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軍營尋夫

太陽剛剛西斜,燦爛的夕陽透過帳篷支起的小窗打在樂璿瓷白的臉頰上,仿佛整個人都有幾分透明,四皇子不由得緊緊盯著眼前這個他不知道夢見過多少次的情境,仿佛擔心她下一刻便會如同夢醒了一般,迷失在自己眼前。

遲疑了許久,四皇子才下定決心般開口:“萱萱,放棄吧,今日的局勢是母後一手操控的,她如今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你與老七鬥不過她的!”

樂璿微微抿唇,看著四皇子擔憂的模樣,輕聲淺笑道:“這個我已經知道了,隻是皇後隻怕到底是算錯了賬!”

四皇子看著萱萱胸有成竹地笑,不禁將眉頭皺緊:“什麽意思?”

“四哥,”樂璿抬眼瞧著四皇子的眼睛,“我承認,從一開始我便是想要將你引來見我,我想要說服你不要做皇後的幫凶,我在到營地之前,還在為如何說服你困擾,可是今日我進了這營地,我突然就豁然開朗了,四哥,你原本也不想做皇後的幫凶,對吧?”

四皇子看著樂璿略顯蒼白的唇完成好看的弧度,不禁將眉頭皺的更緊:“你怎麽知道?”

“因為你所帶出來的兵,都沒有積極備戰的狀態,若你當真要攻城,絕不可能允許自己的士兵如此消極散漫,四哥,不到萬不得已,你也不會貿然攻城的!你雖孝順皇後,卻不等於對她愚忠。四哥,你不會讓天下大亂的,對吧?”

四皇子冷冷一笑:“萱萱,我多想承認你說的一切是真的,讓你心裏的我一直這麽好,可是萱萱,實際上我按兵不動,不過是在拖延時間,讓皇宮上下鬥成一團亂麻,才是我出兵掃平一切的最好時機。兵貴出奇,你應該懂的。”四皇子的眼睛裏流露出一抹決絕的神色,仿佛已經做好了被萱萱徹底鄙視仇恨的準備。

樂璿微微抿唇:“可你出兵不過是在幫助二皇子登基啊,到頭來,你還是什麽都得不到……”

四皇子明顯地收了收下巴,神色有一分僵硬,咬牙道:“如我這種身份的人,能得到什麽呢?”

“若我說隻要你放棄出兵,我便跟你浪跡天涯,你會放棄麽?”樂璿緊皺著眉頭,仿佛是在拿自己做賭注,賭四皇子對樂萱的情誼更深一些。

四皇子的那原本收斂的目光卻突然變得犀利,用一種讓樂璿也不太習慣的憤怒目光死死地盯著她,仿佛那目光會幻化成一柄利劍,將樂璿徹底刺穿。樂璿抿唇,卻並沒有想通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麽,四皇子對樂萱的愛,不足以與他對皇後的孝順畫等號麽?

四皇子盯了她許久,開口時才發覺原來自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你竟這麽愛老七?為了他的大業,你竟不惜將你自己當成交換條件來與我相邀,樂萱,你不是一匹馬一座城,你是我玄淩瑨深愛的女人!就算你同意,我也絕不許你如此作踐自己!天晚了,歇著吧!”四皇子說完,便驀地轉身出了帳篷。

樂璿緊緊抿唇,四皇子對樂萱的愛反而是超出了她的預計。

樂璿從來沒想過與四皇子浪跡天涯,也沒想過要做什麽交換條件,她剛剛的話不過是想要探探四皇子的口風,若是他有了動容,便說明仍舊是有機可乘的。可四皇子如今的反應,反而讓樂璿覺得自己像極了感情騙子,利用著四皇子的真情實意,去謀劃與玄淩玨的未來。

樂璿伸手撫摸這自己略微凸起的小腹,抿了抿唇:“小東西,縱橫子說你也是什麽星宿轉世,你能保佑你的四皇叔找著屬於他自己的路麽?這些年,他求不得的東西太多了!”

說完,樂璿的嘴角不由得牽起一抹苦澀的笑,她與四皇子的政治立場不同,也不知道這種相安無事的日子還能過多久?

四皇子逃也一般大步走出了老遠,才突然停步,他剛剛在心底裏點頭了多少次?四皇子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他的確是希望娶萱萱為妻,可絕對不是因為這種交換條件!他的萱萱,絕對心甘情願地嫁給自己的萱萱,才是他應該攜手共度終生的妻子。

憤憤的拳頭狠狠地砸在身旁的一棵柳樹幹上,仿佛要將自己滿心的忿恨都發泄在拳頭上。

為什麽,為什麽他想要的,永遠隻能屬於別人?

樹葉伴著斜陽,散著粼粼的金光,卻似乎絲毫照不進四皇子的心。

平原的夕陽似乎格外的長,那世間的萬物都被夕陽拉出長長的影子,仿佛要蔓延至天際盡頭。樂璿一個人坐在帳篷中,微微合著眼,腦子卻在不斷地分析著如今局勢的利弊,從元荷的反應,樂璿已經基本可以確信,那個黃千必定是皇帝無疑了,可他怎麽會假扮成一個太監躲在坤寧宮呢?隻要他出頭,一切不都能迎刃而解了麽?

丟兒回到帳篷時已是入夜時分,樂璿已經吃了四皇子派人送來的晚膳,抬眼瞧著丟兒略帶失望的眼神,輕聲道:“找到你想找的了麽?”

丟兒一怔:“你怎麽知道我要找……?”

“從一開始就看得出你要賴著我們一路跟到軍營來,如今又在軍營裏晃**這麽久,怎麽可能沒有企圖?”樂璿的話說得極輕,眼神中也並未流露過多的責備,隻是仍繼續問她:“你找到你想找的了麽?”

丟兒歎氣,一屁股坐在樂璿身邊,緊皺著眉頭道:“我是在找玄淩玳啦!前幾天也不知道是點兒有多背,居然就被一個征兵的組長給逮進了軍營,說是家家戶戶都得出男丁,屁!我們家根本就沒戶!就那病出還能打仗?征兵的人都不如把我充兵了!我是來這兒瞧瞧,是不是被不小心編進這個營地來了!”丟兒瞪著眼睛跟樂璿絮絮叨叨地說。

樂璿抿唇:“你可知到你家那兒征兵的組長是誰,也許我可以讓四皇子找找。”

“不行!”丟兒皺眉,“堅決不能讓四皇子知道,他要是知道玄淩玳還活著,肯定要把他拽回去當什麽狗屁皇子,我還是自己找的好!”

“至少我可以先找到那個征兵的人,這樣不是比較好找?”樂璿淺笑,這偌大的軍營有十幾萬人,若是這麽漫無目的的找,不如同大海撈針一般麽!

“組長叫……王剛,這種名字我還是記得住的!還有個負責征兵的都尉,叫……李然?”丟兒一邊望天,一邊回憶著。

“李然?”樂璿重複了一次,這個李然不是當初她在午門前從四皇子的鞭子下救回來的那個小守衛麽,怎麽如今還在四皇子手下當差了?樂璿微微勾起一抹笑意來安慰丟兒:“若你記得不錯,這個李然我還是找得到的。放心,我會悄悄問他的,六哥如今化名什麽?”

“那……拜托你啦,他現在叫代六,你就說征來的兵裏最白、最瘦、最矯情、最嗜睡、最有氣無力、最病病歪歪的那個,一定就是他了!”丟兒說的極正經,似乎那些詞兒在她口中根本算不上貶低。

樂璿淺笑,能一口氣說出六個最來數落的,一定是真愛!

丟兒脫了鞋,吱溜鑽到樂璿身邊,一把摟住了樂璿的手臂:“我說,住在這男人堆兒裏,你都不覺得害怕麽?”

樂璿無奈搖頭:“怕什麽?我在和尚廟穿了女裝住了兩個多月呢!何況我們如今還是男裝!”

天色已晚,丟兒卻拉著樂璿足說了兩個多時辰的話兒,從古到今,從玄家到禇家、從劉德華到周潤發,似乎她已經在古代憋了太久卻找不到一個能聽她說心裏話的人,如今終於找到了一個同類,便如同開了閘的水庫,嘩啦啦地傾瀉不停。

樂璿倒也是安心聽的,她很少能有時間做這種正常閨蜜們都會做的事兒,她曾經在訓練隊認識的姐妹因為多年失聯早已經沒了音訊,而在LUXY認識的,無論再怎麽默契,也都隻是下屬而已。

夏季的夜帶著沁涼的微風,仿佛一切都是那麽悠閑自得。

樂璿睜眼時已經是巳時初刻,日頭早已經掛在正當空,樂璿側頭,便瞧見抱著她睡得格外香甜的丟兒,樂璿不禁微微淺笑,人活一世,如她一般灑脫隨性倒也有趣!

樂璿微微一動,便吵醒了身邊的丟兒,丟兒大喇喇地伸了個懶腰,才揉了揉眼睛瞧樂璿:“怎麽醒這麽早啊!”

這還早?樂璿不禁抬眼望了望外麵早已經大亮的天兒,那太陽已經不能用日上三竿來形容了,隻怕就快能抵達正上方了……樂璿無奈淺笑:“不是要給你找六哥去麽?”

丟兒這才騰地坐起身:“對,找人要緊!”

在丟兒的催促下,樂璿用了比她平常還快一倍的速度收拾妥當,便掀了簾子走出了營地,如樂璿昨日看見的一樣,營中的士兵做完了早操便不再訓練,而是各自在自己的地界做著各自的活計。

知道的這是軍營,不知道的,隻怕要當這兒是什麽工廠了。

樂璿隨手抓住一個從她身邊走過的小兵:“你認得李然吧?就說是佛家有人找他,讓他來見我。”

那小兵不由得打量著眼前這個清秀的小生,佛家?他不是沒剃度麽?怎麽好意思冒充佛家人?可所有人都知道四皇子昨日領了兩個小生回來,如今看來必定是這兩人無疑,那小兵也不敢造次,便乖乖點頭,朝著東北的方向而去。

李然所帶領的左翼騎營與樂璿所居住的地方是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那小兵幾乎是斜斜地穿越了整個軍營,才抵達了李然所在的帳篷:“報,步兵營三組副組長王五求見李都尉。”

李然皺眉,步兵營怎麽會有人尋他?便將那小兵叫了進來:“何事?”

“步兵營中前日多了兩個男子,今日一男子說是佛家有人找您,派我來請都尉過去。”

佛家?李然皺眉:“和尚?”

“不是和尚,”王五也覺得蹊蹺,“是兩個極白淨的小生,長得跟女人一樣水靈!依王五看倆人不像什麽正經人,可畢竟是四皇子帶來的,王五不敢造次,才隻能……”王五的話兒還沒說完,便見李都尉驀地起了身,健步如飛地往西南而去。

李然突然反應過來,佛家人,又是四皇子帶來的,必定是佛王妃無疑了!

佛王妃有恩於他,如今能大老遠派人來尋他,必定是有要事需要他去辦,他李然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必定要將王妃吩咐的事情做好才是!

樂璿在帳中直等到晌午,才聽見門口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末將李然求見。”

丟兒反而驀地緊張起來,腰杆挺直地等著李然進門,樂璿瞧著丟兒的模樣,不禁好笑,才回頭朝著門外應允道:“進來。”

李然進門,便見佛王妃一身男裝坐在正中,身邊坐著的一個小生也是玉麵桃花,隻怕也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便上前抱拳行禮:“李然見過王妃娘娘。”

“好久不見,你如何仍在四皇子的麾下?當初你不是與他爭執了許久?”

李然點頭:“是,當初末將是守門侍衛,四皇子不按製度進宮,末將便與四爺爭執了許久,但如今末將是都尉,四爺是將軍,末將理應聽命與他,絕不會有半分微詞!”

李然是個極有原則的人,無論到哪兒,都必定要按照他心中的規矩行事。

“我找你來是想請你幫忙,你上兩個月在興和村征的士兵中,可有一個叫代六的人?”樂璿輕聲開口,丟兒反而極忐忑,緊緊地盯著李然的唇。

“代六如今是我左翼騎營的副軍師,王妃娘娘找他有事?”李然抬眼,一臉的疑惑。

“軍師?”丟兒脫口而出,“就那病病歪歪半死不活的模樣還能當軍師?這軍營沒人了吧?”

李然抬眼,瞧著這個口無遮攔的女子,才又回頭去瞧王妃:“王妃……”

“我不找他,是我身邊這個姑娘找他,你可有時間,帶她去見見代六?”樂璿抿唇,兩個女人在軍營中亂跑,隻怕也是不符合李然內心的準繩的吧?

李然皺眉,他帶著一個女人去軍營裏尋情郎,這事兒傳出去還成何體統?可王妃畢竟是他的恩人,連這點小事他都不點頭,未免也太無情無義了些!

李然還未開口,便聽見身後傳來四皇子的聲音:“萱萱,可用了午膳……”

李然回頭,正對上四皇子驟然改變的犀利目光,四皇子微微眯了眯眼,將眼中的戾氣收斂,才冷冷開口道:“李都尉,你如何會出現在此處?”

李然所在的左翼騎營距離這裏至少要走小半個時辰,萱萱才到這兒第二天,怎麽便會聯係到他?四皇子不禁想到當初在午門時的情景,這個李然該不會因為當初萱萱救過他,便動了那不該動的心思吧?

“回四皇子,末將……”李然開口便要將實情說出,丟兒自然看得出這個李然是個直腸子,生怕他將一切抖出來,便急匆匆地衝到了李然身邊,不由分說地抱住李然的胳膊,打斷了李然的話:“你個沒良心的,當初拋下我就走,讓我空等成了老姑娘,如今該不會是讓四皇子將我趕走吧,我不管,反正我來了,你就得給我個說法,你不跟我把話說清楚,我便賴在你的軍營,打死都不走了!”

丟兒的模樣,分明就是一個來尋拋棄自己而參軍的怨婦模樣,四皇子微微品味,才大手一揮:“去吧,你們倆的事兒,自己去處理,別吵我!”

丟兒見四皇子放行,便如同得了聖旨一般雀躍,朝著四皇子燦爛一笑:“謝四皇子,走吧,你個沒良心的死鬼,我們去你那,你給我好好解釋解釋,憑什麽一句話不說就丟下我一個人!”丟兒一把拽起李然的手臂,便硬生生地將李然拽出了帳篷,那烏溜溜的眼睛瞪著他:“這回由不得你了,走吧!”

李然一臉難色,卻無法,隻能帶著這個無賴的姑娘一路往東北而去。

四皇子皺眉瞧著眼前始終靜靜坐著的萱萱,扯出一抹笑意來:“在氣我昨日凶你麽?我今天來給你賠罪了,我準備了幾樣你最愛吃的菜色,願意跟我共進午餐麽?”

樂璿瞧著四皇子略帶愧色的模樣,這話語間的低人一等仿佛是在巴結她一般,那麽不可一世的四皇子,怎麽麵對她,會是這樣低聲下氣的模樣?樂璿重重歎氣:“四哥,你不必這麽委屈自己討好我,我沒生氣,讓他們上菜吧,我起床到現在還沒吃飯呢,當真是有些餓了。”

“好,”四皇子淺笑,“進來!”

兩個小兵拎著食盒子進屋,將食盒中的幾樣菜一一擺好,便退了出去。

四皇子指著這幾樣菜笑道:“奶盒子、梅菜扣肉、蔥爆羊肉,還有鯿魚豆腐湯,以前你每次到我那兒,都會央著我去吩咐廚子做的。”

樂璿微微皺眉,這些菜若是往日倒也罷了,可她自打懷了肚子裏那個小東西,便聞不得半點葷腥,如今這幾個菜……樂璿才扭頭瞧了瞧,便覺葷腥味撲鼻而來,那胃霎時便不再聽她支配,完全抑製不住地幹嘔了起來……

四皇子頓時慌了手腳,驀地起身去扶她:“萱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