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病 上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夜裏受了些驚,出汗又吹了風,又或是夜裏麵杏兒掀被來同睡著了涼,一早阿福想過來,隻覺得頭沉沉的。

杏兒在她頭上一摸:“哎呀,這麽燙!”

阿福苦笑,她自己倒是一點都不意外,在外麵的時候,每年冬天也總會得一次半次的風寒,

到了宮裏看來也不例外。

“我,我去回楊夫人,請禦醫來給你瞧瞧吧?”

“不用……”阿福眼皮沉的厲害,強打精神說:“你給我弄碗薑湯喝,我躺著養會兒就行。”

杏兒答應一聲出去,過了沒多會兒果然弄了一碗薑湯來。因為天氣一天冷似一天,太後說禦膳房的飯菜送了來再端上桌,等入口時早已涼透,在幾位夫人的宮院都設了小灶間,想吃熱茶熱飯可是隨時舉火燒煮,要不然這薑湯也沒這麽容易得來。

阿福把滿滿一大碗熱湯喝下去,蒙被蓋頭睡了一覺,到了午後並沒發汗見輕,倒是周身發沉,燒的更加厲害。杏兒急的滿屋亂轉,隻能跑去找旁人討主意。晚間楊夫人來看了一次,交付給杏兒幾粒丸藥,杏兒找了熱水來給阿福送服下去,這一夜阿福就沒有睡的踏實,輾轉反側,一時冷一時熱的。早上來了人給阿福把了脈,也隻說是外感風寒,開了湯藥。阿福的熱一直到第三天才退下去,可是卻又咳嗽的厲害起來,白天還稍好些,晚上簡直咳的難以入睡,杏兒忙前忙後,既要當差又要照顧病人,眼見著臉就瘦了一圈兒,倒讓阿福十分過意不去,心裏也焦急不堪。病雖然沒加重,可是卻又遲遲不見輕,再拖的話,楊夫人隻怕會把她遷出去——阿福是知道永壽堂那個地方的,雖然叫永壽,可是因為有病遷過去的宮人宦官,遷去的多,卻不是個個都能齊全回來。

阿福下不了床,睡的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外麵是什麽時辰,忽然有人輕聲喚她。阿福心裏明白,可是身子太沉,掙紮不起來。那人伸手推她。

“阿福,醒醒。”

“你……劉潤?”

阿福用力眨了下眼,沒看錯,就是他。

“你……怎麽來了?”

阿福的嗓子啞的不成樣了,一句整話都說不了。

劉潤看了一眼門外,低下頭來飛快的說:“這個給你,我明天再來。”他把一個紙包塞進阿福手裏,遲疑了一下,他又說:“可不要讓別人知道。”

阿福一怔,可是腦子轉的慢,還沒反應過來要問這是什麽意思,劉潤如同來的時候那樣,又匆匆的開門出去。

阿福看看手裏的東西,紙裏包的是一把灰撲撲,藥草研碎磨的藥末兒。

這……這叫什麽事兒啊。

阿福想起他剛才說話的語氣神態,忽然覺得一陣心驚,雖然是躺著,還覺得頭暈目眩,連忙緊緊閉上了眼。

這種事隻有以前在電視電影裏看過,怎麽猜,也猜不著這樣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看看藥包,吃還是不吃?

阿福沒思索太久,總之現在病沒起色是事實,劉潤沒有必要害她。

伸手從床頭拿過一個茶杯,伸長手臂摸著了茶壺,顫抖著倒了杯水。那個藥末兒聞起來並不刺鼻,阿福把藥末兒倒進嘴裏,用力咽下。嗓子腫著,隻覺得那藥末兒好象黏在上齶和咽喉處,澀澀的,急忙喝水,茶水半涼了,猛一喝下去,阿福機伶伶打了兩個寒噤,無力的倒了回去,可是再也睡不著了。

剛才的事情,越想越心驚。阿福隻覺得腦子裏塞滿了爛草,紮紮戳戳的疼,也理不出個頭緒來。

藥有問題?是誰的問題?

杏兒過了一會兒回來,腳下小心翼翼,如臨大敵般端著一碗藥進來:“阿福姐,吃藥了。”

阿福嗯了一聲。杏兒把藥放在桌上,過來扶她坐起,還放個枕頭在背後讓她靠著。

“你身上怎麽樣?覺得好點兒了嗎?”

阿福搖搖頭。

“來,喝藥吧。”

醬色的藥湯聞起來就讓人覺得嘴裏心裏一起發苦。阿福皺起眉頭,杏兒看看她:“喝吧,不喝病怎麽能好。”

“不想喝。”

杏兒也有些苦惱:“藥哪有不苦的,那,我拿果脯來給你壓一壓?”

阿福接過藥碗,杏兒轉身去櫃子裏找杏脯,阿福隻喝了一口,側過身將藥倒在床頭與牆壁之間。藥汁沿著床腿淌下去,無聲無息。反正這屋裏已經一股子藥氣,汙濁不堪,再多些也沒有什麽大不了。

杏兒轉過頭來的時候,藥隻剩下兩口了,阿福搖著頭:“不喝了。”

“好吧,反正剩的不多了。”杏兒把果脯盒子遞過來,阿福拿了一塊含在嘴裏。

“杏兒,這幾天,真是辛苦你。你看,你又瘦了。”

“我沒事。”她也伸手從盒裏拿了一塊放進嘴裏:“等你病好了,記得多弄點糕餅謝謝我。”

阿福仔細看著她的臉,杏兒看起來與往常並沒有太大不同,不過眼睛下麵微微的發青,這兩天的確辛苦,晚上又睡不好。

阿福一肚子的疑惑,又偏偏得不到解答。

第二天劉潤果然又趁屋裏沒人的空檔來了。杏兒這個時候去煎藥,屋裏隻有阿福自己。

“昨天的藥你吃了嗎?”

“嗯。”

劉潤又摸出一個同昨天一樣的紙包來給她。

“前天我過來,你睡著,我替你把了下脈。”

“你……懂醫術?”

“以前,在家裏的時候學過一點皮毛。”劉潤說:“你的藥對症,但是其中少了一味要緊的,這樣喝下去,再喝十天半個月病也不一定好得了……”他站起身來,順手替阿福掖了把被子:“自己多小心。”

佳蕙和其他幾個宮女來看過她,也不過是說兩句話就出去了,以免過了病氣大家都麻煩。

陳慧珍也來了一次,她穿著件水紅的襖子,腰間係著蔥黃的裙帶,頭發梳的光滑齊整,看起來格外精神。相比之下,阿福一臉病容,聲音嘶啞,蓬頭垢麵,實在狼狽。

“哎,別起來別起來。”慧珍忙緊走兩步按住阿福:“你快躺著吧。”

“真不好意思,其實沒什麽,還勞煩你們來看我。”

“看你說的,這還不是應該的。”陳慧珍陪她說了幾句話,也就起來告辭。

阿福看她走了,閉上眼,今天見過的人的麵孔輪流在腦子裏閃過。

劉潤的話讓她知道,有人在藥裏動了手腳,雖然不是要毒害她的性命,但是希望她能病久些,拖長些……

這種事,怎麽發生在自己身上呢?

自己,究竟擋了誰的路,礙了誰的眼?

一時間,似乎人人都有可能,又似乎人人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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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病,阿福也陪俺病……好吧,真的隻是湊巧,俺絕不是借著阿福來發泄自己的怨念。。。。

感冒輕了點,昨天晚上太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