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大丫鬟丁香指派著眾丫鬟們收拾東西,季清韶此番總共送來了五件物什,除了那包金的座鍾之外,便是兩個瓷瓶、一盆芙蓉花和一個鈞窯的大瓷盤。

一樣樣東西被送到季浮霜麵前,給她過目,丁香站在一旁說著擺在東邊或是西邊的好處。季浮霜隻覺得兩耳嗡嗡的響,一句話都沒往心裏去。

重生三日,她夜夜難寐,反過來複過去的斟酌許久,方覺著一手準備還不夠妥當。

原本她的計劃是處處顯拙,引得睿王厭棄,好避免被嫁入敵營。可幾次出招卻沒有等到回應,就像是一拳擊在了棉花包上,無處著力,心中不免惴惴不安起來。睿王非但沒有懲罰她,甚至連斥責都沒有,反而加碼的賞賜她。這令她有些摸不著頭腦。

季景齋需要的棋子應是個乖順聽話好拿捏的,就像她上輩子那樣,方才好從潤州給他遞送消息,自己入府以來的所作所為,哪點也不符合這要求,為何季景齋卻沒半點反應呢?

若他鐵了心的要送她去潤州,又該如何是好?

她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若硬來定然是不行的!看來得做最壞的準備,若季景齋非要下她這步棋,她也得相應的在王府內落下一子才是!

季清韶的到訪,令她心中萌發了個念頭。就連這丫頭都開始笑裏藏刀的鋪墊了,自己是不是也該提早接觸那人呢?

想到此處,她便打定了主意。話說上輩子得知母親亡故時,她最後悔的便是自己在豫州的半年時間,都在中規中矩的勤學苦練琴棋書畫。那時她剛從昌平來到王府,見到的、聽到的都是畢生從未有過的,便一門心思的求一技傍生,生怕自己在旁人麵前丟了臉落了麵子,卻不知這人世間最沒價值的便是這臉麵二字,而籠絡人心要比技藝學識更重要百倍!

若王府內的那個人能傾向於她,或許就能在關鍵的時候助她一臂之力,結局就該是不同了吧?

轉過身,她衝著裏屋喊道:“芍藥,我讓你給國公爺長子百歲準備的賀禮呢?做好了沒有?”

芍藥在裏屋回了一句:“就快了,那纏頭的小帽子已經納了底,就差勾花了,小衣裳小鞋也都備齊全了,距離百日宴不是還有十多日呢?郡主請放心,絕不會誤了您的事!”

秦國公便是睿王季景齋的庶長子季清允,一年前他得了上京皇帝詔,被封秦國公。於是府內的上下人等便改了稱呼,稱他為國公爺,以區別王爺嫡世子季清誠。

季浮霜自從知道王府要為季清允的長子辦百日,便開始精心準備賀禮。她淨身來了這王府,身無長物,倒也隻能送些親手做的小衣服小鞋子,想來小孩子長得快,這些東西都是少不了的。

當然,所謂的親手也就是她花個樣子,讓丫鬟們代勞,最後再收尾勾上幾處鉤花罷了。

說到秦國公季清允,他可算是睿王府內年輕一代的傑出人物。他雖然是庶出,但勝在年長,自小便跟著季景齋四處征戰,如今二十三歲上下,已戰功赫赫,名聲在外、正因為如此上京的皇帝才下詔封了他秦國公。

說白了季清允的戰功那也是為了他父親睿王季景齋打天下,其實與皇帝並無關係,睿王季景齋也未曾為庶長子請封,倒是皇帝自說自話的下了封號。所以仔細推敲,皇帝這一手,到有一股子引彼之矛攻彼之盾的隱意。

季浮霜這三日細細盤算清楚了,這王府內幾位正經主子,除了睿王和王妃外,姊妹四人中也唯有季清允才有可能與她達成一處陣營。

世子、季清韶和清婉均為王妃所出,三人一向同聲同氣,與睿王庶長子季清允分庭抗衡。

季清允雖說在外風光無限,可在內宅卻頗為艱難,他的夫人柳氏和三房姬妾甚至都顧不得內鬥,天天趕早的去海棠苑王妃魏氏麵前立規矩,也不知他五年才得頭一個兒子,這背後有沒有某些人的算計?所以在季浮霜想來,隻要她先示好,想必季清允也是願意多個幫手,而不是再豎個新敵的。

更何況她清楚的記得,上輩子季景齋自始自終都是準備將王位傳給嫡子季清誠的,所以早早的便立了世子,雖然這世子從未上過戰場,多半都是閑居在後宅庭院內觀花玩鳥,可季景齋卻沒有絲毫扶正庶長子季清允的意思。

因為這嫡庶說大了關係到天下各家,睿王季景齋既然有誌於天下,便不會在繼承人問題上落人話柄。要說抬一個平妻換一個嫡女去聯姻到沒什麽,若是將家業爵位都交給庶子則是會犯眾忌的。

季清允冒著生命危險,隨著父王打天下多年,到頭來卻是給別人做嫁衣,他自然不能甘心。記得四年多之後,就在季景齋攻下北地懷王後不久,季清允便突然率軍反叛,最終卻功敗垂成,自殺於陣前。

所以即便此刻早了數年,季清允心中也應是自有思量的,這便是她和季清允達成同盟的基礎。

“盡快趕出來吧,若是來不及,晚上讓薔薇丁香也幫著一起做。我明日便要去拜訪國公夫人,一早就要這些東西。”季浮霜打定了主意,便吩咐道。

不能等百日慶了,那日全府上下人手混雜,作為主角,季清允許是根本沒時間與她私下裏談話,得先去走動走動,旁敲側擊下他的意思。

當然,這府內什麽動靜都瞞不過醉石軒那位,所以不如從他夫人入手,看孩子是個不錯的理由。

屋內芍藥應了一聲,聲稱明早一定不負郡主厚望。季浮霜很滿意的點了點頭,便攤開張宣紙開始理清思緒。

她現在紙上寫下了季景齋、季清允和季清誠三個人的名字,又在一旁寫了個小小的季清韶,至於王妃魏氏和季清婉根本不在她的考慮內。

咬著筆頭,端詳了這四個名字片刻,她又在紙的另一半寫下了衛東鋆三個字。

若是她仍然要被送去潤州聯姻,那後續的步驟也得事先籌謀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