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卻是想多了,今日求去,是我一人的念頭,與毛家無關。”毛氏解釋道。

可衛齊瑞又怎麽會信,他臉上露出嘲諷的表情:“你們毛家也莫要將旁人都當成了呆子!出了一個毛欽晟,還天真的以為衛東鋆會放過你們家嗎?前兒投到我廣陵來,不就是為了求我庇護嗎?如今見我式微,就開始動心思回頭了?竟然連我堂堂留守夫人的位置都不要了,上趕著回潤州投效衛東鋆呢?隻怕是你們一門心思願意去,人家衛東鋆卻不願收!”

毛氏隱忍著心頭火,嘴上幹巴巴的道:“老爺不必牽扯這許多事,合離真是我的私心,與家族無關!老爺早已眼中沒了我這個人,又何必還維係這麽層關係呢?若說兒女,老爺裏裏外外怕不下百十個了,定是不缺的;若說女人,那就更少不了了,我這留守夫人隻不過是個虛設,實在是沒有意思,因此才萌生去意,還請老爺成全。”

“你的私心?你萌生去意?”衛齊瑞從鼻腔裏哼了一聲,“這十多年你都忍下來了,怎麽今兒才想求去了?”

“正是因為十多年虛度,今朝初醒,覺著身前身後的富貴榮華,都是浮雲,方才生了去意。”毛氏強辯道。

衛齊瑞輕蔑的上下掃視了她一番,揣著冷笑道:“什麽一朝初醒,富貴榮華都不要?隻怕是急於跟某人投懷送抱、雙宿雙棲吧?”

這話一出口,把毛氏魂都嚇飛了,她唰的臉就白了,隻抖著嘴唇道:“老爺這話是從何說起?”

卻見衛齊瑞眯起眼睛,狠狠的道:“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還跟我裝什麽蒜?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以為就憑你的腦子,能瞞得了我十年?”

“你……我……”毛氏瞪圓了眼睛,心中直擂鼓,難道衛齊瑞早就知道她外麵有情人?不!不可能!若真如此,他怎麽甘願做十年的王八?

定是見她求去,拿話在詐她呢!

想到此處,毛氏鎮定了幾分,她摘下帕子,擦拭著幹巴巴的眼角,嘴裏道:“老爺可莫要汙我,向來都是老爺你在外流連忘返,我又幾曾何時背棄過老爺?老爺若不肯合離,定要休妻,我也無法,但亂扣罪名,我卻是要據理力爭的!”

衛齊瑞大笑,拍著桌子,淚花都笑出來了。好半響他才收起笑聲,諷刺道:“你倆那苟且之事,若不是我成全,如何能延續至今?可憐你們兩個傻子,還當是自己瞞得緊?是薛孝天讓你來的吧?也就他知道我身在何處了。怎麽?他如今見我大勢已去,也準備卸擔子遠走高飛了?自己走還不算,還要捎上你,可真是有情有義的緊啊!”

毛氏聞言,一顆心沉到了底,她微微往後退了兩步,後背抵著門邊的牆壁道:“老……老爺……既然……既然知道,又如何縱我們這許多年?”

衛齊瑞嘲諷般的又掃了她幾眼,最後眼神停留在毛氏高聳的胸脯上,嘴裏道:“因為你還有點價值,至少能替我留住薛孝天。”

毛氏驚呆了,捂著嘴呐呐得說不出話來。卻聽衛齊瑞接著道:“自打那小子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心裏的動了念頭。我身邊需要他這樣的人,能幹卻缺乏野心,聰明卻又忠心,為了拴住他,別說一個女人了,即便是十個八個我衛齊瑞也沒有什麽給不起的!你若不是我的正妻,我早就將你打包親自送於他了。不過這樣也好,他吃得到,卻帶不走,隻要心裏念著你,就隻能心甘情願的為我驅策。”

“你……無恥!”毛氏好容易擠出了句話,一張蒼白的臉漲的通紅。

“我無恥?”衛齊瑞冷笑道,“我又怎麽比的上你?你身為留守夫人,卻與人有私情長達十年,究竟是你不守婦道無恥?還是我賣妻無恥?”

毛氏咬著下唇不說話了,她死死地盯著衛齊瑞,恨不得在他身上灼穿兩個洞似得。

衛齊瑞自然不會被她的眼神唬住,他又冷笑了幾聲,調轉話鋒道:“如今到了緊要關頭,我衛齊瑞身家性命不保的時候,那小子卻想揮揮手撇開不幹了?他想得美!睡了我妻子十餘年,他難道不該為我盡忠效死?”

衛齊瑞詆毀薛孝天的話,徹底點著了毛氏心頭的火。她心底的畏懼瞬間消失了,幹脆破罐破摔的道:“憑什麽要替你效死?你自個不知好歹,放著堂堂廣陵留守的位置不要,偏去奢望不該奢望的東西。如今事敗,就該一個人擔下!牽扯上孝天算什麽?他這麽多年為你做牛做馬,難道還欠你的了?”

“他當然欠我的!”衛齊瑞陰陽怪氣的起身逼近毛氏,“他睡了你,欠我的債就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呸!”毛氏一口吐沫啐到衛齊瑞臉上,衛齊瑞隨手擦了擦,便一把拽住了她。

毛氏急了,嘴裏嚷道:“你……你快放開我!”她提高了聲量,想讓外麵候著的薛孝天知道。

果然,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門簾一挑,帶起一陣冷風,薛孝天闖了進來。

衛齊瑞一把將毛氏按在懷裏,另一隻手扣住了她的喉嚨,正麵逼視薛孝天道:“我把身家性命都交予你,沒想到,為了這麽個賤女人,你竟然要背叛我?”

薛孝天在外麵時,已經聽到了全部的對話。他此刻說不出自己是什麽心情,這許多年的虧欠,一瞬間竟都成了個笑話!原衛齊瑞根本就是將毛氏當做吊他的餌,等著他上鉤的!

卻見衛齊瑞放緩了聲調,衝薛孝天道:“孝天,這麽多年來,我算是待你不薄吧?我們廣陵如今也並非沒有一搏之力,不要這樣好嗎?若是窩裏鬥,先自行相殺,你我可都沒有活路了。”

薛孝天此刻一顆心隻掛在毛氏身上,見她被衛齊瑞卡的臉色發白,急道:“你先放開她!”

“我放開她?”衛齊瑞大笑,“我放開她,好讓你的人衝進來給我一劍穿心嗎?”

薛孝天一楞,道:“什麽人?我沒帶人來。”

“別開玩笑了!”衛齊瑞狠狠的道,“都到這會子了,還跟我裝?不就是先禮後兵的把戲?告訴你,爺爺我早八輩子玩剩下的。你讓毛氏先來和我談合離,若能去,便罷了,不能你還不得置我於死地?賣了我的項上人頭,說不得還能換個廣陵留守當當!真是好算盤啊好算盤!”

“我真沒帶人來,我從未生過殺你的心!”薛孝天跨前一步,“你先鬆開她再說!她身嬌體弱禁不住的!”

衛齊瑞又哪裏肯信?他如今隻覺得外麵人影叢叢,定是滿處埋伏。事發倉促,他光身在床身無寸鐵,如今毛氏便是他唯一的籌碼,怎麽能放?

不由手中的勁道更是加了幾分,越發將毛氏卡的直翻白眼。

毛氏喉嚨裏發出咳咳的聲音,拚命用指甲挖衛齊瑞的手臂,期望掙脫一口氣。卻由於氣力不敵,眼見著臉色開始泛青,雙眼絕望的投向薛孝天。

薛孝天大急,他一把卸除身上車夫外衣,抖著手道:“老爺,你瞧,我真沒有帶家夥,更沒有帶人來!有話好好說,先放了她好嗎?就算我求你!”說著便抖腿給衛齊瑞跪了下來。

衛齊瑞大笑:“沒想到你小子沒出息到這份上了!為了個女人,竟然下跪?女人算是什麽東西?玩物罷了,要什麽年輕漂亮的沒有?這賤人人老珠黃,娃都生了幾個了!你還戀著不放?真是令人費解!”說著手中到是鬆了幾分勁。

在他看來,薛孝天怕是真沒帶人來,否則為了個女人,至於下跪嗎?而他倒是不好真把毛氏掐死了,這最好用的一張牌,還該物盡其用才是。

“老爺你究竟要如何才能放了她?隻管劃下道來,我薛某雖然不才,但許下的諾言,定然會信守!”薛孝天見情勢有所好轉,忙擱下話道。

衛齊瑞大喜,他知道薛孝天是個言出必行的漢子,無論他覺得對錯,隻要是許的事,就沒有不辦的。

“我也不要什麽旁的,隻要一樣,就是你帶著人馬,隨我投了季氏去。”衛齊瑞也攤了底牌。

“投季氏?”這回不但薛孝天愣了,連禁錮中的毛氏都愣了。

“不錯,我想了這許多日,才得了這麽個出路。”衛齊瑞道,“江淮我是不能呆了,衛東鋆那小子是定然不會放過我的,隻有投了季氏,才能保住我的性命和富貴,雖說不一定封侯拜相,但至少這輩子是不用愁了。我已經派人去信豫州,怕是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回音了。”

“可……季景齋如何會信……”薛孝天忍不住道。

“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利益!我帶著兵去的,這麽大的禮送上門,他哪有道理不收呢?”衛齊瑞越說越得意,“我這叫釜底抽薪!天下就沒有永遠的敵人,隻要利益談得攏,什麽都有可能發生!”

“那……”薛孝天忍不住視線又停留在毛氏身上,“那若我依了老爺的話,等老爺抵達了豫州,我和毛氏可否……”

“屆時你們去留自便,我既然都不是什麽廣陵留守了,也不在乎什麽名聲。”衛齊瑞眼神轉了轉,勾起嘴角笑道。

毛氏卻心中一冷,對於衛齊瑞的為人,她比薛孝天更為清楚,就瞅著之前衛齊瑞縱容她與薛孝天十年**,就知道他的無恥和奸詐,若真投了季景齋,衛齊瑞除了兵權,更是沒了依仗,而廣陵軍一向是以薛孝天馬首是瞻的,屆時他不死死拴住薛孝天才有鬼,又哪裏會好心放了他們自由?

想到此處,十數年來對衛齊瑞的狠一齊湧上心頭,毛氏渾身一顫,腦海中隻閃過浮霜說的那句:此時已經沒有什麽道德恩義可言,擺在……隻有生死二字,不是他死,便是你死,而且還會牽連上她所愛的人,和肚子裏的孩子……

毛氏一咬牙,猛的一掙,拔下頭上的一根簪子,衝著衛齊瑞的眼睛便紮了過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