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州定王府,梧山堂書房內。
衛東鋆簽發出去一封新的調令,命元壽即刻快馬送往南地。自此,圍困廣州的大軍,已經陸陸續續的往福建聚攏了。
浮霜被俘的事情,令他十分震驚。那一晚荷蘭快船脫隊離去,他沒能阻止,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帶走了浮霜,就如同在他心頭生生的挖去了一塊、鮮血淋漓、痛徹心扉。
這種感覺迄今還一直縈繞著他,令他難以釋懷。
他下令沿海一路追捕,可陸地上奔馬的速度總歸是趕不上海上快船的,當他的命令送達江淮至福建沿途海岸的時候,怕是船隻早已順風南下了,完全起不到作用。
從後續的調查中,他的人查到了關押浮霜的那個小院落,也證明了潤州世家之一的任家,在此事中難逃幹係。衛東鋆幹脆胡亂套了個罪名,將任家上下十多口全都下了獄,卻封鎖了王妃失蹤被俘的消息。從任家老爺子口中得知,此事的幕後推手與他預料的分毫不差,正是福建慶王。
從他的地盤上,綁走他的王妃?趙家人果然是吃了雄心豹子膽!衛東鋆即刻暫停了廣州的戰事,開始往福建邊境不斷的匯集兵力。
戰爭,一觸即發。他不知道這樣是否能換回浮霜,隻是想盡可能的給趙從熙施加壓力!
書房的大門被嘣的一聲撞開,顧寒之大踏步的走了進來。
“你瘋了!”他開口便毫無顧忌的吼道,“既然已經知道是慶王那裏派人抓了浮霜,怎麽還衝著福建增兵?若是他們對浮霜下手可怎麽好?你是不是該停一停?別滿腦子都是你的天下!也該想想浮霜的安危!”
衛東鋆沒吭氣,隻是嘴角諷刺般的勾起。
顧寒之見狀越發怒火衝天,他不顧身份,上前一把抓住衛東鋆的衣襟,咆哮道:“浮霜為了你做了那麽多事!她的性命安全在你眼中就一錢不值嗎?你的心究竟是怎麽長的?你還是不是人!”
“那你覺得我該怎麽做?”衛東鋆掙開他的手,冷笑道:“寫信去福建乞降?拿江淮十八郡換回浮霜?如果我真這麽做,浮霜隻會更加危險!因為趙從熙會發現她的價值遠遠超過了他最初的預想!
浮霜不是柔弱的閨秀,她絕不會坐以待斃,幹等著我們上門去營救。她首先會考慮自救,考慮和慶王談判,而我給趙從熙增加的壓力,便是她談判的最佳籌碼!這才是我能為她所做的一切!隻有讓趙從熙知道,兩敗俱傷不是唯一的解決方式,才能確保她平安歸來!”
說道這裏,衛東鋆蔑視的掃了眼顧寒之,戳心窩子的補充了一句:“所以說,你根本沒有我了解浮霜。”
好吧,兩人之間短暫的營救期聯盟,隨著浮霜被荷蘭快船帶走而告終,衛東鋆和顧寒之又恢複到相看兩厭、爭鋒相對的關係。
顧寒之張了張嘴,沒找到反駁的詞語。他想證明衛東鋆錯了,可莫名的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了。或許是他太過在意,又或許是他一貫的認知,他總覺得浮霜是需要他小心翼翼保護的,因此在他看來,用什麽去交換都值得!
片刻之後,他一甩袖子轉身道:“犯不著你定王爺操心了!你盡管在潤州執掌大局吧!我即刻去泉州慶王府,我會將浮霜平安的帶回來!”
衛東鋆笑了:“要準備什麽,盡管找王總管,另外,雖然我不願意說,但還是希望你萬事小心。”
與此同時,在泉州慶王府中的浮霜,並沒有如同衛東鋆設想的那般,很快的占據談判席的上風。她甚至連談判的對手都沒有找到,被軟禁了十多天,卻連王爺王妃的麵都沒見到,看來第一步計劃還的稍作休整。她首先得吸引到足夠有分量的人來見自己。
這一日天氣大好,晴暖無風。在兩位丫鬟的‘陪伴’下,浮霜與早餐過後,便開始在院子裏散步。王府內刺桐花開的正盛,這種南地獨有的花,紅燦燦的、耀眼奪目,如同四月末最為魅惑人心的顏色,裝點了整個院落。
體型高大,枝條粗壯的樹上,一串連如同紅辣椒般豔麗的花束,令人忍不住想攀折下來,仔細的賞玩。
浮霜走上石橋,依著圍欄,去夠橋旁的花枝,淑錦和淑玉見了,唬了一跳,忙上前勸到:“貴人若是想要花,奴婢便去喊人拿竹竿來。”
說著淑玉便跑去尋養花的仆婦了。
過了沒多久,兩個婦人各拿著一杆竹竿,頂頭綁了個倒鉤的來了。她們熟練的勾住花枝,壓低下來,詢問浮霜道:“貴人選哪一束?”
浮霜挑了幾簇開的正豔的,又選了些含苞待放的,命人摘下。那兩個仆婦滿臉堆笑的摘了下來,送到浮霜跟前道:“貴人怕是沒見過我們泉州這種花吧?這也是我們一地獨有的呢!”
“那是,我們豫州卻是沒有這種美麗的花的。”浮霜含蓄的回了一句。
隻見那兩名仆婦眼神閃爍,相互對視了一眼,像是在交流什麽信息似得。
浮霜心中暗笑,雖然這王府的主子沒有公開宣布她的身份,但這些做下人的又有幾個不嚼舌根的?對於她這位‘貴人’的來曆,怕是早就諸多猜測了吧?此刻她就是要營造出某些‘不小心’透露出去的消息,讓謠言飛漲!
浮霜選了一隻不大不小的,別到了鬢間,笑著衝眾人問:“好看嗎?”
淑錦淑玉,連同兩名仆婦都笑道:“自然是好看的,貴人模樣天下少有,真是什麽花都配不上您呢!”
浮霜笑了笑,隨後又露出些許落寞的神色,低聲自語道:“好看又如何?真該來的人不來,我這是給誰瞧呢?”
丫鬟仆婦們都不敢搭話,隻尷尬的一旁陪笑。
卻聽浮霜突然又道:“你們世子是住在西苑嗎?他可天天回府?我來了這麽些日子,什麽從未見過他?”
眾人見她問到世子爺,略微有些驚訝,淑錦想了想道:“世子爺和王爺的院子靠的較近,距離東苑頗有些距離,貴人沒見到也是正常的。”
“哦!”浮霜似乎是幽怨的應了一聲,不無遺憾的點了點頭。
於是,不到半天的時間,關於西院這位神秘的貴人的身份謠傳,便在整個慶王府中傳遍了!
來自西蜀豫州,哦!那還用說嗎?自然是豫州睿王爺府上的!那位貴人通身的氣派、一舉一動的風度,又怎麽可能出自普通的富豪世家?除了睿王府,別無可能!
她看上去很年輕,大約還不到十八歲吧?這樣一位年輕而又未嫁(揣測)的王府千金,來我們泉州還能有什麽原因呢?豫州睿王爺以喜歡出嫁女兒聯姻聞名,他的大女兒入宮做了皇後,二女兒成了潤州定王妃,還有個嫡出的小女兒,又或者許多庶出的女兒吧?這位貴人不是曾問起過世子爺嗎?又似乎因為世子爺的遲遲不到而惋惜,她定然是王妃安排與世子爺聯姻的!
王府的人都清楚,雖然世子爺早年定下的未婚妻是廣州越王府的嫡出千金,隻可惜如今廣州越王府怕是不成了,婚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那麽誰有資格坐上慶王世子妃的寶座?這個疑問一直令泉州上下所有適婚少女興奮不已。
然而當王府出現這樣一位來自豫州睿王府的貴客之後,世子妃是誰,便幾乎沒有懸念了。就當下江淮衛氏咄咄逼人的態勢而言,若是能得到西蜀睿王爺的支持,聯姻的對象即便是睿王爺的庶女,那也是慶王府高攀的!
氣壓低沉的慶王府一時間變得人人情緒高漲起來,對於下人們來說,這位貴人不但是未來的世子妃,還極有可能是福建的救星!隻要有了她的存在,衛家軍便不足為懼了吧?
於是浮霜的目的達到了,她甚至都沒有說出什麽實質性的消息,就順利的引起了全府的關注。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頭一個來找她的人,竟然不是慶王爺慶王妃,又或者是緋聞主角世子趙宏年,而是一個她沒有預料到的女人!
趙宏年的寵妾自說自話的步入浮霜獨居的小院,她謙卑的站在門口,低聲喊了句:“奴婢來給貴人請安,若貴人有閑暇,務必一見。”
浮霜此時正在臨帖,淑錦、淑玉則在炕上做針線,聽到外麵的聲音,浮霜筆根不輟的繼續往下寫,淑錦卻衝淑玉使了個眼色,讓她出去瞧瞧。
淑玉放下手中的活,挑了門簾出去,便瞧見世子爺跟前最得寵的黃姨娘,帶著她的丫鬟,站在正屋跟前。
“我說是誰呢?原來是黃姨娘來了。貴人正在臨帖,不好打攪,不如姨娘在院裏稍候片刻,我端了茶來你吃。”淑玉挑眉笑道。
她原先是世子爺跟前伺候的二等丫鬟之一,因長得太過出挑,落了人的眼,黃姨娘一入府便尋了個由頭把她調走了。原本到底是最得寵的姨娘,她也不敢造次,隻好苦水往肚子裏吞罷了。可如今聽說自己伺候的貴人是未來的世子妃,淑玉便將自己定位為世子妃的人了,哪裏還會怕一個姨娘?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