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大人!聽聞天朝的皇後殿下回程的時候,行船從鹿兒島經過,並開炮轟炸了薩摩藩的港口。臣妾可以想見薩摩藩的那幫鄉下人會怎樣雞飛狗跳、膽戰心驚!真是大快人心!您說是不是?將軍。”江戶城將軍禦所內,前田江子興致勃勃的衝德川賴秀道,說完便用扇子捂著嘴,嗬嗬的笑了起來。

“是啊,每次島津重義那小子來江戶覲見,我瞧著他猴子般的嘴臉就惡心。那家夥雖然年輕,肚子裏的鬼主意卻比老頭兒都多,這種人遲早是個禍害。”德川賴秀也點頭應道,“最好天朝的炮火能直接轟掉島津氏的城堡,將那片土地夷為平地才好!”

“島津此番真是自取滅亡!他以為弄個刺客就能挑撥我們和天朝的關係?嗬嗬嗬,真是太天真了。天朝的皇後殿下是個聰明明理的人,島津那點小伎倆又怎麽能瞞得過她去?”江子附和道。

德川賴秀一把摟住江子,滿意的拍著她的肩膀說:“這回還是多虧你啊,江子,若不是你在天朝皇後殿下麵前辯白,說不得殿下的怒火就要衝著我們江戶發作了。今後你務必要重視與殿下之間的友誼,你說殿下臨行時,我送的那些禮物,是不是過於減慢了?”

江子想了想,皺起眉道:“我瞧著殿下對那匣子珍珠並不多感興趣,清酒刺身和和風團子她似乎也吃不慣,也就看到漆器和褶扇的時候露出過笑容。天朝地大物博、要什麽珍惜物品沒有?能讓殿下滿意怕是很難呢。”

“再難也要想辦法!”德川賴秀道,“年後的對高麗戰爭,還得殿下支持才是,無論如何,也要拿出令殿下滿意的禮物,送到潤州去!”

江子立刻掉轉身,挺直脊背,恭下身道:“臣妾明白了。”

將軍府大肆搜刮珍玩寶器,準備討好天朝的時候,浮霜卻已經從薩摩踏上了回程的路。

船隊留下了三艘蒸汽鐵船封鎖了薩摩港,島津重義在天朝的威逼下,組織臣民開始按照浮霜的規劃重新修築薩摩港。

鐵船炮轟港口,以及後來引發的薩摩城大火,由於發生在白日下午,真正的傷亡遠沒有島津重義說的那麽誇張。薩摩港並不是個繁盛的貿易港口,通常不過是些捕魚的船停靠,因此轟港事件中死傷的人數隻有區區三百多人,其中還包括自己切腹的那一百多武士。

城內的大火損失則比較嚴重,除了兩百餘人死傷,高達數萬人流離失所,東洋的聯排木屋實在是不經燒,大火燒了一夜,天明方才被撲滅,整條中心街坊幾乎**然無存。貧苦的薩摩平民隻搶出了些器具被褥。

大量失去了家產的薩摩平民被征召到港口修築碼頭。島津重義沒有公開自己臣服於天朝的消息,他對外宣稱自己同來犯的天朝鐵船達成了協議,由天朝出資出糧重修碼頭,作為炮轟薩摩港的補償。對此浮霜表示無所謂,東洋人要臉,那就給他臉好了,她需要的隻是實惠。

如此一來,島津氏的聲望不降反增,薩摩武士對主公的壯舉驚歎不已。想想看啊,那些能噴出炮火的強大鐵船都被島津大人說服了,這足以證明我們的主公大人是多麽的偉大啊!

萬於難民對於管飽並發放錢銀的修築工作,也十分滿意,按照浮霜提供的圖紙,鑄造碼頭起碼也得半年的時間,這半年隻要勤勤懇懇的幹活,發放的工錢就足以抵償那些失去的家產了。天朝勞工的薪酬明顯遠高於當地人的收入,更別說那些管飽隨便吃的大米了!浮霜在花銷上一向寬泛,她需要的是在薩摩站住腳跟,而不是把東洋人都逼得去跳海。

熱熱鬧鬧的薩摩城建工作,便在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氣氛中展開了。

兩個月之後,天朝的商隊又帶來了天朝精美的瓷器和茶葉,以及大量的米糧,而薩摩的漆器和褶扇似乎在天朝也很有市場。島津重義不敢公然宣稱與天朝開展貿易,事實上整個東洋官方有貿易權的也僅是江戶。因此大量的天朝特產以‘走私’的方式運往京都,京都的貴族們對於天朝瓷器和茶葉,擁有無以倫比的購買力。

薩摩藩由於天朝的進駐,開始變得繁盛起了,此乃後話。卻說浮霜終於於年底之前,趕回了潤州。半年的時間,潤州定王府已經差不多休整完畢了。衛東鋆遷都回潤州,並不打算大興土木,他基本保留了定王府原本的結構,隻是將以前一些不同的院落化零為整,拓寬了上朝的禦道,並擴大了太和堂。

早在三日前旗艦便派快船將船隊即將抵達的消息送達潤州港,正日裏潤州港全麵封鎖,驅逐了所有停靠的商船,為皇後殿下的船隊騰出空間。

浮霜扶著董婉珠的手下了船,她身後芍藥還躺在擔架上,她的肩膀摔脫臼了,此刻還沒有好全。

衛東鋆騎在馬上,站在港口邊的高地上眺望,見浮霜一行人下了船,忙策馬上前,衝了過去,他越過驚叫的人群,一把將浮霜攬到了馬上。一時間碼頭甲板上人仰馬翻。

浮霜被唬了一跳,直到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方才回過神來。她擰了把衛東鋆的腰,嗔怒道:“做什麽胡鬧!我還以為來了劫匪呢!”

衛東鋆將她安置在身前,俯首將頭埋在她的秀發中,深吸了口氣,淡淡的玉蘭花香令他的心真正的妥帖了。

“聽聞你在江戶遇襲,那幫該死的東洋人怎麽竟敢衝你動手?趕明兒我便帶兵滅了他們!”他語調悶悶的道,得知消息的時候他恨不得立刻趕赴東洋,隻可惜他如今是皇帝,別說禦駕親征去東洋了,就連出京都都是阻礙重重。

“是個意外,而且我已經收回了利息了。我們沒必要和東洋開戰,尤其是當前,民心思定,短期內再不能起戰事了。”浮霜柔聲說道,“隻是芍藥受了傷,船上也沒有妥善照顧好,等會兒得讓禦醫給她好生瞧瞧。”

衛東鋆駕著馬慢慢悠悠的朝回走,他扯開大氅,將浮霜裹在懷裏。暖暖的體溫逐漸浸染了浮霜的身子,她攬住衛東鋆的手,舉到嘴前哈了口氣。

兩人誰也沒有再開口,無聲的寂靜將寒冷摒除了出去。他攬著她的腰,她握著他的手,隻剩下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響。

穿過東大街,繞過窄巷,後麵隱隱傳來了侍從們的呼喊聲。衛東鋆方才的舉動太過突然,隨行的人員都沒有反應過來,便被皇帝陛下甩脫了,如今元吉等人才趕了上來。

“好煩!”衛東鋆皺起眉頭,“跟前跟後的,得片刻安寧都不容易。”

浮霜笑了:“萬事都有代價,你如今已經是皇帝了,就得守皇帝的規矩,如何還能肆意妄為?”

“我才不要。”衛東鋆囂張跋扈的道,“前朝都被滅了,卻要讓我守死人定下的規矩,豈不是笑話?新的朝代便有新的規矩,規矩都是人定的,那為何我不能定呢?我是皇帝!我便是規矩!”

浮霜笑了笑,沒有應他的話。衛東鋆性子中的肆意,是她最欣賞的一點,其實骨子裏她和他是同樣的人,都極度討厭被束縛。隻不過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即便他已經是天子,但要破除陳規……還是有很多障礙要越過的啊。

卻聽衛東鋆又道:“天下在變,短短幾年的時間,我們潤州就已經變得翻天覆地了。你瞧瞧,”他指了指路邊沿街叫賣的吃食攤子,攤蔥油麵餅的、烤山芋的、賣桂花甜湯的……鋪子前付了銀子坐等吃食的食客,招呼客人談笑風生的老板娘……

“五年前江淮人不過僅能吃飽肚皮,雖為魚米之鄉,可是遇到災年依舊是餓殍遍野。可現在我們江淮人幾乎都不用自己種糧食,除了最上等的水田,其他的田地都用來種茶葉了,用茶葉換糧食卻能家家有餘糧,食物從果脯變成了享受,各種吃食絡繹不絕。我老爹在世的時候,怕是絕不會想到吧?當年他為了平抑米價,甚至掏空了王府多年的積蓄。”

“從白羽改造而成的蒸汽船之後,軍用船舶正在更新換代,打鐵廠日夜動工,打造鐵船,南來北往的貨運再不需要等候季風,可以一年四季無間斷的來回。”

“還有他提過的火車、工廠……我能預感到,未來的五年,天朝的變化還要更大。這樣的大環境中,我們的朝堂卻仍舊固守舊製?簡直不可以想象!”

浮霜靠在衛東鋆的懷中,靜靜的聽他的高談闊論。也許這便是他最吸引她的地方:衛東鋆不按牌理出牌的習慣,其實從本質上而言,便是對新事物的全然接納。他不會被任何東西所約束,隻會選擇他認為正確的道路。

天下風雲變幻,世界在飛速改變,幾乎是一夜之間便會煥然一新。此事隻有衛東鋆這樣的君主,才能帶領整個天朝,追上世界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