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車前蓋上和路麵上都已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白色。

十點了,蕭天沒有出來。

十點半、十一點、……直到淩晨三點,采月坐在車裏依舊沒有離開。她的身體已經麻木,但蕭天還是沒有出來。

雪一直落,整個世界都被覆上了一層厚厚的白。

眼淚,已經流得沒有了!

心,已經痛得麻木了!

和蕭天生日那個夜晚一樣,她一秒一秒地等著他,聽著自己的心一點點地碎裂。那個夜晚是她多想,是她誤會,但這個夜晚呢?

誤會是結果,可是過程卻是實實在在的每一秒的痛。她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勇氣可以再承受這樣的一次誤會。

淩晨五點半,雪還在下著。

她一直等著的那個身影終於出現在了酒店大門口。隻有他一個人,沒有那個女人。所以那個女人應該是住在酒店裏的。

他看起來極其疲憊,甚至采月覺得他的腿走路都有些發飄。她自嘲地笑了一下,他與她即使戰鬥一整夜,也沒見過他如此狼狽虛弱的樣子。看來島國女人的戰鬥力還真是不一般。

蕭天低著頭朝停車場走過來。車都被大雪覆蓋看不出顏色,但那個熟悉的車牌映入了他的眼簾,他站住了,就站在她的車前望著車裏。

她在車裏就那麽望著他,兩人相隔不到兩米,卻仿佛隔著兩個世界那麽遠。她知道他看不清車裏,因為她的車貼著單向反光膜,車裏可以看到車外,車外卻看不清車裏。

但她知道,他一定知道她就在車裏望著他。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樣,整個世界仿佛死寂了一般,就連停車場暖色的燈光也顯得那麽的冰冷沉寂。白茫茫的世界,隻有他一襲黑衣,站立於依舊飄落的大雪之中。

她發動了車子,開啟了自動駕駛模式。以她現在的狀態,她沒有把握可以敏捷而安全地把車子開回家。不過這個時間點,路上車輛少,問題應該不大。

蕭天沒有攔她,她的車子拐過來時,他甚至默默地讓到了一旁。這樣的時候,他無法向她解釋什麽,因為解釋了也沒用,解釋了,她也不會信。

她沒有回醫院附近的家,也沒有回市中心以前的家,因為她不想躺在那兩所房子的**,因為那兩張**都有蕭天的氣息。

她到了自己名下的一間公寓。這間公寓前幾天租客正好回老家過年才搬走,新租客還沒搬進來。她現在極需要一個和他完全沒有關係的空間,讓自己可以透一口氣。雖然這公寓的**沒有褥子也沒有被子,沒有飲用水也沒有食物。

蕭天看著愛人的車慢慢開遠,直到完全不見了,依舊站立在雪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走向他的車。坐進車裏,他如采月幾個小時前坐進車裏時一樣,完全虛脫地倒在了座位上。

樓上,他的下屬們還在處理後續的事宜,謀劃了這麽久,本來今天應該是一個可以喜慶的日子,因為任務終於就要完成了。但采月的突然出現,讓這個原本驚險卻也喜慶的日子,變得隻剩下了驚險,拿到東西後的喜悅他絲毫沒有嚐到。

那個女人的確如采月所想,是來自島國。她的身份是白菊社社長的女兒,名字和她的臉一樣美,叫櫻子。

白菊社表麵上隻是一個商社,從事正常的商務活動,實際卻是一個隱藏很深的情報組織,這麽多年通過商務活動與大量官員接觸,不僅收集各類商務情報,還收集國防軍事情報,而且,後者才更是重點。

該組織經過十多年的經營,在國內發展了許多秘密成員成為其消息渠道,將各種機密源源不斷地輸出國門。

直到兩年前,蕭天的人調查同為島國國內的黑龍社,才連帶著把白菊社給挖出來。黑龍社的觸角基本被斬斷、核心層資料也已被蕭天的人完全掌握。但考慮再三後,蕭天還是決定暫時保留其核心力量,不徹底端掉之。還通過大量複雜而精巧的設計,把另一名核心層成員的名字,置換成了他的名字。

此翻白菊社社長之所以派自己的女兒為特使,就是因為白菊社苦心經營的情報網幾乎被連根拔除,他不得不選擇和黑龍社團合作,而他們首先考慮的合作對象,就是名單上的蕭天。

這幾年,蕭天已經基本退出了此類的情報工作,隻在涉及到情報工作最後的核心決策時,他才會親自參與。這一次他親自參與,是因為我方為了獲得白菊社在國內發展的核心組織成員名單,已經犧牲了多名優名的情報人員。而且,當初他之所以將自己的名字列進黑龍社團的核心組織成員名單,就是為了現在可以把白菊社也一並端掉。

白菊社的那份名單據我方的情報人員得到的消息,打開文件需要兩重非常複雜的秘碼。這兩重密碼分別被白菊社社長本人和櫻子掌握。

輸入密碼的機會隻有一次,一次通不過,或是兩重密碼輸入的時間前後超過五分鍾,文件都會啟動自毀設置。也就是說,兩人中隻抓住一人是沒有辦法打開那份保密文件的。即使同時抓住了兩人,隻要一人不說出真實的密碼,文件就拿不到,而且,沒有機會再試,因為機會隻有一次。

所以,拿到文件的唯一辦法就是,讓兩人按程序設計,同時自願輸入密碼。

蕭天提出他與白菊社合作的條件就是,他必須拿到他被信任的證據,那就是他要知道這份名單。因為他特殊的身份,白菊社同意了。

櫻子來本市一星期了,她用了六天的時間來確認蕭天的身份。之前的情報,加六天細致的調查,讓白菊社得出的結論是:蕭天是可以信任的。

意外出在櫻子。

她的心思蕭天也知道,如果他肯犧牲色相,或許櫻子會更早地配合。他虛以委蛇後的結論是,櫻子想要的,遠超過他的底限。但他也因此而確認了白菊社想要與他合作的迫切。所以,他提出了最後的通碟,今晚以前拿不到名單,他不再考慮與白菊社的合作。

最終,白菊社妥協了。

輸入雙重密碼,文件被打開,蕭天看到了名單。按他之前掌握的情況,他核對了名單中的部分人員的身份,確認這份名單應該是真實的。所以,可以收網了!

為了防止櫻子被控製的消息走露,收網的布署活動就在酒店的房間裏進行。

布置了多年的行動,忍耐了多年、犧牲了多人,今晚終於可以布暑收網工作了。按照名單,對每個人的布控、每個細節、每種可能的意外都要考慮到。一直忙到淩晨,蕭天才離開。

他知道今晚他再次傷了采月的心,但他現在依舊無法安慰她。他要回海邊的別墅,他要在那裏坐鎮整個收網行動的開展。這次收網的對象都是重量級的核心人員,有些人員需要調動特殊的人脈和資源,才能拿下。

他坐在別墅的書房書桌後,麵前的桌子上有兩部電話。這兩部電話一部直通總參最高層,一部直通中南海高層。

在這個關鍵的時候,他不能因為自己的私人感情,影響到行動的開展。他不能給她電話,因為她的情緒會直接影響到他的判斷和行動的結果。

他必須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

寶貝,再等我一天!他在心裏默默地說著。

采月坐在公寓的沙發上,她看著茶幾上的手機。他一直沒有打來電話,沒有一句解釋,沒有一句安慰。她甚至懷疑,他現在是否知道她連家都沒有回。

她也沒有打電話去質問他,她連質問他的心力都沒有了。因為他是在執行任務。除了他說的“你隻需要知道我愛你”外,她沒有知曉他行動的一切權利。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等!

整整一天一夜,不管保鏢如何勸解,她水米不進,也沒有去看媽媽。因為現在的她,實在無法做到在媽媽的麵前強顏歡笑。

周一一早,她病倒了!病倒在那所荒寂的公寓裏。

當蕭天急匆匆破門而入時,她已昏倒在沙發上,全身冰涼、氣息微弱。桌上全是保鏢給她帶的飯,她一口都沒吃。

蕭天守在她的病床邊,一言不發。

他的雙眼全是血絲,他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合眼、沒有休息了。保鏢勸他休息一下,他隻擺了擺手。

誰能知道,他在皇尊凱悅見到采月的那一瞬間,有多麽地驚慌!可是,情況不允許他慌。

誰能知道,他要當著她的麵和另一個女人調笑,又有多麽地心痛!他又多怕采月當時如果稍微表現得激動一點,他又多麽可能會忍不住丟下櫻子去安慰她。因為不久前,她才因為歐陽晴的事和他有了隔膜。

所以,他和櫻子不再說英語,改成了說島國話,雖然之前他告訴櫻子說,他島國話不熟煉。

他並不肯定采月聽不懂那話,但至少他可以自我安慰,或許,她不能聽懂他和櫻子之間全部的調笑內容。

誰知,采月不僅沒有激動,反而默契主動地配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