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家主任天翔坐在衛東鋆的書房裏時,態度卻遠沒有孫家老爺子自然。他甚至略帶謙卑的坐在靠近小爐子的位置,欣賞著爐子上茶盞內煮著的茶葉上下翻騰。
衛東鋆翻看完任家呈遞上來的折子,合上後隨意地擱在了桌上。任天翔眼皮子一跳,暗自歎息,看來王爺對於任家拿出的方案並不滿意。
“你們都想承接銀礦的開采工程,可讓我如何決斷呢?”衛東鋆笑眯眯的道,“其實說白了,若不是我當前的要務是練兵,銀礦可以由軍隊自行開采。隻可惜我當前又要用銀子,卻又拔不出人手來,確實需要與旁人合營。可這合作的對手究竟選誰家,我目前還未想好呢。”
“王爺,您瞧,封家已經有了煤礦,柳家把著鑄鐵的生意,這可都是關係到國計民生的產業啊,若是銀礦再給他們的了,王爺就不怕他們做大嗎?”任天翔端起茶壺,給衛東鋆先斟上了一杯,又蓄了些水,重新放回小爐子上。
“誰說給他們,隻是放給經營罷了,煤礦和鐵礦還不都是我衛氏的?”衛東鋆接過茶,霸氣四溢的一口喝幹,將杯子又擲了回去。
任天翔沒有答話,是的,江淮地皮上的礦產都是王爺的,可就是這經營,也有很多門道可言。誰家的管事做事的時候自己沒有偷拿私帶?開礦更是如此,十斤煤報八斤,隻要不貪的過分,還是有很多貓膩的。更何況這會子直接是銀礦,淘換出的銀子手稍微鬆些,就夠肥一大族人的了。
這種事上下都心知肚明,王爺也不肯能不清楚,水清則無魚。官家不負責開礦,自然要給承辦的人家好處,否則這生意還怎麽做下去?
“王爺,不說旁的,我們任家可是潤州的老人了,算起來比封家、柳家更早的歸順了衛氏。如今總不能因為一樁小事,就將我們家撇開在外吧?這一年來我們任家收多方打壓,不知道王爺您知曉不知曉?”老頭見話說到了隱晦處,不能再繼續,就幹脆打起了苦情牌。
衛東鋆眼神玩味的盯著他瞧。好半響才道:“小事?明麵上是你們家庶子在圍城的時候妄圖出行被斬,事實上是什麽事你應該很清楚。若不是當初你供出了福建慶王,後來我們與福建也算達成了默契。你們任家百餘口今年秋天就該問斬了,現在說起來倒成了小事。”
這話說的鏗鏘有力、殺氣四溢,瞬間嚇破了老頭子的膽。
任天翔麵色如土,他從衣袖中掏出帕子,抖著手擦拭起額頭上的冷汗。原本以為王爺下帖子給他們家。就是已經原諒了那次的事,看來王爺還耿耿於懷呢,壓根就沒有一筆購銷的意思。
“王爺!”他一橫心兜頭跪了下來,“求王爺寬恕,是我老頭子一人糊塗,一步踏錯。今日早已後悔莫及,請王爺切不要將其算在任家的身上。無論王爺想怎麽懲罰,懲罰我老頭子一人即可。”
衛東鋆突然大笑起來。片刻之後,他又換了副心平氣和的麵孔,仿若翩翩佳公子一般。
“懲罰倒是不必,我也沒打算懲罰你。如今和慶王爺都聯盟了,你個中人若是被抄斬滿門。豈不是大煞風景?恰恰相反,既然你對銀礦有興趣。那我就賞你個機會。不過此番開礦和往日不同,這次我急需用錢,所以幹脆將銀礦承包給你們,別說什麽開出來的銀子官家幾分、自己幾分,隻要你們拿出承包費做抵押,開出來的銀子都是你們自家的。”
聽到這話,老頭子雖然還懵懵懂懂的沒鬧明白,卻已經敏銳的察覺到其中可以大做文章了。他的冷汗瞬間沒了,眼神也越發明亮起來。
“不知王爺所謂的承包,究竟是什麽意思?”
衛東鋆見他上了套,心中大樂,微抬著下巴,做出一副施恩的口吻道:“承包的意思就是,你們自家先掏出銀子,抵押在我名下的錢莊裏,然後便可以選擇相應的富礦或者貧礦去開采,開采權為期五年,五年內若是采出的銀子比你抵押的還要多,那自然是運道好,你們可以盡數收回自己的腰包裏;若是開出的銀子比抵押的少,那也是你們的雇工不努力,怨不得旁人。五年之後,各處礦產自然收公,再按照屆時的情況進行下一輪承包。”
任天翔聽的愣住了,這意思就是自己先要拿出家底,去換取銀礦五年的開采權?
他心中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便消失不見了。五年,五年是什麽概念?一個富礦五年的開采量足以抵得上百年世家的身家,這還是官麵上的開采額,沒有算入私藏的部分。這下好了,也沒有什麽私藏不私藏了,反正可了勁的挖礦就是了,銀子開出來都是自己的啊!
“謝王爺恩典!”老頭子哆哆嗦嗦的便要謝恩,被衛東鋆一把扶住道:“莫要如此,今後我江淮還得多依仗你們世家呢。”
幾日後,同樣的對話在衛東鋆與柳家家主、封家家主、以及毛家當家人直接重複了多遍,除了盛天府王槐兩家實在沒有油水,付不出抵押銀子的人家,幾乎每家都是感恩拜德的從王府告辭,在他們看來,無論是抽到貧礦還是富礦,五年之內若不淘換出全盤身家的,那都是傻帽了。
因此,當二月初,白羽將錢莊正式交付給衛東鋆時,錢莊裏已經存滿了各家送來的銀子,就仿佛是生怕慢了王爺會收回成命似得,四家人竟然共計存入了八千多萬兩白銀,把衛東鋆樂得牙不見眼。
望著一箱箱朝庫房裏搬運的銀子,白羽搖著羽扇,忍不住嫉妒的道:“早知錢莊如此一本萬利,我絕不會以方才的價格讓給王爺您,怎麽說也該再加五成的價才是啊!”
一扇子柄敲在他的腦袋上,衛東鋆笑罵道:“你做夢,若不是以我的名頭,又下了足夠的餌,如何能有這許多銀子?你盤給我的時候庫房裏簡直是能長草,三萬八千二百四十四兩六錢,這點錢你好意思開高價嗎?”
白羽摸摸腦袋,一記馬屁拍道:“還是王爺的名頭值錢啊!隻可惜王爺當前還沒有收攏天下,否則我還能拿出比錢莊更好的吸金法子,屆時隻要憑借一張紙,王爺便可以盡收天下之銀。”
衛東鋆聞言,瞪圓了眼睛:“這不是搶劫嗎?這怎麽可以?”
“這就是信用最偉大之處啊,等到有朝一日,王爺登上那個位置,我再說也不遲。”白羽搖頭晃腦的故作高人狀。
衛東鋆失笑出生,倒也沒有追問,隻轉移話題道:“高人啊,你給我說說,就當前這個承包的法子,我怎麽覺得自家吃了虧呢?銀礦五年能出產多少銀子我很清楚,再怎麽也超過了他們抵押在我處的銀兩啊,所以他們才急吼吼的送銀子來,就是生怕我這個冤大頭反悔呢,你說你到最後別是給他們撈了好處,害得我虧了本。”
“王爺您請放心!”白羽得意洋洋的道,“我這人什麽虧都能吃,在錢財上卻是從未吃過虧的。您別看他們這會子忙的熱乎,那是因為他們不懂的一個道理,就是銀子和時間的關係。”
“銀子和時間?銀子和時間有什麽關係?難道當下的銀子,一年後就不是銀子了嗎?”衛東鋆不覺十分好奇。
“當然還是銀子,隻是價值卻不同了。”白羽細細的展開解釋,“銀子不流通的話,多少年都不會有變化,一兩還是一兩,五年前能買到十石的米糧,五年後仍舊是買十石的米糧。可若是銀子流動起來,這變化可就大了。比如一個人從農民手中買了糧食,農民拿了銀子給自家添了肉食,屠夫拿了銀子又去買酒,這一來一回一兩銀子便生出了三兩、四兩、甚至繼續滾動下去。一時間就好似銀子多了,但產出卻沒有增長的那麽快,因此很快銀子就會變得不那麽值錢了,更何況還有幾個大礦山在不斷的吐出銀兩。
當前他們用自己的存貨銀子換了王爺你手下的礦山開采權。雖然五年中他們開采出的銀子會比現下給您的多,但五年後這批銀子的價值遠不會有當前這麽高,所以說他們還是賤賣了自己家的財富,而且這種賤賣除了我和王爺這樣聰明的人,普通人根本瞧不出來。到那時隻怕諸位世家還都以為自己占了王爺天大的便宜。”
“你這麽說我就明白了。”衛東鋆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奧妙,他笑著對白羽道,“其實即便五年後,銀子並沒有貶值也沒有關係,對我來說,更重要的是,通過開礦的事,我將江淮世家牢牢的拴住了五年。隻要他們還想保留自己家世代積累的家財,這五年中他們就不會有異心,隻能效忠我衛東鋆一人!”
白羽賠笑道:“王爺的角度自然與我不同,我隻是算了會不會吃虧,王爺卻更注重整體利益。”
一記扇柄子又敲在了後腦勺上,衛東鋆笑罵道:“你這小子倒是很快拍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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