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浮霜安排顧寒之去做的事,薔薇這邊終於在第三日的傍晚碰到了白羽。
進了東廂房,她恭恭敬敬的給白羽倒上了茶,端上前躬身高舉頭頂敬道:“白公子,我們郡主讓我來跟您請教件事情。”
白羽搖著羽扇,心中那個舒坦啊!古代的妹紙就是好!你看看這模樣、這態度、這說話的方式!換成原本的世界,妹紙請你幫忙那是給你麵子!幫完了忙說不得還得你掏錢請她吃飯!要是幫不上那便是不夠漢紙!
他一咧嘴,露出小虎牙,一邊扇風一邊得意道:“盡管說就是了!”
於是薔薇便義憤填膺的將外圍產業聯合起來報假賬的事說了。
“那你的意思是,想摸清楚他們收入降低的原因,是否真的是銷售額不足,遇到淡季?”白羽道。
薔薇眨眨眼,白公子的話真是太高深莫測了,好幾個詞她都聽不懂呢!心中愈發尊敬起來。她點頭道:“奴婢隻是想弄清楚那些鋪子酒莊可是克扣了銀子。”
“那一樣!”白羽合攏扇子,敲擊著手掌道,“這個很簡單,你隻要在門口設個銷售量核驗便成了。”
薔薇愈發雲裏霧裏。
白羽衝她鉤鉤手指道:“過來,我跟你細說。”
薔薇猶豫了片刻,覺得有些不妥。她和白公子獨處一個屋裏就有些不合時宜了,此刻若是靠的近了……
白羽心中一個勁的偷笑,古代妹紙就是有趣,這樣就害羞了?
他主動上前,湊近薔薇低聲說了幾句話,果不其然,薔薇的兩頰浮上了朵朵紅暈。
這麽純的妹紙真是太少見了!白羽搖著扇子,心裏樂開了花。
西大街的調味齋,向來是潤州城裏生意最好的地方。
論口味,它實際比不上東大街的月湘樓,可誰叫它是定王府的產業呢?況且無論的地點、排場還是規模,調味齋都比月湘樓要高出不止一點,通常官員們請客吃飯、商人們洽談生意,都愛去調味齋,一來是擺闊氣有臉麵,二來能在王府酒樓吃飯,那也是種榮耀。
這日清晨,調味齋開張時,夥計們發現門口多了個賣水梨的攤子。攤子老板是個麵生的老頭,許是頭一回來潤州做買賣,竟然把挑擔擺在了調味齋正側方的拐角處。
夥計們站在門口議論了半天,想趕吧,人家畢竟沒上調味齋裏麵來;不趕吧,你說大酒樓門口多了個梨攤,怎麽也有點掉價不是?
柳掌櫃的見夥計們沒事簇擁在門口,心中有些不悅,他放下算盤走了過來,口裏道:“幹活去!幹活去!在這兒瞧什麽呢?外麵有女娘勾人啊?”
夥計們一哄而散,一個有臉麵的夥計卻沒走,他湊上前衝柳掌櫃道:“掌櫃的您瞧!”說著便指向門口的梨攤。
柳掌櫃的掃了一眼,不屑的說道:“我當是什麽呢!值得你們大驚小怪?上櫃上拿兩錢碎銀子,打發他走!”說完便調頭進去了。
那夥計去領了銀子,走到梨攤邊上,上下拋著銀子道:“你,給爺挪個地方擺攤!爺白賞你一錢銀子!”
那老頭抬頭撇了他一眼:“不挪!”
“嘿!你個老頭還杠上了?也不打聽打聽這裏是什麽地方!”那夥計火大了,摟起袖子罵道。
老頭抱著膝蓋蹲著,搖了搖頭:“反正不是你們調味齋的地方,我不挪!”
那夥計一把拽住老頭的衣襟,將他拉扯起來,噴著吐沫道:“我告訴你!我們調味齋可是定王府開的!你莫要給臉不要臉!給你銀子挪地方不肯,那就是想吃官司?”
卻沒想到那老頭也不是個軟蛋,還沒等夥計的拳頭揮到臉上,他便扯著嗓子嚎道:“調味齋打人了!欺負我糟老頭子啊!調味齋打人了!大家快來看啊!”
那夥計見勢不好,忙鬆了手奔進樓裏,兜頭便被柳掌櫃的扇了個大嘴巴。
“我讓你給銀子叫他挪地方!你動什麽手?”柳掌櫃氣的罵道,“王爺平時對我說的話,我可是一字不漏的交代你們了!別以為是王爺家的產業就怎麽地,誰出了紕漏,我就要誰好看!”
“可……可是那老頭不識相!給銀子都不肯走。”夥計捂著腮幫子辯解道。
柳掌櫃衝外麵掃了一眼,見老頭也不衝著來往行人兜售水梨,隻插著手蹲著,便道:“他愛擺就擺吧!也礙不著誰。等過兩日生意不好自然會走的。”話說來調味齋吃飯都是貴客,又哪裏會買那老頭的梨?
過了沒多久,店裏的生意便漸漸忙起來了,夥計們傳菜、端菜、收拾碗碟忙的腳不沾地,柳掌櫃也一手一個算盤,左右開工,忙的熱火朝天。他抬頭突然瞧見酒樓外的客人聚集在門口,許多都沒有走,堵得正門都有些擁擠了。
這是怎麽回事?
他喊了一嗓子,早上那夥計便來了。柳掌櫃衝門口努努嘴道:“去,瞧瞧是怎麽回事?”
那夥計去瞧了,很快便回來稟告說:“掌櫃的,那門口的老頭瘋了。他在那兒吆喝,說凡是進我們調味齋吃飯的客官,拿吃飯的賬單去他那裏,可白得兩梨!”
柳掌櫃一愣,心說這是怎回事呢?白送梨子?
“走!跟我再去瞧瞧!”
他快步走到門口,隻聽外麵的老頭吆喝道:“我小老兒前個跟菩薩麵前發了個願,若菩薩能治好我家幺兒的病,我便將我那梨園子的梨都白送了也甘願。
沒想到前幾日帶我那幺兒來調味齋吃了頓飯,回去孩子便漸漸的大好了!我今日便是來還願的!雖說是菩薩的恩賜,也算是沾了調味齋的光,所以隻要是在調味齋吃飯的客官,我便白送兩梨!”
一群圍觀的客人都趕著喊好,吃的滿腹油膩的出來,有人送爽口的水梨誰不願意?就算是請客吃飯的在意麵子的人,聽到這是和菩薩還願的,也願意沾點福氣。
需知這許願還願,也便是菩薩的恩澤遍地……
柳掌櫃呆愣了許久,一甩袖子道:“隨他去吧!”心想,好歹對我們酒樓沒損失,說不得還能打打名氣呢!
於是這送水梨還願的老頭便在調味齋門口長駐了下來,每日挑著四框梨來送,就好似家裏梨園裏的梨送不完似地。
於此同時,潤州城各處王府產業門口,都多多少少的出現了類似的攤子,在酒樓門口送梨的,在當鋪門口賣串錢的搭扣的,在珍寶店門口送布包緞帶的……反正都是正巧用的上的東西,原也不值幾個錢,反倒使得這些鋪子生意更好了,買了東西還另有外送,客人自然願意多多惠顧了。
每天伺候浮霜用完晚膳,薔薇便會從芍藥那裏領了銀子,出王府西門,拐過街口,到一處麵攤前給各位送梨、送布包的會賬,然後再將他們收取的賬單、抄錄的當票等物收集回來登錄造冊,每一條賣了多少,賣給何人都一清二楚。
很快便又到了第二個月對賬的日子。
這日清早,薔薇便耐不住性子,抱著規整整齊的賬目,興衝衝的來到了兩儀居三進院落最外間的偏廳。她把賬本分門別類的碼齊了,便讓小丫鬟們備上了茶水,靜候王總管。
快到卯時末時,王總管才姍姍來遲,他身後也帶著兩個抱賬本的童兒,進了屋,他瞧見桌上已有的賬本微微一愣,隨即問道:“姑娘這是從哪兒來的賬冊子?”
薔薇笑著說:“不礙事,是我們郡主小打小鬧做的小生意,今兒一同拿來會個賬目的,王總管您帶來的放那頭便可。”
王總管便沒再說什麽了,他命人將賬目閣下,便準備說兩句交差了事。
薔薇先拿起總賬翻了翻,見數目又比上月還少了兩成,便問道:“怎麽,淡季還沒過去?這生意越發不好了?”
王總管捋須笑曰:“可不是麽!許是漸漸天熱了吧。”
這還沒到五月呢!天熱!倒是會找借口!
薔薇冷哼一聲,擱下賬目不再看了,卻走到自己這邊,拿起本冊子甩給王總管。
王總管詫異的抬眼剛要發問,卻被薔薇搶先道:“這是我們郡主自個的小生意,王總管且瞧瞧,這賬目可有錯漏?”
“不合適吧?既然是世子妃體己的生意……”王總管還待推脫。
“您先瞧了再說。”薔薇拿起桌上的茶盞,悠閑的喝起來了。
王總管帶著好奇翻開賬冊,隻見上麵寫著:某年某月某日,送梨兩個,換調味齋賬單一份,會賬的是禮部孫侍郎,共計花費了八十三兩四錢銀子;某年某月某日,送梨四個,換調味齋賬單一份,會賬的是……
一條條記載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但有賬單,連會賬的是何人都曆曆在目!
王總管當下便僵住了,黑了老臉,額角冒汗。
薔薇抹了抹茶蓋,慢悠悠的說道:“我們郡主說了,她的小生意不值幾個錢,卻還挺興旺的,沒瞧著什麽淡季不淡季的,怎麽反倒是大酒樓和各家鋪子恰逢淡季了呢?
至於兩套賬冊差了那許多銀子,郡主說若是明兒不送來的話,就當賞給王總管當茶錢了。”
王總管忙一抹額頭冷汗,起身連道:“不敢!不敢!”
“怎麽不敢?”薔薇笑道,“我瞧你們是敢的很啊!郡主說了,打今兒起,我們王府便貼出告示:王府的所有產業每做一筆生意,都將發放我們編製的單據給客人,客人可以憑單據來我們特設的地方領取三到五個大子兒的回扣。若有鋪子不肯發放單據,掌櫃的撤職,夥計回家,統統換人!大總管您看如何呢?”
王總管後脊梁一身的汗,他弓著背,一個勁的點頭讚道:“好法子!卻是好法子!那些個黑心掌櫃的太不話了!自以為操持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其實他們算個屁!我回去便收拾幾個,明日定將差的金額補上!世子妃這法子好啊!以後看他們還敢造假賬不成?”說罷還義憤填膺的捏緊了賬冊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