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嬤嬤聽聞信中所書,事關吳家少爺,忙上前去搶。吳進紳心下慌張,不妨她近前,手中的書信竟還真被她搶了去。
嬤嬤展開掃了一眼,便如同抓住耗子的老貓,得意的抖著信紙道:“現在看你們還怎麽說?還問我要憑據不要?!走!我們上公堂理論去!”說著便來拉扯吳進紳。
吳進紳急著要搶回那封信,卻不妨老嬤嬤一把將信塞進了自己的衣襟裏,吳進紳總不好伸手衝一老娘們的懷裏掏摸,隻得央求道:“且息事寧人吧!琢磨如何將人救出來才是要緊!”
“我能有什麽能耐去救?”那嬤嬤口中胡亂喊著,“我們毛家一沒錢二沒勢,我等不過是買來的仆婦罷了。我們隻管和你們吳家要人!不給便上衙門去!”
吳進紳被她攪合的心煩意亂,隻歎道:“罷!罷!罷!全落在我一人身上便是!先把信給我,沒這信我如何能將人救出?”
“少跟老身玩花樣!”嬤嬤叫道,“想騙回了信毀屍滅跡不成?我告訴你,我偏要將這信帶走,若你敢派人搶,我便上衙門擊鼓鳴冤!”
“好好!”吳進紳安撫她道,“先別報官!且容我斟酌一番,若能花些銀錢便將人贖出來豈不好?捅出去還白壞了你家夫人的名聲。”
那嬤嬤想了想,也正是這道理,便收了淚,揣著信回去了,隻擱下話,若三日內還不來她家夫人,便要去報官。
送走了毛家的嬤嬤,吳進紳在院中發呆發了許久,方才抖著胡子進了正屋。一進屋卻見夫人牛氏正抽抽搭搭的哭。他心下焦躁,怒罵道:“你教的好兒子!如今越發無法無天了!竟勾結匪類,強搶民女!”
牛氏抹了把淚辯道:“老爺且莫聽那瘋婆子渾說,他們家丟了主子,偏賴上我們!真真的沒理。”
“還說不是他?就是敬業那混小子幹的荒唐事!”吳進紳怒道,“他不但荒唐,還把自個都折進去了!我已經收到了綁匪來的信,敬業那混球許了人家五千兩黃金!現如今不付錢人家便連他也扣下不放還!”
“什麽?”牛氏這才真慌了,“這麽說,業兒他……”她慌忙上前,一把楸住吳進紳的衣袖哭道:“五千兩黃金?哎呀這可怎麽好啊?我們小門小戶的哪來五千兩黃金?要不……我們趕緊的去報官!”
吳進紳氣的一把將她甩在地上:“報官?報什麽官?人家口口聲聲說是我兒子勾結的綁了毛家小娘子,你讓我去報官還是去投案啊?”
毛氏愣了片刻,拍著腿坐在地上哭叫起來:“老爺,您得想想辦法把業兒救出來才是啊!您可就他這麽一個兒子啊!你可不能就不管他啊!哎呀……我怎麽就這麽命苦啊……統共就這麽個依靠……”
“給我閉嘴!”吳進紳一聲暴喝,猛的一跺腳進了裏屋,他心頭煩亂,方才失了分寸,此刻細細梳理起來到有幾分疑惑。若是兒子過去的秉性,這事倒也是做得的,在豫州事類似的事不是沒有,當時花了些小錢,又仗著睿王的名頭也就息事寧人了。可如今是在潤州!
這事擺明了不能報官,否則即便是人救出來了,也得下大獄。如此一來,若不給毛家一個交代,恐怕他們難以息事寧人,也就是說不但要贖回敬業,還得將那什麽毛家小娘子也給贖出來!
可這些個歹人如何開口便要五千兩金子的呢?
五千兩金子是什麽概念?算得上是天文數字了吧?估計大多數人做夢都沒想過有這麽多錢。可這些個綁匪開口便是五千兩……若一個人是五千兩金子,那兩個人全贖出來豈不是……
他心中一跳,暗道,莫非有人在打他那一萬兩金子的主意?
離開豫州時,睿王給的一萬兩黃金並不是跟著霜郡主的嫁妝車子運來潤州的。睿王在潤州布有暗線,其中之一便是前門大街隆吉錢莊。他從豫州夾帶來的不過是張隆吉錢莊的銀票,而這一萬兩黃金則是一點點的以錢莊押運的方式轉移到了潤州。
按道理這錢的事知道的人並不多,就連押運時也是再三偽裝,一口箱子放一成金子九成稻草,偽裝成一萬兩白銀上的路。就連鏢師們都不知道車上其實是價值一百萬白銀的黃金。
所以清楚底細的除了他自己,便隻有隆吉錢莊宋掌櫃、豫州出庫賬房龐師爺和郡主季浮霜。
難道是他們中的某個在動這筆錢的念頭?膽兒肥的竟然與綁匪都勾結上了?可究竟是誰呢?豫州出庫賬房若說能漏了消息來潤州,也太過牽強,況且他身在王爺麾下,惹了這事那真是不要命了,所以可以排除他;剩下的宋掌櫃和霜郡主……
若說隆吉錢莊宋掌櫃做外線做了這許多年,有些異心也未必不可能,畢竟睿王天高皇帝遠,他又在潤州定居了,恰逢今兒這麽大筆金額從手中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說不定便是宋掌櫃幹的;至於霜郡主……這小姑娘家家的能做出這等事來?
想到路上那下馬威,吳進紳也不能十分確定了。
他心中生了這許多念頭,便再也按捺不住了,得去探問清楚才是,他們動這金子的念頭,還要將屎盆子扣在他吳進紳頭上?簡直豈有此理!
打定了主意,他起身便要往外走。
牛氏上前一把楸住,哭道:“老爺這可是要去見綁匪?”
吳進紳這才想起來寶貝兒子還在別人手中!
唉!他拍腿歎道,該死的!此番打草驚蛇反對兒子不利!
怎麽辦?該怎麽辦?
吳進紳正火燒眉毛的時候,浮霜卻在升來客棧的後院裏和顧寒之喝茶下棋。
“……來潤州的路上,我仔細留意過車隊,除了我的嫁妝,並沒發現金子。一萬兩黃金雖說不過隻得裝一箱子,但重量在那兒擺著,不是一輛車,幾匹馬便能拉得的,若有這麽一輛體積不大,卻需數匹馬來拉的車,沒道理藏得住的,因此金子並不是隨著我們的隊伍來的潤州。”浮霜落下一子,推測道:“你後來查看了吳先生租的宅院,沒發現異常,也沒有破土動工的痕跡,看來這金子也不在他手裏,他所謂的管賬,不過是持有個領取的憑據罷了。”
“說得有理。”顧寒之所以的答了句,落下了一子。
“那金子是怎麽來的潤州呢?”浮霜撚起白子,顰眉道,“貨運、押鏢、夾帶、這事不是我出嫁前後便來得及的,季景齋恐怕早就安排好了潤州事,金子也早我一步先到了潤州,所以我們現在尋查起來,根本毫無線索,也無頭緒。”
顧寒之點點頭,幹等著她落子。
“季景齋送這一萬兩黃金的目的是為了賄賂定王家臣,所謂賄賂,那必是暗中進行。我即便是連線搭橋,卻也不能拖著一車的金子上人家的門,因此要送也是送銀票,所以我若是季景齋,最佳的選擇莫過於將金子直接運到潤州暗線開的錢莊裏。”浮霜說完落下子,顧寒之一句話沒說,連著下了一子。
“潤州商業繁茂,錢莊開了個遍地,哪一間方是季景齋的暗線,倒還真的不太好查。此番我們以鳳夕勾出了吳敬業,和吳先生誆要這一萬兩黃金,他一定會懷疑是我,或者是錢莊管賬的掌櫃在打金子的主意。如此一來,他既要救回兒子,又要保住金子,可就作難了。”
顧寒之翻了個白眼,吃掉了浮霜幾個子,回道:“你既然都已經梳理清楚了,可否專心下棋?”
“我這不是說給你知道麽?”浮霜嗔道,“說明白了你才知道我為何要這麽做。”
“我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既然說了幫你,你怎麽說我便怎麽做好了。”顧寒之頭也不抬的又吃了她幾個子。
浮霜心中微暖,卻堅持道:“那豈不真成了利用了?我偏要說給你聽!你可好生記住了,諸事都是你我同謀,你想撇清都來不及了!”
顧寒之便不再言語了,隻耳根紅了個透徹。心下反複琢磨著同謀二字,說不出的歡喜。
浮霜想了想接著說道:“我和錢莊掌櫃之間,想必他更懷疑那掌櫃,人家是潤州地頭蛇,經營了好幾年了,要安排諸事自然比我方便。吳先生寶貝兒子在綁匪手中,不得不付錢,可他既然起了疑心,定會在銀票上做手腳留痕跡。如此一來,若掌櫃有異心,則會順水推舟的付了銀子出去,吳先生既能贖回寶貝兒子,又將事情推回了掌櫃身上,直消往豫州書信一封,便能清除這異己,自己也無幹係。
若掌櫃無異心,見了做過手腳的銀票隻有拒付了,多半會找個銀錢過大,需要時間調撥的借口穩住綁匪,回頭與吳先生確認。這麽著吳先生可以先誆騙回兒子,再偷運走金子,省的綁匪惦記,然後再回過頭來和掌櫃商量如何對付我。”
“那我們該怎麽做呢?又不是真有綁匪。”顧寒之接了句話問道。
“我們?”浮霜大笑,“我們隻需要靜候那金子運出,然後半路劫財便是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