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秘密

送走了陳鬆卓,我轉身往回走,哪知道走到轉角處,卻聽見窸窸窣窣的說話聲。究竟是誰在哪兒,好奇心驅使著身體,一步一步走向真相。

我身子緊挨著牆壁,躲在牆角處,探出頭去張望一陣。好像是一男一女,男的麵朝著我,可我卻不認識他是誰,女的背對著我,這一時半會也想不到是誰。

仔細看看那男的,應該說是男孩才對,年紀應該和烏曼雅本人差不多吧,一身水藍色的對襟水紋長袍,相貌雖不出眾,倒也是添了幾分俊秀。

這二人,站得有些遠,不像是親近之人。

看他麵色也是極為冷的,張口說話的神情不是在罵人,就是不耐煩地翻著白眼,而且幾度掙脫那女子抓他衣角的雙手。

他究竟是誰呢,這宮裏的男人,除了皇帝,就剩皇子、侍衛、禦醫了,侍衛、禦醫的裝扮我是見過的,絕不是他這般打扮,而且他身子單薄,而且腰上沒有帶刀,想來不是侍衛。

難道他是皇子?對了,之前不是聽說過一位六皇子嗎,王姑姑原是他的奶娘.....

在我多番猜測之時,那男子甩開了女子的手,轉身離去,頭也不曾回過。到是那女子,呆呆的站在那裏,看著男子遠去的身影,肩膀一聳一聳,想來應該是哭了。

那女子在那站了一陣,忽然轉過身來,向我走來。不好,要暴露目標,我以最快的速度箭步跑回了淩波殿。這段路,我跑的太快,有些喘不過起來。不過心想著,這一下好了,跑回來就不怕被發現了,可以放心,我低著頭半蹲在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呢。

“曼雅姑娘,你這是做什麽呢?”我抬頭看去,說話之人是王姑姑。

糟了,心中暗叫一聲,她的衣服,和剛剛的那個女子,怎麽一模一樣。雖說宮女的衣服都是相同的,可是品級不同,顏色也是不同的,況且如今的淩波殿,哪裏還有除了陳鬆卓以外的外人肯來呢?直覺告訴我,不用猜了,就是眼前這個人。

“我,屋子裏太熱,我在這乘涼呢!”

說謊一向不是我的專長,這秋天屋子裏和外麵是一樣的冷,乘涼?我真佩服自己的急才,真是爛透了!

元香姑姑是何等聰明之人,哪裏看不出我這錯誤百出的謊話,我瞧著我,重複說道“乘涼?”

被識破謊言的我,腦子裏一片空白,無言以對,依依呀呀的,不知所雲。

“這個....呃?乘涼?呃....”

算了,我放棄繼續說謊的惡行,我天生不適合說謊,還是乖乖的實話實說吧。

“王姑姑,剛才我都看見了!”話一出口,就看到王姑姑淚痕未退的那雙眼睛,我心裏一緊。

“哦,你看見了!”王姑姑偷偷擦去淚痕,臉上卻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我,不是故意偷看,隻是好奇...”看到她如此,我心裏十分不舒服,連忙解釋道。

每個人都有屬於他的秘密,我是不是不應該偷窺,是不是不應該攪擾他的世界,也許,我錯了。

元香姑姑不知何時藏起了淚跡,隨之換上的是平時少見的幾分笑意,幽幽的說道,“那是我兒子,連仲。”

我不想打斷元香姑姑的自言自語,隻是兒子這個太令我驚訝了,忍不住問一句,“兒子,多這麽大了,我的親娘啊,這違法吧!”

是啊,眼前這位元香姑姑不過三十歲的樣子,他的兒子已經能夠這麽大了,這,這,這不是....

可轉念一想,沒錯!她是六皇子的奶娘,如今六皇子也過了束發之年,那她兒子肯定也不多年紀,古代女人就是強大,十幾歲就結婚生子,想我本人如今二十多歲還是單身呢,真是慚愧。

元香姑姑倒是絲毫不介意我的打斷,依舊一臉幸福笑容,自言自語說道。

“你還沒見過吧,我也好久沒見過他了,少一次見他,他才這麽高,這一次見到,好像長了許多。”她一邊說著一邊比劃著。

“曼雅姑娘,你看見了嗎,他長大了!”王姑姑偶爾停下來與我互動,我迎上她的目光,極為尷尬的嗯了一聲,算是應和。

“他是入宮來看你的嗎?”我問了一個極為白癡的問題,想想剛才那冷冰冰的態度,也知道不是。

元香姑姑麵色雖有一變,卻沒有不悅,轉瞬間變回了笑容,淡淡地說道,“他是六皇子的伴讀,他和六皇子自幼一同長大的,還好,有六皇子子,他在這宮中不會吃什麽苦頭。”

不會吃苦頭,這個我可不相信。那六皇子本人都沒什麽勢力可言,從小沒了娘,爹又不親,這樣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孩子。宮中的人,欺善怕惡的絕非一兩個,他能自保已經實屬不易了,又有什麽本事保護身邊人呢?

伴讀是幹嗎的,就是皇子犯了錯不能打,隻好打伴讀,以示處罰,可憐的替罪羔羊。

這些話我自然是不能說話口的,又不想說話欺騙王姑姑,隻好硬著頭皮,頻頻點頭示意。

“連仲,這孩子,還是那副脾氣,不讓摸、不讓碰的,你剛剛也看見了,他其實對我挺好的。”

後麵這幾個字,聲音越來越小,我幾乎聽不清楚。或許則並不是說給我聽的,也許隻說給她自己的。

看元香姑姑臉上的笑意,少了幸福感,卻多了份愧疚,可這愧疚究竟是誰該有的呢,難道不應該是連仲那小子嗎?

也許其中有不為人知的內情,也許不足為外人道,也許,那隻是一個我看錯了得表情。

我不再說話了,因為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而王姑姑也不再言語,神情有些呆滯,用手絞著衣服,氣氛變得冷了下來。

過了好一陣,一陣咳嗦打破了尷尬的寂靜。

“曼雅姑娘,主子有事找你。”月兒的聲音,這時候聽來無比親切,天籟一般將我帶出了那死一般的沉寂。

“哦,那...”我轉頭看著元香姑姑,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

“快去吧,主子等久了可不得了!”王姑姑臉上的平靜,預示著她又變回了往日的那個正常的她。

“嗯!”我朝著她點了下頭,跟著月兒的腳步,進了屋去。

隻見慕煙此時正端坐在椅榻上,手裏拿著一塊被繃子稱得緊緊的一塊白綢,一隻手拿著針線,甚是認真的繡著什麽。

這個畫麵我倒是第一次看,以前還真不知道她還有這個本事。

“好雅興啊,繡什麽呢,給我看看。”

我好不避忌的徑直朝慕煙走去,一屁股坐在她身旁,搶過她手裏的綢子,看個究竟。

“咦,怎麽不是什麽鴛鴦戲水,卻是這個重巒疊嶂的山山水水。”

奇怪,古代人不是最喜歡繡花或是鴛鴦嗎,這個怎麽和古裝劇裏長得不一樣。

“別搶,我繡了幾天了。”說著,慕煙一手將那綢子奪了回去。

她這個動作倒是有些惹惱我,一塊綢子而已,至於這麽緊張嗎,“哼,這麽小氣,誰稀罕呀!”

慕煙不接話,不理我的小情緒,依舊繡著。

“主子,你叫我來作甚?”我見她不理我,頓時感覺索然無趣,找個話茬,化去剛才的不悅。

“哪有像你這麽膽大的奴才,這句主子,我可擔不起!”慕煙麵上雖是笑的,可嘴上卻依舊不依不饒。

我起身下了椅榻,轉身一拜,想慕煙行了重重一禮,問道“是,主子,這回可滿意。”

“起來吧,我可不是小氣之人,聽說你最近和那王婆子走的很近?怎麽好了傷疤忘了疼?”慕煙沒放下綢子,依舊繡著,隻是抬頭看了我一眼,問道。

原來慕煙關心的是這件事,我還以為我倆的友誼就此淡了,想不到她還是關心我的。

心裏想著,臉上的笑就燦爛起來,回答說,“主子果然機敏,什麽都瞞不過你,是有些交流,不過是瑣事而已。元香姑姑隻是麵色冷了些,絕非壞人,而且剛剛我才發現....”

還未等我將八卦分享完,慕煙就插口說,“她有個兒子是吧,這個不是秘密,她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她絕非一般奴才,你以後還是和她遠些吧!”

奇怪,今天是怎麽了,大家都喜歡說別人是壞人,叫我離那些壞人遠點,怎麽一下子世界上出現了這麽多壞人?

我還想為元香姑姑辯解,可慕煙的表情卻已沒了聽的興趣。她雙眼緊緊盯著手中的白綢,好像能看出什麽東西來是的,不知道是不是她看了太久,眼睛酸了,我居然看到了淚光閃過。

也許每個人都有不願分享的秘密,眼角的淚,是秘密存在過的唯一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