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笑容

何靈音那個小丫頭,不知道吃錯了什麽,下雨天居然跑來淩波殿發瘋,吼,穿金戴銀的,說起話來格式咄咄逼人,一副高高在上、無人可比、小人得誌的欠揍模樣。

原本之前對她的那一點點好感,徹徹底底消失不見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宸妃者囂張,看來這皇宮中的人,都是一個樣子,攀高踩低,勢力至極。

帥哥太醫的到來,打斷了那位何充媛的囂張戲碼,也許,她的張狂隻在慕煙麵前才顯露出來吧。也許回到人前,她一句那副天真純真模樣。

帥哥太醫的真是時候,簡直是救我於水火,對這位年輕太醫,我仔細好好打量了一番。

黛藍的直襟長袍,他一直以來穿的是這件朝跑,領口袖口都用銀線繡著雲紋,翠玉竹子墜子係在腰上,下雨天濺了些許泥點在衣擺,卻添了幾分人間的氣息。

這樣的一身裝扮,配上他這謙厚親和的俊臉,真叫人無法不看個仔細。

他直身半坐在慕煙一旁的凳子上,一手隔著紗巾輕搭在慕煙的手腕上診脈,麵上木然,極為認真,診了好一會,才重拾親和之色,與慕煙說著病情。

這樣的畫麵,帥哥配靚女,看著叫人心曠神怡,如果這世上多幾個這樣的帥哥醫生,說不定可以減少病患的很多痛苦呢!

這個帥哥醫生是誰,之前他不是沒有來過,但我似乎從未如此注意過他。

但在今天看來,眼前這位帥哥醫生卻是耀眼得叫人無法將目光從他身上移走。每一個眼神,一個嘴角的笑意,以及這一身與其他太醫無異的裝扮,都是與眾不同的,多了分飄雅隨意。

怎麽形容他的這種感覺呢,彬彬有禮,卻不失逍遙安逸,或許這就叫做氣定神閑吧。

我支起耳朵聽著他二人的對話,盼著從中聽到一些和帥哥醫生有關的事。

可是除了聽到他的姓氏,“陳太醫”,其他的都是一些詢問一些,類似“昭媛睡得好?”的例行公事般的提問,或是“寒涼之物不可多貪!”之類的廢話醫囑。

吼,直到將陳太醫送出門口,他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每一句話也是客氣有禮卻不貼己的,禮數十足,叫人無法上前親近。看來這位陳太醫,就是那獨居於水的荷花,煢煢孑立,雖然開的嬌豔,但看得見卻摸不到,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我看著陳太醫消失在雨中的背影,心中頓時有些多了些惆悵,這樣內斂漠然的人,究竟誰有那個福氣,被他以真麵誠心相對呢?或許那是另一個美好的故事吧!

回到屋子的我,滿臉的惆悵和不停地歎息,被慕煙看出了些端倪。她倒是不覺得陳太醫有何不妥,隻勸我別沉溺的太深。

究竟我為何會如此短噓長歎,自己也說不清,更不要說解釋給別人聽。

心情這種東西,說是可以分享,但從不是可以代替的,什麽感同身受,那是屁話,不親身經曆過的,沒有資格談論。

這一夜大雨未曾停過,直到天色漸亮,才漸漸消了聲息。

我梳洗完畢,開了房門。哇塞,閉關好一陣子的太陽何時變得如此耀眼,幹淨蔚藍的天空,竟然沒有一朵雲彩,多好的天兒。房簷上,石桌上,台階上,枯枝上,到處都掛滿了雪,眼前一切幾乎都被白雪所覆蓋住了。

小福子正拿著掃子在園中清掃浮在雪開出了一條來,見我出來,停了手裏的活計,和我打起招呼來!

“曼雅姑娘,早啊!”平時敦厚的小福子,見人永遠都是一臉笑意,不過他的笑與陳太醫的不同,多了真誠,少了距離。

看到這樣真心的笑容,誰能不報之以笑呢?

“早上好,今個兒天氣真不錯,想著昨兒個還下雨呢,今天已經白地皚皚了,真是有趣兒!”

小福子連連點頭應著我的話,似乎很是同意。

“可不是嘛,主子入宮之時還是盛夏,如今都入了冬了,這世上的事兒變得叫人捉摸不透!”

這樣的話,若是慕煙聽了,怕是會傷心的,我朝小福子使了眼色,示意他閉嘴,他也不是愚笨之人,連自賞嘴巴幾下,暗罵自己最笨,就趕緊逃離了這兒,好像生怕惹了麻煩似的。

小福子逃了,我也不留在院子傻站著,去了慕煙那兒。

今天的她,似乎心情好了很多,沒在繡那些小玩意兒,卻倚在窗口發呆,臉上帶著幾分笑意。窗子是打開的,慕煙在窗口依著,朝著窗外靜靜地看著,絲毫沒有留意我的到來。

我悄悄溜到她的身後,俯身在她耳邊輕輕吹氣,小聲叫了句,“主子!”

她被我擾了清靜,身子一抖,好像忽然從夢中驚醒來般,臉上的笑意竟然瞬間消失了,好似多了幾分失望。

隻是那神色停留的太過短暫,眨眼間,慕煙麵上早已重回笑容。

隻是這笑容,比不上剛才那般可愛,那般明豔,似乎多了些許重量。

難怪慕煙和陳太醫有話可聊,即使是那樣官方的問答。他們本就是一種人,可近卻不可親,就像天上的雲,高高的飄在天上,被眾人所抬頭仰視著,所迷戀著,但看得見卻摸不到。

有些距離,不是一人努力就可縮短的,有些笑容,不是一人真心就可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