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旁家的女孩兒見她們姐妹倆拌嘴,也不好勸。衛東芷見狀,隻能起身打岔:“去看看就看看吧,不過這事我們誰都不能說出去。”
“自然該如此!”眾人皆道。
於是一行七個女孩子便出了東芷的屋子,穿過花廊,直奔前樓三老爺的正廳。
她們來到了正廳後側,從仆婦進出的邊門入了西暖閣,此處正備著茶食菜品,東芷等人進了屋便揮退了丫鬟仆婦,貼著花窗的縫往正堂上瞧。
隻見正堂坐的滿滿的,首席是三夫人和三老爺,王妃浮霜坐在側首,其次便是二夫人,再就是孫家的幾位夫人。而七個高矮不等的兒郎站在堂下,一溜排隻能看到個側影。
最靠近西側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小胖子,身材高壯,眉眼長的十分圓潤討喜。因是在屋內,外袍已經脫下,身上隻穿了個石青色萬字綾襖、內裏是鵝黃色的褲子,腳上蹬著寬口鹿皮靴。
居二的則是個瘦高個,二十歲出頭,臉容白淨,眉眼清秀,好一個翩翩美書生。因為已經及冠束發,如今便帶了個鑲玉紫金冠,身穿寶藍色寬袖袍。
再後麵一位顯得年齡要小些,大約隻有十四五歲吧。他身高體量適中,臉上嬰兒肥還未全消,到有幾分可愛。他身穿毛領醬紫綾襖,帶了個金鎖項圈,襯托得粉雕玉琢般的一個人兒。
第四名人高馬大,看起來比那書生似乎還要年長幾歲。他麵容郎闊,濃眉星目,長發以玉冠束於腦後,身穿玄色箭袖袍,腳蹬皂靴,很有幾分英武不群的味道。
第五位身材魁梧,年約十九歲上下,眉眼清雋,舉手投足間一股子帥氣迎麵而來。
第六位則有些女氣,一雙鳳眼眼角高高的挑起,朱唇白麵,五官精致。
第七位卻是眾人中最為紮眼的,他也是一副書生打扮,年紀與第二位不相上下,眉眼卻沒有哪位美書生清秀俊逸。可他抬眼頓足間,一股子儒雅內斂的氣質托然而出,足以令他成為眾兄弟中最為引人矚目的。
“我們孫家適齡的兒郎此番都來了。”陳氏指著小胖子、美書生和粉團兒介紹道,“西側三個是我兒子孫裕孺、孫裕珠和孫裕熙。”接著又指了指穿箭袖袍的高個子和魁梧帥氣的美青年道:“這是二房嫡出的孫裕瑲、孫裕碸兄弟”最後介紹丹鳳眼和儒雅書生:“最東頭兩個是三房嫡出的孫裕蓉、孫裕徳兄弟。”
浮霜點頭道:“孫家兒郎個個都是好相貌啊!”
陳氏忙謙遜道:“再好的相貌也不敢在王妃麵前誇讚,誰不知道王爺人中龍鳳,那相貌才是一等一的,比起來,我們家這些個猴崽子,不過是將將拿得出去罷了。”
“孫夫人謙虛了。”三夫人李氏道。
西暖閣內,衛東琳笑道:“怎麽樣?我說孫家兒郎定然長得不錯吧?”衛東芷聞言,臉越發紅了。衛東渟卻道:“二姐姐這麽瞧好,該不是二姐姐你自己想嫁吧?”眾女孩嗤嗤的笑了起來,衛東琳氣的簡直想撕了妹子這張嘴。
柳玉蕤打圓場道:“東琳姐姐,你倒是覺得這七人中誰最俊俏呢?我倒是瞧著最後那個,叫孫裕徳的氣質出眾,怎麽說呢,就給人一種很內斂很沉穩的感覺。”
衛東琳笑道:“論氣質,當然是他為首,但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卻不夠男人,我大哥那樣的才叫真男人。所以我倒覺得那個穿箭袖袍的孫裕瑲英武不凡。”
封秋雯嗤嗤笑道:“可巧東芷妹子最喜歡的就是書生呢!我倒是覺得頭戴紫金冠的美書生要比旁人強些。”
“長相又有什麽用?”衛東芷的興致卻不高,被東渟那麽說來說去,她總覺得孫家變得有些膈應起來,“若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那還不如不要這皮相的好。”
衛東琳點了點她的額頭道:“這不還沒考校呢嗎?急什麽?三老爺三夫人還能把你許給一草包嗎?”
最愛潑冷水的衛東渟卻一直悶聲不吭,她死死的盯著那個頗有些女氣的孫裕蓉,眼神越發有些移不開了。
她雖然嘴上說孫家是暴發戶,不配和王府聯姻。其實骨子裏還是最看中皮相的。當年她被顧寒之的長相迷得神魂顛倒,什麽身份地位都不顧了,此刻瞧見孫裕蓉那雙與顧寒之頗有些相似的鳳眼,便又忍不住心跳若擂鼓。
其實孫裕蓉長的並不像顧寒之,起碼落在浮霜眼中,一點都沒覺得像。他五官沒有顧寒之精致,卻又偏了女氣,渾身上下帶了股隱隱的傲氣和自負,壓根就沒被浮霜看在眼裏。
她給衛東芷挑選夫君,首先就得是個脾性好的,此外,作為將來孫家的代言人,這個人還必須識大體,懂得進退,過於高傲和自負的人,往往會自以為是,沒有能耐卻又不甘於為人操控。這樣的人絕對不是她的首選。
一番寒暄完畢,眾人等著她率先發話。浮霜卻笑著衝衛齊濡衛老爺道:“三老爺,孫家的小輩都在跟前,不如你先出題考校?”
為了確保選人得當,浮霜和孫老太爺約好了,在孫家挑選聯姻代理人的事,不得事先透露出去,隻說來見見王府的人而已,以免各房動心思。
所以堂下七個少年郎並不知道自己是被拉來相看的,隻以為孫家得了王府青眼,要選個後輩子侄培養。
可即便是這樣的機遇,那也是難得的了。
七個少年來時都被各自的爹娘再三囑咐,由以三房最為慎重。如今大房和二房的人掌管著孫家的生意,三房大權旁落,隻有月月等月利的份,三房早就憋著口氣了,若是兒子能得王妃青眼,那將來即便是不管孫家的生意,也是能出人頭地的。
而三房的孫裕蓉和孫裕徳也確實是眾兄弟中最為出眾的,孫裕蓉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在書畫上的造詣,更是聞名盛天府。盛天府多少人家願出重金求他一副畫或一副字,卻要看他高興不高興。也因此養成了他自負自傲的性格。
孫裕徳沒有弟弟那份才氣,卻做得一手好文章。隻可惜朝廷的八股科舉如今已經換成了實政,若不然考的狀元榜眼倒也並非難事。他和大房的美書生孫裕珠並稱盛天四秀,另外兩個則是盛天府其他世家的少爺。
兩人進了廳堂,就將注意力集中在了王妃浮霜身上。
短暫的愣神之後,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隨後低下了頭,眼前這位風華絕代,充滿了上位者氣度的年輕女子,將會左右他們的命運?
真不敢相信,如今執掌潤州朝廷的竟然就是這麽個年輕女子?
堂上衛三老爺輕咳一聲,開口道:“不如就以簡單的開始吧,我出個對子上聯,你們各自寫個下聯。”
一旁的三夫人李氏有些不高興,她是來選女婿的,又不是選狀元,對什麽對子啊?不過她也明白自家老頭的習慣,臉上倒也沒帶出來。
眾小廝上前擺上一溜排的桌椅,丫鬟們拿來筆墨紙硯。
“上文章下文章,文章石上曬文章。”三老爺出題。
眾少年有的皺眉苦思,有的匆匆落筆,一時間堂裏隻聽得沙沙的筆落宣紙的聲音。
西暖閣的姑娘們瞧了又瞧,衛東琳忍不住俯首在東芷耳邊道:“你放心了吧?三叔首當其衝就是要考校學問的。”
東芷紅著臉悶聲不吭氣,學問?學問再好又怎麽比得封家六郎?
片刻之後,眾人都寫就了,丫鬟承上眾書卷,三老爺一一過目,攆須而笑,直看到一幅時,不住口的誇讚:“好字!真是好字啊!”
孫家兒郎都知道定是在跨孫裕蓉的字,大家寫了這麽多對子,竟然衛三老爺隻誇字?眾人不免都有些難堪。
“東黃昏西黃昏,黃昏日下渡黃昏。這句好!這句最好!”當看到最後一篇時,三老爺又讚道,“孫裕德?果然是才思敏捷,字句工整!孫裕蓉字寫的漂亮,也可稱嘉!”
於是三房的裕蓉裕徳兩兄弟連忙拜謝謙遜了兩句。
接下來衛三老爺又考校了一番詩詞,自然是以大房的孫裕珠和三房的孫裕徳為最佳,如此這般來,孫裕徳已經頻頻占先了。其他的少年則有些不服氣了,若此番就是拚詩詞歌賦,又何必讓他們來呢?畢竟盛天府最出名的盛天四秀,就他們兩個啊。
兩輪之後,高大英武的孫裕瑲大著膽子道:“衛氏王府以武功兵法聞名江淮,卻不知為何衛老爺隻看文章好壞?”
三老爺微微一窒,條件反射的望向浮霜。
浮霜聞言挑了挑眉:“這麽說,你倒是對武功很有信心?”
“不敢,隻是跟著名師學了多年。”孫裕瑲自信滿滿的道,“男兒於世,當以此身為家國興天下,我欲追隨王爺創宏誌,隻可惜為家世所困。若王妃不棄,但請試上一試,如裕瑲的兩把刷子還能入得了眼,還請王妃賜一軍武出身!”
堂上孫家二夫人王氏皺眉道:“瑲兒,不得無禮!也不看看是什麽地方!……”孫家商賈傳家,富貴以及,又如何能讓嫡出子嗣從軍效力?雖然不知道老爺子讓孫輩都趕來潤州是做什麽,可王氏本能的不想兒子參合到軍隊中去,更何況怎能如此當麵相挾?若惹怒了王妃……
“無妨,”浮霜卻有幾分喜歡他的氣魄,笑道,“少年人,有些心氣是好事,不如這樣罷,我尋個人來考你一考,若你能應了他的題,我便在王爺麵前舉薦你如何?”
孫裕瑲大喜,若王妃能舉薦他,從軍的事就誰都阻止不了了。他自小就喜武厭文,對於賺取經商更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家裏雖然花重金請了名師教他,卻也是當做一消遣而已,從未當過真。兩年前他提出來要參軍,被父親抽一頓鞭子,關了足足五個月!從此他便以婚姻為要挾,想要一展抱負,卻一直未被同意,也因此年逾二十二了都還未婚娶。
此番衛氏選才,雖不知道是做什麽的,但孫裕瑲隱隱的就覺得是個機會,沒想到來了後卻一個勁的考校詩詞,他失望之餘,決定搏上一搏,因此才言語放肆了些,卻沒成想竟然真的得了一機會!
“自當從命!請王妃示下!”他發自內心的躬身行禮道。
“芍藥,去,請顧護衛務必來一趟。”浮霜端起茶盞,興趣盎然望向堂下之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