全臉,模糊了視線,隻餘痛楚讓他顫栗,他再難自控,從玫瑰椅上倒在地上,不停的呼喘著氣,鮮血自他躺著的地麵蜿蜒,他在昏過去前看到那張和離書沾滿了他的血。

“不見”二字消散在血水中,讓他誤以為這隻是個夢。

——

傅氏在會茗居等了很久,久到快打起瞌睡,屋門忽然被推開,傅音旭神情慌亂的進來,“姑母,陸夫人出事了。”

傅氏一下驚住,“她、她怎麽了?”

傅音旭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傅氏搭著她的手起身,兩眼含淚,“是我害了她,若不是我急著認她,又豈會出這樣的事。”

傅音旭攔不住她,隻好道,“現在西城兵馬司的人在打撈,還不知情形……”

傅氏道,“我偏不信她沒了,她長在江都,那邊的姑娘有幾個不會水的?”

傅音旭默聲,若在平常,餘晚媱或許落水能無事,可她懷著八個月的身孕,落水屬實太危險。

傅氏輕推她到一邊,音調帶著顫,“我得去看看。”

傅音旭也沒勸,忙跟在她後麵出雅間。

待上了馬車,傅氏衝自己的丫頭令玉道,“去把胡太醫請來,順道叫人去找穩婆。”

令玉帶走幾個小丫頭。

她吩咐這些後,就候在馬車裏,好在令玉做事穩妥快速,不到一柱□□夫就把胡太醫和穩婆都找來了。

馬車轉道前往西城。

這會子夜已經很深了,尋常百姓很少會在街邊晃**,倒是五城兵馬司的捕役出沒在各個巷子口,英國公府的馬車上掛著牌子,他們遇到都會自行避讓,馬車一路暢通無阻,轉入西城內的後街後,車速漸緩,傅氏心急如焚,掀起車簾,才見這後街著實路窄,馬車不好走,磕磕碰碰的,她等不了,“都下來走!”

一時間,兩輛馬車裏的人都站到地上,傅氏提著衣擺小跑,傅音旭怕她絆著,追著她扶住,後麵的胡太醫和穩婆也被幾個丫頭扶著跑。

跑了有一截路,眾人都氣喘籲籲,傅氏累的跑不動,又流淚又搖頭,“我這個沒用的老婆子。”

傅音旭躊躇著想撫慰她,陡見對麵的醫館開著門,一個年輕女子拽著大夫出來,“你快點兒!我們夫人就要生了,你趕緊隨我走。”

那臉看著熟,傅音旭總覺得哪裏見過,倒是她的丫頭提醒,“姑娘,這不是陳老夫人的丫鬟嗎?”

傅氏抻手揪住她,“你說誰的丫鬟?”

“是陳老夫人的丫鬟,以前常跟在陳老夫人身後,奴婢還同她答過話,就是後來不知怎的再沒見過她,”那丫頭道。

傅氏心慌意亂的問傅音旭,“她、她是不是說她們夫人要生了?”

傅音旭嗯一聲,當先跟她道,“不然這樣,姑母,你帶胡太醫還有穩婆悄悄跟著那女子,我獨自去潞河河口,咱們分頭行動。”

傅氏應下好,叫人熄了燈籠,一行人放輕腳步,追著霜秋走,傅音旭這裏則前往潞河口。

傅氏跟著霜秋來到一間破落院子前,霜秋拉著大夫敲門,門開了條縫,探出來秀煙的腦袋,傅氏一看見秀煙,所有心慌都歸於喜悅,這是那孩子的丫鬟,她一定在屋裏!

霜秋將大夫拽進門,順手閂好木栓,那屋裏有餘晚媱,傅氏不敢硬闖,隻能焦灼的等在外麵。

屋內,餘晚媱已經奄奄一息,那大夫湊近一看,立時擺擺手,轉身往外走,“我救不了,你們另請高明吧。”

霜秋和秀煙攔著他不讓走,“您是大夫,求您救救她!求您發發慈悲吧!”

那大夫不耐煩的揮開她們,腳步如飛的跑出去,兩個丫鬟在後麵追,扯著他的袖子一直求他,那大夫隻覺晦氣,搶回自己的袖子,打開門道,“我先前就說了,婦人生產找我沒用,我又不是婦科大夫,你們與其追著我吵,不如趕緊去請別的大夫,要不然這婦人真得活不成。”

他提著藥箱離開。

秀煙當場蹲到地上大哭,霜秋也抬袖子抹淚,“我再去找大夫。”

傅氏急紅眼,哪裏還管的了許多,近前道,“我這裏有胡太醫和穩婆,你們快帶他們進去吧。”

秀煙一仰頭瞅見她,嚇得癱到地上,未幾爬起來扯霜秋想縮回院子。

叫傅氏帶來的仆從擋了道。

傅氏知道裏麵緊急,無暇跟她們浪費時間,隻跟胡太醫和穩婆道,“你們快進去!”

胡太醫和穩婆兩個急急忙忙入內。

傅氏又跟自己的幾個丫鬟道,“你們幾個快去燒熱水!”

丫鬟們忙進院子,找到灶房生火。

傅氏這才得空問秀煙和霜秋,“有吃的嗎?”

霜秋點頭如搗蔥。

“你去房裏伺候她,切不能讓她渴了餓了,”傅氏指派道。

霜秋慌忙應下,進到屋內。

院子裏忙碌起來,不過須臾,屋裏餘晚媱重新叫了起來,聽著聲甚是有力。

傅氏雙手合十,朝四方作拜,“佛祖菩薩保佑,信女願茹素半年求得她平安順遂。”

秀煙傻在那兒竟懵了,英國公夫人不是陸瓔的母親嗎?為什麽要來救餘晚媱?她不會是憋著什麽壞吧?

傅氏無心管她,隻念著屋裏人。

天邊現魚肚白,屋子裏倏然響起一聲嬰兒啼哭,傅氏一顆心才落入腹中。

那屋門開了,穩婆出來笑道,“恭喜老夫人,生的是位千金。”

傅氏樂眯了眼,直接拔了頭上的一根金簪給她,“她沒事吧。”

穩婆接過簪子,喜滋滋道,“沒事沒事,那位夫人睡著了。”

傅氏高興不已,抬腿入院子。

胡太醫出來,表情微沉,告訴傅氏,“老夫人,陸夫人不知道先前遭了什麽罪,身體裏寒氣團聚,這回算命大,月子裏得精心調養,否則恐怕會落病根。”

傅氏不由心疼,才聽她落水,想來是有此事。

傅氏推門進去,輕著步子到床邊,餘晚媱睡的不是很安穩,眉心起皺,中秋時她還豐潤些,現今又瘦了,這半個月,也不知她在陸家經曆了什麽。

胡太醫端來一碗清水,傅氏趕忙道,“她的身子正虛,會不會傷到她?”

“老夫人放心,不會傷到陸夫人,”胡太醫在餘晚媱指尖輕刺了一下,一滴血落進水裏,接著往她手上塗抹藥膏,沒流出多餘的血。

傅氏同他一起到桌前,伸一指任胡太醫刺破,鮮血滴進水中,傅氏緊張的心都揪了起來,碗中的兩滴血逐漸相融,慢慢成為一體。

胡太醫立時道,“恭喜老夫人,血液相融,陸夫人真是您的女兒!”

作者有話說:

來了來了,讓大家久等啦,然後這篇文挺長的,不出意外應該會30w字往上,虐陸狗得循序漸進,按照後頭劇情線,小虐跑不掉,大虐少不了,該他的跑不掉,麽麽麽麽!!!

今天累慘了,明天想睡個懶覺,所以明天的六千字更新也在晚上十二點,大家可以第二天早上起來看,等上了夾子後,就恢複到下午六點更新,mua!!!!

推一下基友梨漾的新文《掌中姝色》,大家感興趣的話可以去瞅瞅哦!

司禮監掌印霍硯,陰鷙狠戾,權勢滔天

一心隻為覆滅皇權

世人皆以為掌印無情

可在夜深人靜時

那位嬌衿清豔的皇後娘娘早已被他納入掌中

視若珍寶

為了她,不惜收起獠牙和利爪

在自己身上打上屬於她的烙印

*

白菀偶然得知自己是一本古早虐戀話本中的惡毒女配

而霍硯則是話本中鍾情女主的大反派

待書中男女主冰釋前嫌,她和霍硯都會不得好死

既然她和霍硯都是反派,那她隻好和反派惺惺相惜

抱牢這根救命大腿,才能穩住椒房殿

遠離話本中的悲慘結局

隻是劇情卻越來越偏離正軌

總有人莫名其妙來招惹她

白衣卿相,少年將軍,敵國太子

那瞎眼皇帝也試圖召她侍寢

*

後來霍硯提著鮮血淋漓的劍闖進白菀的寢殿

“奴才把娘娘養得這般好,可不是為了便宜旁人的”

“娘娘將手交給奴才,便馴養了奴才,可奴才心眼小,娘娘隻能有奴才一人。”

“誰想妄圖染指,奴才就殺了他,娘娘您說好不好?”

#萬人迷修羅場.假太監

#男德班尖子生手撕渣男現場

#古早狗血虐文不為人知的另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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