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解惑二

三五年的時光,說起來似乎很漫長,但花開花謝,日升日落,時光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流逝,速度既不因為人們的期待而變快,也不會因為世間的留戀而減緩。

李譽在玉米地裏深一腳淺一腳向前走,眼前是密密的綠的葉子,看起來光滑的葉子,邊緣和葉麵卻有一種澀澀的感覺,掠過臉上手上肌膚的時候像是被粗糙的麻紙擦過,不疼,但是癢,讓人不舒服。他身上紅色的錦袍不時被葉子勾勾刮刮的,讓人心裏煩悶。

不過,李譽終於瞧見了自己想找的人。

“皇帝叔叔——”

前麵一片地上的蜀黍長得疏落,中間有一小塊地方空了出來,李信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兒,就像剛才一進了這片玉米地便拔腳飛奔讓人追趕不及的人不是他。

“我剛才喊你,你都不停。”

李譽小聲抱怨,走到他旁邊來。

這會兒他才鬆口氣,抬起手來看看,手背上刮出幾道細細的劃痕,像是沾上了母親她們繡花描繡的紅絲線。

兩人加起來也沒有二十歲,李信又素來不大重規矩,李譽搓搓手背,讓那種刺癢的感覺散開:“你剛才跑什麽?”

“沒事。”

跑了一陣,人累了,心頭的鬱悶似乎也都發散出去了。李信抬頭超上看,天空蔚藍透澈,雲朵像是堆疊的白紗一樣,被風吹著,緩緩地移動。視野裏麵是細高的玉米的莖稈,窄長的葉子和花穗密密的生著,那是一種自由自在地,向上茁挺的姿態。

“怪不得都管這種莊稼地叫青紗帳,果然像帳子一樣。”

風吹過來,葉子嘩啦啦的聲響連成一片。

“他們在外頭肯定轉著圈兒找咱們呢。”

“找去吧。”

李譽剛才追在他後頭,找了半天才找著他,天氣炎熱,早覺得口渴了。他轉過身揪住身後的一棵玉米的稈,用力想折斷它,不過他力氣還不夠,玉米的根紮得又深,折了幾下都沒成功。身後李信拔出腰間的短匕來,扭住那稈,一下便將它割斷了。

李譽朝他一笑,把上頭的葉子扯掉,又像是剝甘蔗一樣剝掉了外頭的一層皮,露出裏麵嫩嫩的秸心來,先遞給李信,自己又剝了一截,大大的咬上一口。

蜀黍還青著,莖秸咬下去有甜甜的汁,帶著一股青澀的,說不上來的味道,讓人很喜歡。

李信瞧他啃的挺香,看看自己手裏的那截,也咬了一口。

“這個不如甘蔗甜,我娘說這個番邦叫玉米,不過和咱們這兒的蜀黍像。”李譽笑著把嚼完的渣呸呸吐到一邊,這兒沒有人看著,不用講究什麽世子儀態。

“倒是解渴,還甜絲絲的。”李信也大口的啃,響亮的吐渣:“你怎麽知道這個能吃?”

“我娘說的,她還讓人折了給我嚐過,所以我知道。”

“哦。”李信一點不意外。他這個嫂子就是懂得比別人家的女人多得多。

“對了,你的刀給我看看。”

李信把那短匕連鞘解下來遞給他。

鞘子是銀白的,鑲著寶石,頭頂陽光照著,熠熠生光。

他把短匕拔出來一些,刀刃上寒光一閃,看得李譽有點心驚,又有點說不出的羨慕。

“真好看。”更重要的是,這是把真家夥,不是他師傅他爹平時隻讓他用的木刀木劍。

“嗯,那就送你吧。”

“真的?”李譽眼睛一亮,又搖了搖頭:“不成……就是給了我,我爹娘也肯定不讓我用它,又給我收走了。”

他把短匕還給李信:“對了,看你的樣子,是誰惹你生氣了?”

“沒有。”李信把頭低下去。

李譽有點不大明白。他雖然聰明,可是畢竟年紀還小。在他的認知裏,皇帝是最大的,誰都要聽皇帝叔叔的,連自己的父王也不例外。

可是皇帝卻好像總是不大快活。

到行宮來避暑,洗山泉,吃山珍野味,騎馬,爬山,李譽可是高興得很,可是皇帝叔叔卻總是……嗯,眉頭一直皺著。今天到了這片莊子上栽的玉米地。李信說了不用人管,拔腳就朝裏跑。

別人不敢問,也許是沒有機會問,李譽可沒這麽多顧慮。

“沒事。”

那表情像沒事嗎?

李譽一點兒不信。

可是皇帝的煩惱會是什麽呢?別人不聽話,皇帝盡管可以打他們板子啊。

難道還有皇帝也辦不到的事,收拾不了的人?

李信看看他,李譽的小臉兒已經有了李固的清秀輪廓,不過還是有肥嫩的嬰兒肥,嘴角還沾著一點秫秸的渣渣。

他心中埋藏最深的秘密,對誰也不能說出來。

哪怕是李譽,這個追著他喊皇帝叔叔的夥伴。

說是叔侄,可是年紀差不幾歲,就像個弟弟一樣。

他不太記得是什麽時候了,自己問過兄長,成王李固,問他那時候為什麽看起來那樣累。

李固說的什麽?

他好像說,每個人都是在路上行走的,有的人知道自己的路在哪兒,有人不知道。有人在走路時不停的丟下東西,有人卻在不停的撿起東西,撿起太多東西背在身上,太深重,又不知道路在什麽地方,卻要一天一天不斷的向前行走,那怎麽會不累呢?

他對這番話印象極深,當時不明白是什麽意思。

現在……他好像明白了。

他不斷背起的是責任。

他不能丟下的是往事。

心裏裝了那樣多的東西,無處宣泄,怎麽能不累呢?

剝下的玉蜀黍葉子就落在腳邊,有隻螞蟻不知從哪裏爬來,一片碧綠的葉子上頭,小小的黑點緩緩向前移動。

雖然爬的慢,可是它朝著一個方向,不猶豫,不停頓,李信眼見著它越爬越遠,從葉子的邊緣消失了。

頭頂的天空藍的讓人眼暈,玉蜀黍葉子被風吹得嘩啦啦響,剛才還遙遠的腳步聲響越來越近,李譽吐吐舌頭,小聲說:“他們要找著咱們啦。”

雖然不怕,可是終究有點不好意思。

李譽自認為不再是小孩子了,但是逃出了一會兒空子,卻馬上要被逮到,難免有些難為情。

但是聽著葉子嘩啦嘩啦的聲響,那些尋他們的人從一邊擦過去,卻又走向另一個方向。

李譽鬆了口氣,聽見李信輕聲說:“王兄說要走。”

“又不是現在就走。”李譽安慰他:“我聽我爹說的,等你大婚後我們才走呢。”

九十七 解惑 三

提到大婚二字,李信臉上閃過忸怩的神情。就算是皇帝,提到成親的事情,也和普通人家的少年一樣,會緊張,會難為情,會患得患失。

大婚後他就要親政,成王李固已經請辭攝政王之銜,因為成王夫人在生第二個孩子時傷了身子,他大婚後,李固一家就要遷到他們的封地右安郡去生活,那裏的王府也已經修好,南方天氣溫熱宜人適於調養,李信就算再舍不得,額不能不讓他們走。阿福進宮來時笑著說:“等身體養好了,我們還要遷回京城來的,老家在這兒,親人故舊也都在這兒,怎麽會不回來呢?”

可是李信就是固執的,相信自己的直覺。

他覺得哥哥一家搬走後,山長水闊,相見遙遙無期。

就算他再不甘願,春去秋來又是一冬,大婚的日子就定在正月裏。

離大婚的日子越近,這位小皇帝的脾氣就越大。

李譽抓耳撓肋一番,自以為猜中了皇帝小叔叔的心事。

“張家小姐相貌生得很好的,我問過我娘了,我娘說她長得漂亮,性子也好。”

李信的臉可疑的泛紅了,手裏緊緊攥著一卷書,義正詞嚴地說:“娶妻娶德,相貌……相貌沒那麽重要。”

李譽信以為真,由衷的讚了一句:“皇上就是皇上啊!”

李信的臉更紅了,也不知道其中有沒有心虛的成分。

少年人好色而慕少艾,哪能對未來妻子的相貌沒有期許?他看過畫像,也聽嫂子和姐姐說起過,可是他自己卻沒有親眼見過。

——如果隔著半個花園遙遙看到亭子裏站的人算見過的話,那麽是見過一次的。那時候他們的親事還麽定下來,離得遠,亭子裏好幾個人,他隻看到一頭黑漆漆的頭發,別的什麽也沒看見。

以他的年紀,成親算早的。隻是他不急,著急的人有一堆,後宮無主,上頭也沒太後壓著,哪家的姑娘成了皇後,那……許多有適齡女兒的人家一做起美夢來嘴巴都要笑歪了。

他們想的是美,但是皇帝立後是大事,精挑細選,最後張家小姐過五關斬六將脫穎而出。

李信喝口茶定定神,問李譽:“你從哪兒跑了來的?”

李譽小臉兒被風吹得紅通通的:“從楓溪閣過來,我娘和妹妹在三姑姑那裏。”他壓低聲音說:“我們在楓溪閣門口遇到高師傅了。”

高英傑教導李信和李譽功夫,兩人平時都以師傅稱呼。他和李馨之間那似有若無的情意親近的人都知道,李譽對男女之情雖然不明白,可是卻有一回聽阿福和李固說起這事來。大人總以為好多話小孩子聽不明白,說話時就不那麽顧忌。

“你說,師傅功夫好,脾氣也不錯,三姑姑要是嫁了他有什麽不好?為什麽她就是不嫁呢?”

李信老氣橫秋的說:“你不懂。”

“你就懂了?”

“我當然懂。”李信頗有些為人師的得意:“前朝和本朝都有駙馬密謀作亂,所以娶了公主做了駙馬的人就不能做官,而且隻能在承恩坊住,連京城城門都出不去。三姐姐要是嫁了師傅,師傅就不能再教咱們功夫了,也不能再統領禁衛軍,隻能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混日子一直混到死。三姐姐說不願意他的抱負就此落空,所以一直不肯答應,還勸師傅另娶妻子呢。”

李譽有些似懂非懂,不過李信講得淺白,如果師傅娶了三姑姑就不能再做最近和小皇帝叔叔的師傅,那這件事情還真糟糕。

“唉,可是師傅也沒另娶別人啊。”

“是啊。”

事情就這麽僵著,一直拖下來,都拖了幾年了,李信都想下道旨意,把對駙馬的那些苛刻條規改了。可是每到這時,他都會想起那一年……父皇過世的那年冬天。他聽到父皇是被人所害,而下手的人很可能就是三姐姐先前那個駙馬蕭元。

祖宗定下的規矩自有道理,父皇對蕭元寬容,那時候又適逢亂時,蕭元成了駙馬之後還擔任官職,雖然隻是管內府的事,可是最後卻……

李譽像模像樣的歎口氣:“要是三姑姑不是公主就好了,那她嫁給師傅,師傅還是能教我們武藝兵法……”

他抬起頭來,李信正在發呆,手裏捧著茶碗已經歪了,眼看茶水就要流到身上。

“咦?你想什麽呢?”

李信回過神來,他笑了。

“你說得對,這事兒還有一個辦法,咱們先前都鑽進牛角尖裏去了。”

“什麽事兒啊?”

“三姐姐隻要不是公主,那師傅娶了她也就不是駙馬了!”

李譽有點迷糊,黑葡萄似的眼睛裏寫滿疑問,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可是三姑姑明明就是公主啊。”

李信咧嘴笑:“這個不是不能變通的,辦法是人想的嘛。”

前朝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因為有位公主生下來還未滿月生母便病逝了,皇帝一麵覺得這個孩子沒有親娘照料恐難成活,另一方麵皇帝的舅兄平昌侯家中未滿周歲的幼子夭折,也為了安慰這位舅兄的喪子之痛,皇帝就把這個女兒過繼給了舅兄撫養。待過了數年長大之後也按著侯門嫁女的規格將這位真正的公主嫁給了一戶官宦人家,那個娶了公主的公子可沒被人稱為駙馬,後來不也一樣做官?

嘿,早該想到這個辦法了!隻要三姐姐沒有這個公主的名分,再嫁給師傅不就成了?

李信這麽一說,李譽也高興起來,可是沒笑幾聲就又為難了:“可是,三姑姑自己同意嗎?她,她是公主,要是不做公主了,她做什麽啊?”

李信愣了下,興奮勁兒消下去一些。

對啊,還沒有問過李馨本人的意思。而且李馨可不是剛出生的小女孩兒了,要把她的身份安排得合情合理,再成全她和高英傑的好事,還真要花一番心思。

其實李譽還遇見了五公主李芝。可是和李馨不同,這位姑姑李譽一點也不喜歡,她身上的香味兒嗆得人鼻子喉嚨都不舒服,說話也極不中聽,李譽知道娘也不喜歡她,李譽更是見她就要繞著走。

五公主的親事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一拖再拖,不過前麵還有一個三公主仍然居住在宮中,所以五公主大齡未嫁也不是太紮眼。

李信喚人進來,問了聲:“劉正官去哪兒了?”

“回皇上,劉正官去內府了,臨去時吩咐過,再過一刻便能回來。”

李信點下頭:“他回來了叫他立刻來見我。”

九十八 喜事 一

劉潤耐心地聽完了他們兩個自以為特別高明的周密的主意,微微一笑:“皇上,世子,坐下說,不用急。”

李譽眨巴眨巴眼,李信有點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坐下來,順手扯著李譽也坐下。

在劉潤麵前,他日益增長的帝王之威似乎完全發揮不出來。

“這是個好辦法……”劉潤頓了一下:“成王夫人三年前就提出來過一次了。”

“娘也想到了?”

“那,嫂子跟三姐姐說了嗎?她不同意?”

劉潤搖搖頭。

兩個信心滿滿的小男子漢頓時泄了氣。

“她不願意?”

劉潤隻是一笑。

李信也不追問了,叔侄倆你看我我看你,難兄難弟湊一起,再想別的主意。

劉潤進了茶房裏,他帶的小徒弟羅小全知機的打了一盆水來,不冷不熱,連著麵巾胰子一起捧過來,劉潤掬起一捧水,他的手指瘦長白皙。

這雙手上已經沾了不少血,可是他一點兒也不後悔。

從他做出入宮決定的那天起,他就沒給自己機會後悔。

鄴皇子終於沒熬過這個冬天,就算醫官醫術再高明,用的藥材再金貴再有效,也架不住他自己沒有求生之念,拖得一天算一天。

劉潤擰幹了麵巾,使勁揉搓兩頰,讓臉上泛起血色來。

這個冬天特別冷,卻隻下了一場雪。

舊的人去了,新的人又來了,高高的宮牆裏永遠不會真正平靜。

他朝外看了一眼,羅小全捧了茶給他,低聲說:“剛才五公主來了,求見皇上。”

“說了什麽事情?”

羅小全朝外看了一眼,湊到劉潤耳邊低聲說了兩句話。

李馨逗弄著李固和阿福的女兒,小郡主李柔剛剛會走,穿著大紅的緞襖,襯著一張臉如三月桃花,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著實是個美人坯子。阿福笑著說:“都說她生得好。”

“是啊,我也聽有年紀的宮人說,生得像當年的韋皇後。”

阿福沒有見過韋皇後,但是自家女兒的五官清麗可愛,即使現在還是一張小團子似的圓臉,兩腮胖嘟嘟的,已經能看出將來必定是個不遜於李馨的美人。當年的韋皇後,一定是風華絕代的人物。

海蘭從外麵進來,她一向沉穩,這會兒神情卻有些焦慮,行過禮,卻欲言又止。

“怎麽了?”

海蘭謹慎地說:“剛才五公主去了太平殿。”

李馨懶懶地把茶放到一旁:“她又想幹什麽?”

李芝總是滿心戾氣,總不能老實安分下來。李馨以前還有精神管她的事,現在根本提都懶得提起。

海蘭十分為難,可是這事又不能瞞著。

“五公主和皇上說,她擇定了駙馬……”

這事兒並不是新鮮,五公主的婚事都成了大家的頭疼病了,李固有一次被她惹得火了,說要送她去景慈觀。

這一行李芝安分了不少,加上何美人又是求懇又是勸說,那會兒阿福還以為她長大了,懂事了。可是消停了沒多久,照樣故態複萌。

見阿福和李馨都沒有什麽驚訝的神情,海蘭定定神,把下半句話拋出來:“五公主說,她要嫁給高師傅。”

“什麽?”阿福脫口而出:“不行。”

她轉頭去看李馨,李馨的臉上沒有表情。

她很平靜,太平靜了。

高英傑對她的情義,親近的這些人都知道。可是這幾年李馨始終沒有對他有所表示,似乎已經真的心如止水了。

“這是五公主的意思?高師傅呢?他什麽意思?”

“高師傅……隻怕還不知道這事兒。”海蘭也偷看了一眼李馨的神情,但是找不著什麽端倪,看不出她是驚是怒,完全猜不出她心裏想什麽。

阿福聽到這消息的第一反應是李芝吃錯藥了。然後她便想到,李芝是什麽事都要和李馨攀比別苗頭的,以前先帝在時爭寵,李馨出嫁時豐富的陪嫁還有封邑,這更讓李芝種下了心病——其中恐怕還有先前駙馬蕭元的一份功勞。李芝不是不想嫁人,可不是拔尖兒的人才她看不上,而她看上的人又肯定不願意屈就。

她現在突然提出來要嫁高英傑,是單純看中他的人才?

又或是,還是要和李馨過不去?

“主子,您看這事……”海蘭輕聲問:“是不是去和皇上說一聲?”

“有什麽好說的。”李馨把頭轉到一旁去:“她要嫁人,讓她嫁吧。”

“話不能這樣說。”海蘭跟著李馨時日久了,說起話來也不拘束,況且阿福也絕不是外人:“五公主那個脾氣,連她親娘都受不了她那個樣兒,一年裏倒有三百天要稱病不管事不見人。這樣的姑奶奶,誰娶回去誰倒黴,高師傅挺好一人,怎麽能讓他跳這個火坑?”

把五公主比作火坑,海蘭也夠大膽了。要不是急了,她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不肯跳,完全可以自己跟皇帝說,反正從前朝到本朝,公主賜婚賜不出去也不是一回兩回。民間總說,皇帝女兒不愁嫁,可是偏偏皇帝的女兒就愁嫁。”

她還有心情拿這個當笑話,可是阿福覺得她越是表現得事不關己,她心裏就越不可能平靜。

海蘭還要再說,阿福朝她輕輕搖了下頭。

海蘭忍住了下麵的話,退到一旁去。

等阿福出了門,海蘭從後麵跟上來,拿著一條新做的鬥篷:“夫人,這個給小郡主包起來吧,又起風了。”

阿福知道她送鬥篷是次要的,主要還是為了剛才那事兒。

“你啊……都說皇帝不急太監急。你這是公主不急,丫頭急。她自己過不了心裏那道坎,你說一千道一萬都白搭。”

海蘭一籌莫展:“那怎麽辦?要是高師傅真答應了親事,那,那……”

“你看你急的。五公主隻是和皇上這樣說,皇上也沒下旨,高師傅也肯定不會同意——隻是,這事兒不能總拖著,豆蔻年華硬是拖成大姑娘,再拖就成了老姑娘了。這事兒總得解決……說不定啊,這次的事兒還是個契機,能把眼前的僵局打破呢。你回去之後且不要再提這事惹她心煩,看看事態再說。”

海蘭想了又想,點頭說:“行,我聽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