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天意(3)
餘杭城,餘杭區郊外一處高檔住宅小區。
時近半夜,小區內大多數燈光已經熄滅,隻有路燈搖曳出昏黃色光華,照在半夜幽靜沒人行走的小區林蔭小道上散亂出點點的光斑。
萬籟俱寂,不過,在東邊某棟住宅內,四樓某處住所的燈光依然沒有熄滅。
馮曉侖坐在書房辦公桌邊,查看一下主管們傍晚發過來的郵件並一一進行了回複,伸了個懶腰就要睡覺。
但在關掉桌麵上那台手提電腦前,馮曉侖還是打開了某個軟件,查看美國棉花期貨行情走勢的變化。
這是馮曉侖最近養成的一個習慣,在不久前他們母公司投入重資進入到美棉市場,每天晚上他都會關注美棉行情走勢。
一條長長新近生成的綠線,在馮曉侖麵前慢慢浮現,顯得分外刺目。
“哦?”
看到了那條綠色線條後,馮曉侖眉頭由不得就是重重皺起來。
不合理。
這樣的事根本就不合理。
美棉現在價格怎麽可能上漲百分之二?
在前段時間,他們雖然放棄操作拉低美棉價格,但他們給美棉操作團的要求,是將美棉打壓在現在低位上,最多隻允許美棉價格小漲但絕對不允許美棉價格大漲。
但現在,美棉價格在他麵前上漲了二個百分點。
顧不得現在深夜時間,馮曉侖眉頭緊鎖盯著上麵那個最新行情,拔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接通以後,馮曉侖先用英語和接電話的交流了好幾句話。不久,對邊接聽電話的人似乎變了,馮曉侖開始用中文和對邊的人進行交流。
“開盤後美棉價格就開始走高,多頭合約突然間就增加很多……有人現在要推高棉花價格……我們要再補倉風險會增大……”
馮曉侖聽著對邊匯報,越聽下去那雙眉頭就越是擰成了川字。
“盡快查出美棉怎麽突然間會上漲,現在不是棉花交易旺季,棉花收割工作已經完成,前二周一些和棉花有關的數據才公布完,現在根本就沒有多少炒作空間。一定要查出原因,明天匯報給我。”
作為這次行動直接負責人之一,馮曉侖雖然對操盤不算精通,但也算做過不少功課。
美棉價格上漲根本就不正常!
第二天早上。
馮曉侖才剛剛起床,就接到一個來自大陸外的電話。
聽完電話,馮曉侖臉色變得不是那麽好看。
那是個已經基本被證實的消息:中國大陸民間紡織企業將會派出一支高規格采購團隊,到美帝采購棉花。
“去查查這一件事的真實性。”馮曉侖很快就聯係國內團隊,將這件事告知後,要求對方查查事件的真實性。
……這個消息,聽起來好像就不怎麽靠譜!
昨天晚上棉花價格在四十大盜阻擊下,僅僅上漲一個百分點。
但據他們一方雇傭操作團隊所言,昨天晚上多頭顯得十分活躍,團隊為了阻擊棉花價格上漲單日消耗資金甚至不比前段時間拉低期貨價格時要少。從盤麵信息來看,多頭上攻勢頭雖然暫時受到打壓,但空頭極度看好棉花價格一定會上漲,未來二三天不排除將會發起新一波攻勢。
美棉波動對國內行情還是有不小影響,最近一段時間美棉價格不是在下跌就在橫盤震**,單天上漲一個百分點漲幅,竟然是這二周以來最大漲幅。周二當天,國內棉花期貨小幅高開,不過在做空力量的打壓下,馬上出現了回落跡像。
晚上時,國內團隊也向馮曉侖通報,他們操盤時受到多頭壓力。
這天晚上,在和一些棉紡織企業進行溝通後,再加上從其他方麵得到的消息,馮曉侖終於可以確定,外圍市場上那個傳聞竟然是真實的。
珠三角某家較大型棉花貿易采購公司,聯合國內十數家綿紡企業準備到美國采購棉花……采購額度還未最後定下來。
馮曉侖看著自已得到的情報,臉上神色變化不定。
無論從那個角度來看,這個采購團都透露出一種古怪味道。
向他匯報消息的下屬也有提到,這麽大規模采購團隊到美棉采購棉花看起來不太正常。
經過那麽些年發展,國內外棉花貿易已經十分完善。一些紡織企業想要從國外進口棉花,甚至隻要到國內某些港口保稅區就能完成相關方麵手續,他們完全沒有必要跑那麽遠到美帝去。而且,國內紡織企業要到美帝綿花市場考察或商定合作協議,一般都會有官方協會出麵組織。這次,他們收到的消息,是采購團這次到美帝完全是自發行為。
馮曉侖下令繼續深入調查這件事。
星期二晚上,美棉又一次開盤後,多頭顯得分外活躍給四十大盜國外操盤團隊極大壓力,為了持久作戰,四十大盜操盤團隊甚至還放棄了某個重要關口。星期三早上,馮曉侖就收到美棉價格上漲百分之一點的消息。
在這天早上,經過二天調查後,馮曉侖最後終於得到這個采購團隊是由陳楚牽頭組織的。這次采購團隊主要采購者實際上就是楚語服飾,至於團隊其他成員,那些綿紡企業高層,他們隻不過是“美棉考察觀光團”的成員,看起來沒有多少采購的欲望。
得到這個消息,馮曉侖打醒十二分精神。
不得不說……這次陳楚還真的走了一步好棋!
馮曉侖下屬將這個消息傳給國外操盤團隊後,四十大盜操盤手們也有種想要罵****的衝動。
他們的對手陳老板進攻花樣還真是百出!
組織棉花采購團這樣的舉動難為他也能想出來!
一直以來,國外操盤團隊成員們都很清楚自已一方操作美盤,主要就是為影響中國國內棉花期貨市場的走勢。而他們的對手,那位他們僅僅聽過名字從來就沒有見過的人物,似乎受困於資金困境和跨國資本限製,根本就不可能操縱美棉期貨和他們唱對台戲。作為歪國仁的他們在操盤之餘,還很有閑情雅致地看著發生在中國國內期貨市場上那場你死我活的狡殺戰,偶爾還很會點評交手雙方操盤的得失。
在中國棉花期貨市場上,他們的對手資金有限,操作起來說得好聽一些就是步步防守,說得難聽一些就是節節敗退。但他們還真的沒有想過,那位很少在公眾場合露麵,看起來額有幾分神秘色彩的對手,竟然會以這樣一種方式來影響美棉價格走勢。
據說,那位陳總僅僅和美棉協會有初步接觸還沒有達成任何協議。但其放出來的將會到美帝采購二十五萬噸棉花的風聲,已經令不少美國棉花貿易商浮想聯翩。這樣一筆采購如果真的成功肯定能推高美棉的價格。某些打聽到這個“內幕消息”的基金經理們,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已經開始做多美棉市場。
“馮先生,用你們中國人一句話來說,我們的對頭把美棉協會和貿易商們全部當猴子給耍了。”
或者說,他們的對手把美帝棉花所有相關利益者都當槍使了。而這一支槍槍口所指的,正是四十大盜在外國設立的空頭基金。
馮曉侖自然也能想到這點。
自已的老對手已經將這場發生在國內的戰火燒到國外。
那些樂滋滋以為從天上掉下了一張大訂單的大農場主、棉花儲存商、出口商等鬼佬,肯定不會想到在他們眼中來自土豪滿地走中國的大肥羊,反而將他們當成手頭上的一副好牌吧?
陳楚給他們畫了一個誘人的大餅,一張很有可能不會兌換的大餅。雖然說陳楚僅僅透露出采購的“意向”,他組織起來的那支采購團隊裏麵的確有中國國內最大紡織企業。這樣采購團看起來就像是隻大肥羊。對大肥羊的到來美帝棉花利益相關團體自然要用行動來表示“歡迎”。像這樣的棉花貿易,一般都是在以期貨價格作為基礎,進行一定貼水後商定最後成交價格,為了將手頭上儲存棉花賣出一個好價格,那些手頭上儲存大量棉花的貿易商們,還不像打了雞血似的衝入期貨市場買入多頭與他們這些空頭死磕?某些嗅到肥羊將會被宰殺血腥味的投資者們,又怎麽可能會放過這個機會?
馮曉侖感受到來自美帝棉花利益集團的壓力。陳楚看起來沒有出麵做任何事,但卻已經挑動美帝棉花集團和投資基金在期貨市場上和他們死拚。
“馮先生,我要確切的消息!請你務必確認,那位陳總到美帝後是不是真的會大額采購棉花。”四十大盜海外操盤團隊向他們提出要求。
馮曉侖聽到對方這個要求,也是覺得一陣頭大。
和陳楚交手了好幾次,陳楚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一頭狐狸。不要說在期貨市場上,哪怕是其他商業決策,這位老對頭都會以常人想不到或者少用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上周陳楚在國內大規模收購棉花進口配額就是其中一個例子。
陳楚手頭上有多少棉花進口配額馮曉侖不太清楚,但根據收集到的數據評估,馮曉侖可以確定陳楚手頭上的棉花進口配額,數量在十六萬個以上,二十萬個以下……這些配額,的確可以用到國外市場采購棉花。
陳楚本業是服飾行業,理論上來說不必要采購那麽多棉花。而且要采購這麽多棉花要動用的資金數量肯定不會少。理智告訴馮曉侖,陳楚這次采購行動很有可能是一次騙局,是個針對於他們四十大盜空頭基金的陰謀。
但自已的這位老對手到美帝後,要是假戲真做真的采購那麽多綿花呢?
他們當然可以在美棉市場上打壓棉花價格,但要是陳楚到時真的采購二十萬噸棉花,他們不是反而幫了陳楚一個大忙?
陳楚手頭上現在抓有一手好牌。
在沒有確定陳楚出牌方式前,他們出牌出得越多就錯得越多。
他們還是看看陳楚如何出牌再跟進。
——分界線——
同一片的天穹之下,楚語服飾總部。
陳楚正坐在電腦桌前,看著美棉走勢。那一張美棉走勢圖,越是細看陳楚越是感覺好看。
作為一位半生不熟操盤者,陳楚自然能看出最近二天美棉期貨多空交鋒有多激烈。僅僅從這二天美棉成交量大增就能看出。
如果沒有他、陳東升或者四十大盜幹涉市場,未來二個月棉花價格僅會上漲二三成左右……想要棉花價格暴漲,還要等到今年八九月份。
要是四十大盜在八九月份出手就好了……
陳楚心中閃過這個念頭。
要是四十大盜在那時才出手,不用陳楚做任何動作,市場本身運行法則就能令四十大盜血本無歸。
不過,現在也不是不可以試試四十大盜口風。
陳楚看著桌麵上那台電話,臉上微微閃過沉吟之色。
他拿起電話,很快就拔打了個電話。
嘟嘟聲音在陳楚耳邊響起,陳楚等待時間並不長。
“陳總,你好,怎麽這麽有空打電話過來?”馮曉侖從對邊傳來的聲音,顯得中氣十足。
“馮總,你好。”陳楚笑道:“沒有打擾到馮總工作吧?”
“沒有,馮總有事?”電話對邊的語氣,稱不上客氣但也算不上疏遠。
“馮總,我這次打電話給你,主要是想和你商量我們二家在期貨市場上事務的。”
“……不知道陳總有可高見?”
“馮總有沒有聽過,國內最近有個采購團隊將會到美棉市場采購棉花?”
“……聽說這個代表團是由陳楚牽頭組織的?”
“組織倒是說不定,不過我們楚語服飾的確是準備到美帝采購棉花……那些棉花對我們來說也不是絕對需要的,如果‘條件’合適,我們說不定會放棄這次棉花采購。”陳楚道。
電話的另外一邊。
聽陳楚說到這裏,馮曉侖卻是輕輕笑出聲來。
這算是陳楚的交易條件嗎?
“不知道陳總要什麽‘條件’呢?”馮曉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