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某天,天氣突然熱起來。

可能換季溫差大,衣服沒穿對,飲食上稍微不注意,病來如山倒,多年沒感冒發燒過的人去了趟郊區馬場回來就開始鬧頭疼。

聶斐然沒發覺異樣,因為陸郡睡前忍著沒當回事,想著多半是馬場風大吹的,睡一覺就好,直等到半夜,聶斐然開始做夢,夢中自己背著塊巨型桑拿石艱難跋涉,烘得他呼吸困難。

半夢半醒間,手掌搭上一個額頭,竟然跟桑拿石一樣燙,驚得他從詭異的夢中掙出來,清醒了兩秒,坐起來擰開夜燈,湊過去捧著陸郡臉看。

"不舒服?"他用嘴唇貼了貼陸郡額頭。

明明掛著副痛苦的睡顏,陸郡還硬撐,翻了個身,"沒事,明早叫醫生來,睡你的。"

確實太晚了,這個點醫生不可能馬上來,聶斐然隻好躺下去,摟著他又睡了半小時,其間越摸越燙,實在不放心,下樓去藥箱裏找來體溫計給他測了,測完又扶他去洗手間吐了一次。

等陸郡漱口時,他覺得不能再等,翻出件外套逼陸郡穿上,自己去找車鑰匙要帶他掛急診。

陸郡拗不過,可能也確實難受,上車後打了個電話就閉眼歪靠在一邊,聶斐然替他把椅背稍微往後放,又墊了衣服在脖子下麵,之後馬上按照他輸的導航往醫院開。

去了家外資私立醫院,提前聯係過,到停車場後有專人推了車來接,聶斐然快步跟著車走,心跳得飛快。

護士帶他們進了vip診室,解釋半小時前兒科送來一例診斷出急性腸套疊,所以半個科室都過去了,醫生已經在趕過來,得耽擱兩分鍾。

大半夜,碰上就碰上了,也沒有其他選擇,聶斐然隻能點頭。

等待的間隙,陸郡腹痛難忍,天旋地轉地靠在聶斐然肩膀上,聶斐然一隻手托著他下巴,另一隻手緊緊握著他的手,看他麵無血色,疼得額頭全是汗,忍不住擔心得眼眶紅了。

好不容易等到醫生來,問詢以後初步診斷是急性腸胃炎,之後照了腹部ct,又給他開了藥,說吃完觀察兩小時再決定要不要掛水。

一通折騰,聶斐然跟著跑上跑下,夜間值班人來得慢,聶斐然心急等不了,自己拿了單子去取藥。

三點鍾,把人送到病房躺下後,聶斐然怕陸郡不舒服,打來熱水給他簡單擦了擦。大概吃了藥後不適有所緩解,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聶斐然忍不住親親他臉頰,留意到他嘴唇有些幹,又去要了淡鹽水來喂他。

陸郡吃了退燒藥,掀起沉重的眼皮看他一眼,輕輕皺了皺眉,"別離我這麽近,傳染給你。"

"你是腸胃炎,不是感冒。"聶斐然趴在病床前。

"哦……腸胃炎……"

陸郡昏昏沉沉地聽著他解釋,眼皮不停打架,但還記得要關心他怎麽休息,身子往床一側躺了躺,掀開被子一角,"進來。"

聶斐然怕他著涼,忙替他掖好,"隔壁休息室有床,我就在這裏陪你,你好好睡。"

可是陸郡堅持,聶斐然就隻好脫了鞋爬上床鑽進他懷裏。

兩個人抱著躺在病**。

陸郡下巴抵著他頭頂,聲量很低,夾著一半氣音,"嚇到了?剛剛哭什麽,傻不傻……"

聶斐然溫熱的手掌貼上他腹部,語帶幾分慚愧,"我睡太熟了,應該早點醒的。"

"又不怪你。"

"下次不舒服要告訴我好不好。"聶斐然摸他額頭,溫度還沒降,遂又輕聲問:"還難受嗎?"

"嗯,但有你陪著,好很多。"

聶斐然早沒了睡意,溫柔地撫弄他後背,"快睡吧。"

空氣安靜下來,幾分鍾後,許是藥物作用,也像是睡著說了夢話,抱著他的人突然開口,聲音表層裹了層蒙蒙的霧,"其實生病也挺好的。"

"?"

陸郡咬字不清地說:"你好久……沒有那麽黏我了……"

"我不是……"

-

怎麽會這樣。

聶斐然心被揉成一團,仿佛咬了一口枝頭剛掛的青果,混著幾粒青花椒嚼碎,酸澀麻到極致。

他不是不親陸郡,隻是這些日子,他總是想起陸郡求婚前抱著他跟他說過的話——

「不要讓任何人定義你,定義我們的感情。」

他是真的把這句話放在了心裏。

夾槍裹棒的話結婚後就聽不到了嗎?當然不是。

更多了。

在陸郡關注不及的時候,私下裏,陸毓給他打過電話,蓧蓁單獨約過他,甚至陸郡圈子裏的朋友也主動聯絡過。

不是洗手間無意聽到的酒後談資,而是大大方方地直接對他這個當事人講出來。一切都擺上了台麵,像貼心的勸告,可目的絕不是解人之難,也比背後議論更令他輾轉反側。

而無解的是,陸郡的家庭關係不僅複雜,也十分脆弱,他不能為了自我疏解貿然去揭那層體麵的遮布。

聶斐然不會在同一件事上犯第二次錯,他清楚,陸郡為他付出了很多,要是他再懦弱和自卑,遭的罪隻會重新讓陸郡陷入糾結。

不應該讓他為難。

所以聶斐然不管,隻當是考驗,眼裏隻看陸郡,隻看他們兩個,不喜歡的話做不到立馬左耳進右耳出,但也沒有在心上停留太久。

可最近的一係列事,又讓他忍不住思考,不管別人怎麽定義,那他們兩個自己呢?

聶斐然和陸郡又是怎麽定義這段感情的?

他理不清楚自己,也羞於詢問枕邊人。

-

第二天早晨,一出病房,陸郡的兩個秘書已前後在病房門外等待。

"慧姐,"聶斐然跟陸郡的生活助理打招呼,又對另一位隻有過一麵之緣的男士點點下巴,壓著嗓子低聲說:"他還沒醒。"

吳慧見他滿臉倦容,小心道:"聶先生,辛苦了,要不您去休息室補個覺,這裏我們在就好了。"

"不不,不用,"聶斐然忙推手,又問:"一大早來是有什麽要緊事嗎?"

"唔……"旁邊的男士為難地看一眼吳慧。

"小何,沒事,你說吧。"

"是這樣,陸總安排了周五飛G國的行程,那邊接機的工作人員也對接好了,今天還有幾份文件要準備,但是現在……"他猶豫道,"不知需不需改程?"

陸郡倒是跟聶斐然提過,G國的公司並未完全脫手,一季度稅務上出了點問題,還有幾個權限要變更,必須得他親自到場才能處理,聶斐然沒想到時間這麽近。

外邊說著話,病房裏麵陸郡醒來。他平時有運動健身的習慣,身體底子不差,幸好聶斐然堅持,醫院來得算及時,自然恢複得快,此時頭腦已經清明許多。

他試著叫了聶斐然一聲,聶斐然馬上進去陪他洗臉,又給他換了助理帶來的衣物。之後醫生來查房,問幾個問題,說沒有大礙,不放心的話可以再做個檢查,交待家屬要清淡飲食,注意休息。

聶斐然心放下來,讓助理們進來,自己去取早餐。

回來時,在門外聽到陸郡跟秘書說計劃不變,也沒多想。但喂他吃粥時,突然又有些不放心,試探地問陸郡要不要請年假陪他去,加上他還沒用過項目獎勵,事情安排好的話,小半個月可以攢出來。

這句話似有什麽奇效,比任何注射劑都管用,一說陪,陸郡好像病氣全消,麵上雖不顯開心,但精神狀態肉眼可見的好起來。

等他才轉身洗了個手回來,陸郡已經規劃好時間,說辦完公司的事順路帶他去隔壁E島玩幾天。

E島以溫泉著名,聶斐然無奈地瞪他一眼,"不行,你燒剛退,不可以泡溫泉。"

陸郡接過他削好的水果,先喂他一口,才湊近他耳邊,"我現在好得不能再好,不信你明天試試。"

-----

廢話時間

因為後邊涉及重要情節的粗稿都寫完不會再改了,要撒一些狗血,避免到時候可能有寶寶無法接受,再提前避雷一下:

**這文不端水,控什麽看了都容易血壓升高,而且從現在一直到故事結束,兩個人的性格都會被磨得變化很多很多。破不會隨便破,圓也不是隨便圓,過程肯定是不輕鬆的。**

**如果看到這章還覺得很別扭,建議及時止損,一定不要勉強自己。**

最後針對前幾章陸續有寶貝疑惑的,小聶性格為什麽這麽硬,隻能說他是典型的infj,可能大部分人會覺得很擰巴,很難共情,但這是個成長過程,之後還會發散,真不是什麽996福報pua哇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