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東鋆有三房妾室,卻都不是他自己娶回來的。

年歲最長的聶蓉兒今年剛滿二十,比東鋆還大了三歲,原是王妃武氏身邊的大丫鬟,由王妃做主抬的姨娘。

排行第二的梅司瓊,是二叔衛齊瑞轉送的戲子,原也是個名角,花名梅若鶯,唱的一腔好花旦。

剛進門的汪玉卿則是三嬸李氏的遠方侄女,因家裏遭了災,來了潤州投奔李氏。衛齊濡和李氏原本想著給她說門好親,卻不知怎的,這姑娘偏哭著鬧著非要嫁給東鋆,說是東鋆來藕香閣時,她端茶遞水間有了肌膚接觸,女子求貞,再嫁不得旁人。於是衛齊濡無法,隻得恬著臉求了東鋆,東鋆便可有可無的答應了,納入了房內。

三房妾室均住在兩儀居的西側廂房中,衛東鋆卻常不著家,更是從未在一人房內留宿,外界都傳瘋世子不舉,難以有後,浮霜卻知道他隻是因為不相信任何人。

正尋思間,三位妾室已走入了主屋正堂。

浮霜一抬眼便瞧見了梅司瓊,她上身穿了件鵝黃繡銀絲緞襖,外罩鼠皮披風,下身是水粉色素裙,容色亮麗、氣度婉約,端是個招人眼的,偏還帶了全套純銀頭麵,顫顫巍巍的直晃人眼。

浮霜暗自好笑,梅司瓊梅若鶯這愛俏的毛病依舊如是,真是幾輩子都改不掉的。

她左側站著的便是聶蓉兒,梳了個把子頭,簡單的帶了朵花,身上穿的也樸素,她向來會做人,第一次見主母自然收斂十分。

右側便是汪表小姐了,汪氏年歲尚幼,今兒剛滿十六,臉上的嬰兒肥還未曾全褪去,一笑起來春花燦爛,她穿著既沒有梅氏那麽出挑,又比聶蓉兒的故作簡慢要整齊幾分,倒是尋常的,顯著這小姑娘格外沒心眼。

三人一進屋,便跪了下來,接過薔薇端來的茶,逐個給浮霜敬上。浮霜接過,也未喝,便擱置在案上,不說話,隻拿眼角瞅著各人。

瞬時間三人各有思量,心下惴惴,卻不知浮霜的意思如何了。

一眾丫鬟伺候在浮霜身旁,立著身子打量跪在地上的三位妾室,愈發令她們心中難堪。可浮霜既不發話,也不喊起,她們隻得就這麽跪著,動也不敢亂動。

過了片刻,浮霜輕咳一聲,隨意端起一杯茶抿了口,便道:“我初來乍到,也不想攬那麽多事。兩儀居內諸事過去怎麽的,如今還怎麽著,均不做變動。至於每日問安請候,我也懶得應對,你們沒事就別上我屋裏來,有時也隻找薔薇通傳便罷。”

眾人一聽,皆驚。

聶蓉兒原是執掌兩儀居用度錢銀的,因世子衛東鋆不耐煩這等瑣事,每月公中支給世子的五十兩銀子和姨娘丫鬟等的月錢均在她手中過。上下怎麽也得有近兩百多兩銀子,一年便是數千兩的數目,為此梅氏和汪氏都十分妒忌,卻也不敢造次。

此番聶蓉兒刻意收斂,也想著新來的郡主許是要將錢銀收攏了去的,心中不免惴惴,卻聽得一切照舊,不禁大出意外,又心中歡喜的緊。

可轉念一想,又哪有當家主母一來便放權不管家的?世子妃莫不是先投石問路,在試探她吧?

她忙偷瞥了眼浮霜,老實的低下頭不敢吱聲了。

梅氏和汪氏也驚了,原想著因錢銀諸事,總受聶蓉兒鉗製,今來了正經主母,又是大家出身,必定是熟悉庶務,能執掌中饋的,若討得主母歡喜,以後用度花費上不免寬些,沒成想浮霜一來便說一切照舊?

如此可怎麽使得?她們豈不是又要在聶氏手下討生活了?

芍藥薔薇等也不免心中犯嘀咕,郡主這是怎麽了?竟然放權給姨娘?今兒不過是世子一院之事,且簡單明了,等將來等定王大歸了,郡主還得掌家主管全府呢!怎的如今便不想管不成?

浮霜心中翻了個白眼,瞧這些人的臉色!這算什麽?她當前事務眾多,還得打理自己手中的籌碼,哪有功夫管院裏吃穿用度這類瑣碎小事?難道還真成了個深宅婦人不成?

再說幾千銀子的小錢,也值得這些人眼紅如此?不說計劃從吳先生手中弄來的一萬兩金子,就說她的陪嫁,那也是幾萬銀子的數目,還得好好籌劃一番,做本錢番利才是,吃穿用度誰愛管誰管去!

她淡淡的揮了揮手道:“我乏了,且退了吧。”

諸人還在驚異,又覺著她這話不實。聶蓉兒聽她說乏了,便隻以為是敲打,忙膝行至前道:“郡主贖罪!奴婢原是替世子爺管著錢銀,因世子爺見奴婢還算得清賬目,才放心交給奴婢這幾年的,奴婢也不敢居功,一應事務得過且過罷了。如今既然郡主來了,自然該呈交給郡主,若郡主初接手不便,隻管使派奴婢,奴婢再不敢自專。”

薔薇也忍不住勸道:“正是啊!郡主,哪有家宅內務交予一妾室姨娘管控的?郡主若不耐煩瑣事,隻需定下細規,一切照規矩辦便是了,再者也有芍藥姐姐和丁香姐姐在旁協助,並不麻煩。”

浮霜打量了番聶蓉兒,心中冷笑,真是以小人心度君子之腹了,誰要和她爭那點東西?如今連上輩子的舊賬都懶得和她細算了,錢銀又算得了什麽?

於是隻說道:“我說什麽,你們且聽著便可,莫要瞎琢磨猜度,我的心思也不是你等猜的來的。薔薇,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了?”

薔薇一驚,忙閉了嘴,方才她心急郡主放權,又犯了多嘴的毛病,她暗自咬唇,不敢再說了。

聶蓉兒聽浮霜再次推諉,方才信了她話,忙又驚又喜的抬起頭來,卻見浮霜一臉的不耐,心知自己方才的作態露了下乘了,不禁追悔。

“都去了吧。”浮霜開口逐客。

眾姨娘方才起身,卻因跪得有些舊了,聶蓉兒爬起時,不慎踩了梅司瓊的裙裾,梅司瓊又正巧站起,刺啦一下便扯破了外裙。

眾人聞聲望去,卻見梅司瓊外裙下,隻露出內裏一方大紅色的肚兜下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