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衛齊崢收了最後一筆,拿起卷軸看了又看,很是滿意。他將字遞給身旁的陳姨娘道:“送到三弟那兒去,讓他評點評點,我這字可長進沒有?”
陳姨娘小心的抖手合攏,卻不敢卷起,怕暈開了墨,隻笑道:“王爺也真是的,每回都是剛練了幾日便著人送去,性子也忒急了,這練字練字,如何會一下子變突飛猛進的呢?送了去不過是平白讓三老爺笑話。”
“笑話?”衛齊崢吹胡子瞪眼道,“我個大老粗,臨了能寫幾筆字做個文化人,他還有什麽好笑話的?若不然讓他上陣走一番試試?這人世間又有多少文武雙全?”
陳姨娘忙賠笑道:“王爺您別說,世子爺就算得是個文武雙全的,我聽聞他也能做得幾首好詩詞的。”
“還好詩詞呢!不過是個對聯!”定王爺笑道,“那孩子打小認字隻是為了讀兵書!你莫替他吹了,我還不知道他?”不過嘴上雖說著,臉上的倒是頗為得意。
陳姨娘也知道他是嘴上貶低,心裏高興,便又湊趣說了幾句衛東鋆的好處,兩人正談笑著,突然書房門猛的被撞開,沁蓮披頭散發的奔進來喊道:“王……王爺救我!”
定王大驚,陳姨娘也頗為驚訝,忙上前扶起她,卻見沁蓮已然哭成了個淚人兒,哽咽的幾乎喘不過氣來了。
“怎麽這幅樣子就闖進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定王爺的好心情全沒了,皺起眉頭嗬斥道。
沁蓮隻哽咽著不肯說,仿佛有萬分委屈,又不敢訴似得,她眼瞅著定王,似怨似泣,無限嬌柔。
恍惚中,定王爺憶起老妻當年年輕時,每每和他置氣,也是這副模樣,心中的火氣便逐漸的消了,不由放軟了口氣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如何成這樣了?”
“王爺!”沁蓮憋著的一腔委屈恐懼,仿佛洪水破堤般的湧處,她撲倒在王爺懷中哽咽道,“王爺若不救我,蓮兒可是沒臉再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好好說,做什麽哭成這樣子?”定王撫著她的後背安慰道,陳姨娘也上前勸慰:“妹妹有話便說,是誰給妹妹委屈了?王爺定會替你做主的。”
“王爺……”沁蓮張口欲說,又似羞憤難提,掙紮片刻她隻把汗巾子塞到王爺手中,“王爺您自己看吧!”
定王展開一看,卻是衛東鋆的手筆,一歇濃詞豔句後大刺刺的落著他的名字。
“這是怎麽說?”定王皺眉問道。
沁蓮抽抽搭搭的道:“自打蓮兒來了王府……世子爺他……”
“他就怎樣?”定王楸著汗巾子急問道。
“他就經常來找蓮兒。”沁蓮咬咬牙脫口而出,“蓮兒本瞞著王爺不想說,可世子爺沒回說話動作都十分不規矩,蓮兒實在是臊得慌。”
定王爺鬆了鬆手,攆須笑道:“你剛來,不知道他的脾性,他就那人,從來說話都是沒大沒小的,你別方才心上也就是了。你若當了真,他可就愈發得意了。”
“可是……王爺……”沁蓮忙又道,“今兒的事蓮兒卻是無法忍耐了!方才蓮兒在梧山堂門口被世子爺攔住,他不僅口上調戲我,說等王爺……王爺大歸後就納我為妾,摟住我就強要親嘴兒,還塞給我這方汗巾,說要給我親自係上,便來撕扯蓮兒的衣裳……嗚嗚嗚……若不是……若不是榮姨娘恰巧路過,蓮兒的清白身子此刻隻怕不保了!王爺!”
定王聞言瞬間白了臉色,他往後退了數步,陳姨娘忙上前去扶,方穩住了身子。陳姨娘搬了椅子扶他坐下,定王隻捏緊了汗巾,指著沁蓮厲色道:“你這話可真?”
“蓮兒不敢誆騙王爺!”沁蓮伏地痛哭道,“王爺若不信蓮兒,可將榮姨娘喊來一問便知,榮姨娘是王爺跟前的老人了,不比蓮兒初來乍到,她定不會說謊。”
“還不去喊榮姨娘?杵在這裏做什麽!”定王衝陳姨娘怒道,“瞧熱鬧瞧的很開心不成?”
陳姨娘忙躬身去了,定王坐在椅上發了會子呆,一拍膝蓋,不斷的歎道:“不會的!東鋆不會的!”說罷他複又站起身在屋裏踱來踱去。
沁蓮隻趴在地上不敢抬頭,心中五味參雜,也不知是什麽滋味。
片刻之後榮姨娘便被帶來了,她撇了眼沁蓮,便規規矩矩的在她身旁跪下。
“你說!你方才可瞧見什麽了?”定王爺衝她吼道。
榮姨娘小心翼翼的撇了眼王爺,支支吾吾的不敢回話。定王大怒,上前便要踹她,卻被陳姨娘攔住,接著便是頓悶咳,心火繚繞的好半天都難以歇止。
陳姨娘衝榮姨娘道:“有什麽話就直說,別讓王爺急壞了身子!”說罷衝榮姨娘擠擠眼睛,格外拔高了急壞身子這幾個字。她的意思再明白沒有了,王爺麵前盡管撿好的說,世子爺做過什麽都不重要,至於沁蓮那小蹄子,又何必替她出頭?
榮姨娘身子一抖,最終開口道:“奴婢方才在外麵瞧見世子爺摟著沁蓮便要親嘴。”
她這話語調平平的說出,十分僵硬,可定王爺聞言咳嗽立即止了,他一臉灰敗,仿佛瞬時間又老了數歲。
他直勾勾的盯著地麵,一發呆便是半盞茶的功夫,最終他長歎一聲,低聲道:“把東鋆喊來吧。”
此際浮霜已經派人去軍營裏喊了衛東鋆回府,衛東鋆進了兩儀居,便聽浮霜笑著說:“事情提前發作了,你可醞釀好了上梧山堂哭訴一番?”
衛東鋆一翻白眼:“哭什麽訴?又不是我做的,我有什麽委屈可哭?”說罷大刺刺的拉著她道,“等回老爹那兒來人喊我,你可要同我一道去,這熱鬧若不當麵見著,就可惜了。”
說罷便揭開石桌上的針線,衝元壽道:“擺上一盤棋,我和世子妃來一盤打發時間。”
浮霜嗤笑一聲,便在石凳上坐下,她確也十分想瞧瞧武氏功虧一簣時的神情。
兩人下了有半局,外麵方傳來了說話聲,片刻之後元吉小跑著進來道:“是王爺跟前的程管事,說王爺有急事找您,請您這就去梧山堂。”
衛東鋆扔下手中棋子,衝浮霜笑道:“折騰這麽久才來,也真夠慢的。”
浮霜搖了搖頭沒說話。
兩人在丫鬟小廝的侍候下換了衣裳,卻沒帶人,聯袂便去了梧山堂。進了正屋,浮霜見定王癱坐在椅子上,陳姨娘伺候在旁,榮姨娘和沁蓮跪在地上,屋裏再沒有了旁人,看來王爺並不想將此事鬧大。
定王見浮霜也來了,不禁挑起眉頭,衝打頭的程管事道:“你怎麽辦事的?我隻讓你去喊世子爺!”
衛東鋆卻搶先道:“老爹!今兒我正巧在浮霜那裏,聽說您喊我,浮霜便說正巧也好幾日未給老爹您請安了,應該來看看您,於是我便帶她一道來了。”
俯首在地的沁蓮聽到那句:在浮霜那裏,心中隻如針紮般的疼,想起自己先前去兩儀居求救,卻隻有世子妃一人出來……可又想到即刻自己便要當堂反咬情郎,這將來以後的都不會再有了,此際心疼又有什麽意思?
定王爺斟酌片刻,隻壓著心頭火沒發,卻衝浮霜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孝順,可今兒我是有要事與東鋆商量,你先回去。”
浮霜剛想開口告辭,卻冷不丁被衛東鋆一把摟在懷裏,卻聽衛東鋆道:“有什麽事就說吧,夫妻一體,我沒什麽可瞞她的。”
當著滿屋子的人,浮霜不便掙紮,隻老實的給他摟著,心中把衛東鋆罵了個臭死,決意回去後再和他算賬。
定王見他堅持留下浮霜,便不說旁的了,隻衝著沁蓮道:“你方才說了什麽?若是真的,此際便當著世子爺的麵再說一遍。”
沁蓮聞言,心中一緊,她緩緩的抬起頭,望向衛東鋆,隻見他今兒穿了身蟒袍玉帶,越發襯得他風神俊秀、器宇軒昂,而被他摟在懷中的世子妃亦是花容月貌、麗色無雙。反觀自己,一身狼狽、衣衫淩亂,更是不堪,心中氣苦,隻把那愧疚和遺憾都忘了幾分,心中卻是生出幾分嫉恨來。
衛東鋆冷冷的看著她,眼中再沒有過去那些柔情蜜意了,就仿佛是獵鷹盯著到嘴的野食,隻瞧得沁蓮渾身發麻。
榮姨娘見她未吭聲,心中著急,此際她們已是騎虎難下,若不坐實了衛東鋆的罪名,恐怕便是自身難保,這沁蓮莫不是又被迷了心智,還在遲疑?
她使勁偷偷擰了沁蓮一下,示意她快說。
沁蓮一橫心,也知道自己恐怕是與他無緣了,便垂下頭,避開衛東鋆的視線,咬牙開口道:“方才在梧山堂外,世子爺拉了奴家便要親嘴,還撕扯奴家的衣裳,欲……欲……欲強要了奴家!”
說完她便如同泄出了最後一口氣般,整個人都攤了。
“東鋆啊,可有此事?”定王內心實在是一千一萬個不願相信的,此際也給足了衛東鋆機會,隻待東鋆一句沒有,便可鬆了胸中那口鬱氣。
衛東鋆聞言大笑,衝著屋內眾人便道:“我拉著她親嘴?還欲強要她?這話說得倒有趣,我的媳婦兒無論是相貌、氣度、還是身份都遠高出她甚多,真是一個天一個地,我就算要拉人親嘴,也該親我自個媳婦兒才是!”
說罷便一收手,歪頭衝著浮霜臉上便香了一口。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