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大蘭坡村的匪氣

離山工業區,包括陳楚在內一共有四位投資商正在裝修廠房。每個廠家請的裝修工人都不多,平均請到八九位裝修工。這裏離著縣城比較遠,於是,眾位投資者一算計,還是到縣裏請一位大媽煮飯解決工人們的吃飯問題更加合算。

“一起出去看一看吧。”陳楚也站起來,道。

大門外,大媽正和一位三十歲係著圍裙的豬肉佬爭吵。

離山工業區雖然地處於公路附近,但離著最近鎮區的菜市場也有二三公裏。因為距離較遠,所以在這附近,每天都會有豬肉佬騎著摩托車,逐個村落地售賣豬肉。因為比較方便,煮飯大媽也是向豬肉佬買豬肉。

許地生出來後,很不滿地對煮飯大媽道:“華姨,這是怎麽回事?”

名叫華姨的煮飯大媽,在看到陳楚和許地生後,先是問好一聲,然後很委屈地道:“老板,這一家豬肉檔以前每天瘦肉價是八塊錢一斤,但到今天突然就漲到十塊錢一斤,你說他這不是坑人嗎?”

“阿姨,以前八塊錢是優惠價格,現在優惠價格沒有了,一分錢一分貨,我這花蘭縣本地土豬瘦肉十塊錢一斤,哪裏貴了?”豬肉佬口裏正叼著一條香煙,理所當然地道。

陳楚直視著那位豬肉佬,正見豬肉佬微微黝黑的臉上,一雙眼睛時不時地轉動。一邊手正拿著一把剔骨刀用磨刀石謔謔聲地磨著。

這個人不是善茬!

陳楚眉頭輕皺,對煮飯大媽道:“華姨,算了吧。你以後就辛苦一點,騎自行車到鎮中心菜市場買豬肉吧!”

聽到這一句話,豬肉佬磨刀的手停下來,一眼眼睛定定般落在陳楚身上。

“這位老板,你這話什麽意思?”手中拿著剔骨頭,豬肉佬道:“你們都在我們村子裏開廠,你不在我這裏買豬肉算什麽道理?”

離山工業區附近的村落叫大蘭坡,這位豬肉佬很明顯就是大蘭坡村人。

聽到豬肉佬的話後,許地生是氣極反笑。

這裏是離山工業區,僅僅是接近他們大蘭坡村罷了,什麽時候竟然成了大蘭坡村的屬地?

“走開,走開……”許地生擺了擺手,不耐煩地道:“你以後也不用來我們工業區了,肉類我們直接到鎮上買!”

想做強賣強買生意?也不看一看自已有多少斤倆!

豬肉佬雙眼瞪大,拿著那一把剔骨的手握緊,手背上幾條青筋突起。

“這位老板,你是說真的不跟我買豬肉?你還講不講道理?”他手中的剔骨頭舉起來,身上發散出一股匪氣。

許地生一下子就噎住,他看著那位豬肉佬,動了動嘴角卻沒有說話。

“你是要講道理是嗎?”陳楚看一眼對方手中泛著金屬冷光、流動著血絲的剔骨刀,冷聲道:“我們這裏有三十來個裝修工人,要不要我把他們叫出來跟你‘講道理’?”

豬肉佬的目光深深地落在陳楚臉上,他臉上湧起如肉板上豬肝一般的紅色,似乎就要發火。他就那樣直直地看著陳楚,二三秒後,他手中的剔骨頭卻是突然輕輕放下來。

這個看起來很年輕的老板,真是一個倔脾氣!

不肯讓步是嗎?借著人多就以為了不起是吧?

“好,很好!”豬肉佬一把騎上摩托車,一踩腳就發動起來:“倆位老板,你們現在不買我的豬肉,遲早有一天你會求著來買我的豬肉的!”

突突的引擎聲響起,那位豬肉佬騎著摩托車漸漸離開。

“他什麽意思?”許地生看著豬肉佬背影,不屑一笑:“他還以為我們怕了他?華姨,你現就去買豬肉,裝修工人工作辛苦力氣消耗大,記得買多一點肥肉!”

對豬肉佬的話不以為意,許地生道:“外麵太冷了,陳老板,我們進屋再說吧。”

陳楚點頭,兩人進入到裏麵繼續聊天。大約三分鍾後,外麵卻又傳來一陣陣的叫賣聲。

“賣菜啊!新鮮的菜啊!老板,快出來買菜喲!”一陣陣帶著花蘭縣本地口音的聲音響起來。

屋內,許地生站起來,笑道:“華姨已經到鎮上去買肉了,她應該沒有買蔬菜,平時我們都是跟大蘭坡村人買菜的,我去買二十斤青菜再說。”

陳楚笑道:“去吧,許老板,記得連晚上的那餐也一起買。”

不過,就在半分鍾後,工業區的大門處傳來一陣爭吵的聲音。

“你們的菜怎麽這麽貴的?兩塊半錢一斤,有你們這樣宰客的嗎?”那是許地生憤憤不平的聲音。

“不貴了,老板,真的是不貴!”

許地生廠房內,陳楚由不得搖了搖頭。

這新廠都還沒有開張,怎麽就那麽多是非呢?

陳楚走出廠房,剛好可以看到,就在廠房門口處,四五位農婦正圍著許地生,你一言我一句地爭吵著。

“老板,你剛才摸了我的菜,這菜被摸壞賣不出去了!”那位是一位三十多歲,身形豐滿村婦。她的聲音帶著如銳器般的尖銳,又像是重高音般似的。

“這些菜你要全部買下來!”另外一位村婦卻是附和道。

“二塊半錢一斤,老板,這個價格不貴啊!”一位農婦勸說道。

陳楚走到工業區門口處,對許地生道:“許老板,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四位村婦圍著許地生吵鬧得更歡。許地生隻好提高一下聲調,對著陳楚差不多喊起來。

“還能是怎麽回事?我剛才摸了一下這棵白菜,她就要我把這一擔三十多斤白菜全部買下來!”許地生罵了一句娘,道:“二塊半一斤的白菜,她們這客宰的比海南三亞還要狠!”

二零零五年,二塊半錢的大白菜放在羊城市場已經算有一點小貴,更何況在花蘭縣這樣低消費水平的地區呢?

“各位大娘,你們走吧!我們以後是不會再買你們的菜!”陳楚也是提高聲叫喊道。

相比起華姨匯報的蔬菜采購價格,這個價格實在是太離譜了!

“老板,你們在這裏開廠的,那一個不是身家幾百萬的?不就是幾十塊錢的青菜嗎?跟我們這些農村人計較什麽?”一位四十多歲的村婦轉過頭來,皺著眼角現出魚尾紋向陳楚笑著出聲道。

她咧開嘴,露出的一個大板牙已經崩掉一邊,笑起來就像露風一樣。

看著那一雙眼睛,陳楚心中就是一冷。

從她的眼中,陳楚似乎讀出貪婪。

“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這個時候,一位三十多歲老板也是走出來。

和陳楚一樣,這一位也是從珠三角到來的投資商,寒姓。他穿著淡灰色大衣和黑色褲子,蹬著一雙嶄新的黑色皮鞋,行走間有一種虎虎生風的感覺,來到陳楚身側後,他看著正和趙老板爭吵的四位村婦,臉上露出一絲厭惡的神色,叫嚷道:“許老板,不就是多十幾塊錢嗎?你給她們不就行了嗎?大清早的在這裏吵吵嚷嚷的,成什麽樣子?”

“寒老板,錢不給給她們!”陳楚看著寒老板,提出反對的意見:“這錢要是給她們,以後我們就不得安寧了!”

“為什麽?”

“寒老板,我們工廠離縣城比較遠,工人們自已煮飯也不方便,我們到時候是要辦食堂的。我們這一次給這十幾塊錢給她們,她們下一次還會過來!”陳楚冷聲道:“寒老板你還沒有看出來嗎?她們現在是要強賣強買!”

寒老板啞然,他馬上又向著許地生道:“許老板,你就是打死也不能給錢給她們!不要管她們,她們愛賴著就賴著!”

“媽的!誰有這一份閑錢給她們?”許地生在眾位村婦的叫嚷聲中,吼聲道:“我沒錢,我身上一分錢也沒有!我買不起你們的菜!”

陳楚搖頭,很沒有義氣先回到廠房,然後再探出頭來,用白話提醒道:“許老板,你還愣在那裏幹嘛?趕緊走人啊!”

許地生雖然不是嶺南人,但也在嶺南生活二十年。聽到陳楚的話後,他馬上一個箭步,騰的一下就逃離四個村婦包圍圈,閃入到廠房中。

挑著菜的村婦們,在許地生逃跑以後,叫罵得更歡,一二分鍾後,她們看到沒有人理會她們,才很不甘心地離開。

許地生廠房內,三人可以聽到村婦們罵人的聲音漸漸變小。

陳楚安撫許地生道:“許老板辛苦了!”

“當然辛苦啊!”許地生笑罵道:“我她媽就是一個粗人,我以為我就是一個‘兵’。但遇到這幾位村婦,竟然成了‘秀才’。這一次還真是遇著兵,有理也說不清。”

寒老板和陳楚哈哈一笑,倒是很認同許地生的話。

笑過以後,陳楚想到什麽,凝眉道:“倆位,這大蘭坡村的人好像不是那麽容易打交道。今天早上,賣肉的賣菜的都突然翻臉想狠狠地宰我們一筆,這樣的事應該不是偶然吧?”

兩人點了點頭。

許地生更是一拍額頭,道:“前幾天我看她們好像很和善,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是這樣的人。也不知道他們的腦子裏想什麽的,竟然以為這樣就可以強賣強買嗎?她們下一次不會再過來了吧?”

陳楚想一下,道:“難說,不過,他們村子就在離山工業區附近。我們還是找人過來打聽清楚大蘭坡村的底細吧!”

這時是八點半鍾,但裝修工人已經開工。許地生二樓的廠房內,像是牆壁上灰、窗戶安裝玻璃等全部弄好,隻有三四個電工正在安裝線路。陳楚叫喊一聲後,竟然找到一位就住在大蘭坡村不遠處村莊的電工師傅。

那位電工師傅四十歲出頭,腳下穿著一件膠靴。在陳楚叫到他後,馬上樂嗬嗬地走了過來。

“老板,你要打聽大蘭坡村的情況!?”那位電工出聲問道。

“嗯,是的,你知道他們村子的底細嗎?”陳楚微一沉吟,問道:“他們村子的民風怎麽樣?”

“老板,你要是問我這個問題的話,還真的是問對人了。”那位電工道:“我們鎮上的,又有誰不知道大蘭坡村是土匪巢?”

“土匪巢?”陳楚驚訝地道:“他們村是不是出現過土匪啊?”

“嗯,是啊,解放前,在我們花蘭縣鳳落山有二股土匪……其中有一股土匪,他們的頭子是大蘭坡村人。他還帶著村裏好幾位年輕人上山,當時他手上有二十多杆槍,縣裏人誰不怕他們?等到解放那會兒,解放軍剿匪才把他們全部給嘣了。他們村的人凶狠啊,像我們平時騎摩托車或者自行車的,誰沒有個摩擦的?鎮裏的人和他們撞車後,要是知道他們是大蘭坡村人,也不敢跟他們多爭辯什麽……像我們這些住在大蘭坡附近的人,很多時候都要讓著他們。”

陳楚臉色立馬凝起來。

很多時候,地方的習俗是過幾十年也沒有改變的,這不是岐視,而是一種常識。

陳楚又問:“他們村子,有沒有什麽二流子之類的?”

電工師傅道:“喲,老板,你是怎麽知道的?沒錯,他們村就有一些青年平時遊手好閑,什麽事都幹。老板,聽我一句勸,你在這裏開廠晚上記得看緊一點!”

陳楚道:“謝謝你的提醒,沒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電工師傅和陳楚道別後,就離開了這裏。

“還真的是個定時炸彈啊!”想到大蘭坡村,陳楚自語一聲道。

村子就在離山工業區附近,陳楚等人肯定沒法再搬走。就像今天,大蘭坡村人無事也能掀起三層浪,要是給他們找到一點借口,他們還不得鬧翻天?

在國內出版的美帝管理學書籍裏,論及到投資選址時,認為投資選址除了要考慮市場、原材料來源地、運輸條件、土地和勞動價格外,還要考慮與當地政府及社區的關係。在最後一點上,陳楚倒是能處理好和花蘭縣方麵關係,但是,想要和大蘭坡村處理好關係,那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陳楚第一次覺得,選擇在離山工業區投資似乎還不如另外一個工業區。

回到一樓廠房後,陳楚將打聽到的消息告訴許地生和寒老板,倆人聽後都覺得一陣頭大。

“沒事的。”許地生出聲自我安慰道:“陳老板,或許情況不像你想像的那樣複雜呢?當地派出所的電話號碼是多少?我們要不要請所長吃一頓飯?”

寒老板也是笑道:“我們是外來投資商,或者他們不敢向我們下手?你看,當初縣政府的人過來清理廠房,他們還不是乖乖地讓出廠房?陳老板,你現在已經開始裝修廠房,難道你還會讓出這一片廠房嗎?”

這個倒是事實,陳楚已經把所有裝修材料買齊,裝修工程也開始一半。現在想要走的話,怕是也走不了。

或許,以後為了加強廠裏的冶安環境,多養幾條土狗?

中午,華姨已經煮好飯菜。陳楚和兩位老板、還有三十多位裝修工人熱鬧地哄圍在一起吃飯。在這工作休息時間裏,一位裝修工正在說著一些葷段子,引起其他工人的哄笑。

氣氛顯得熱絡而和諧。

“你們誰是這裏的老板?”不過,就在這時候,一位年輕人很突然就闖進來。

那位年輕人的頭發已要染成黃色。他穿著一件黑色馬甲,從暴露在空氣中的肩頸處,隱隱可見一個青色紋身。

而就他身後的門外,站立著十個青年。他們雖然沒有進來,但一雙雙的眼睛,卻是真勾勾地看著裏麵正在吃飯的眾人。

正在說著葷段子的那位工人,一下子就啞火般閉上嘴巴,其他正在扒飯的工人也是放下碗,齊涮涮地看著外麵氣勢洶洶的青年,氣氛一下子就冷下來。

落針可聽的沉靜中,陳楚給許地生一個眼神,慢慢地站起來。

“我是這裏的老板,你們找我有什麽事嗎?”

青年看著陳楚,像是看到熟人一般哦了一聲。

“你就是阿楊提到的那位年輕老板吧?聽說你早上不肯買他的豬肉?”

陳楚笑道:“他早上賣的肉的臭的,我為什麽要買呢?”

青年看著談笑風生的陳楚,又是一次仔細地打量著,臉上閃過一絲訝色。

這個年輕人,有幾分的硬氣!

“你們找我到底有什麽事呢?”陳楚笑著反問道:“沒有什麽事的話請離開,我還要吃飯呢。”

青年人的臉色僵一下,感覺到氣勢隱隱被壓製一分,他由不得哼一聲,道:“老板,你們在工業區裝修也不注意控製噪音,非得弄出那麽大的動靜。我們大蘭坡村近著你們工業區的十幾戶人,小孩子午睡的時候被你們吵得睡不著覺,我們村還有二位高血壓老人,被你們吵雜聲吵得頭暈,差一點就要送醫院留院。老板,我們外地人來我們這裏大蘭坡村做生意。我們大蘭坡人還是很歡迎的,不過,你們總不能影響我們的正常生活吧?”

聽到這一句話,許地生將碗重重放下。

工業區離村子有五百多米的距離,裝修噪音怎麽可能影響到他們?

那些大蘭坡村人也未免太無恥了吧!?竟然能找出這樣的借口來為難他們?

陳楚眉頭輕輕一挑,嘴角一揚道:“還真的沒有想到你們大蘭坡村人體質這樣差。那要不我賠償一些醫藥費呢?”

“老板真是一個聰明人!”青年嘴唇裂開,哈哈聲道。

等到那位青年笑完後,陳楚笑意收斂道:“你說錯了,我不是聰明人。你要是想我賠償醫藥費的話。不好意思,我這裏一分錢也沒有。”這裏的老板,你們找我有什麽事嗎?”

青年看著陳楚,像是看到熟人一般哦了一聲。

“你就是阿楊提到的那位年輕老板吧?聽說你早上不肯買他的豬肉?”

陳楚笑道:“他早上賣的肉的臭的,我為什麽要買呢?”

青年看著談笑風生的陳楚,又是一次仔細地打量著,臉上閃過一絲訝色。

這個年輕人,有幾分的硬氣!

“你們找我到底有什麽事呢?”陳楚笑著反問道:“沒有什麽事的話請離開,我還要吃飯呢。”

青年人的臉色僵一下,感覺到氣勢隱隱被壓製一分,他由不得哼一聲,道:“老板,你們在工業區裝修也不注意控製噪音,非得弄出那麽大的動靜。我們大蘭坡村近著你們工業區的十幾戶人,小孩子午睡的時候被你們吵得睡不著覺,我們村還有二位高血壓老人,被你們吵雜聲吵得頭暈,差一點就要送醫院留院。老板,我們外地人來我們這裏大蘭坡村做生意。我們大蘭坡人還是很歡迎的,不過,你們總不能影響我們的正常生活吧?”

聽到這一句話,許地生將碗重重放下。

工業區離村子有五百多米的距離,裝修噪音怎麽可能影響到他們?

那些大蘭坡村人也未免太無恥了吧!?竟然能找出這樣的借口來為難他們?

陳楚眉頭輕輕一挑,嘴角一揚道:“還真的沒有想到你們大蘭坡村人體質這樣差。那要不我賠償一些醫藥費呢?”

“老板真是一個聰明人!”青年嘴唇裂開,哈哈聲道。

等到那位青年笑完後,陳楚笑意收斂道:“你說錯了,我不是聰明人。你要是想我賠償醫藥費的話。不好意思,我這裏一分錢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