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太子妃替沈冬素說話:“母後,淩王妃年紀小,又才來京城,還不懂娶平妻的規矩。”
“不如讓她回去先回報淩王,再議此事。”
皇後就是為了讓沈冬素當場破防,或哭或鬧,她才有理由治沈冬素。
結果沒想到,這就是個傻子!對丈夫娶平妻,竟然這般反應!
那朱皎兒臉上的嫌棄已不加掩飾,她一想到自己真的嫁給淩王,要天天給這個村姑行禮問安。
就覺得心裏堵的慌,皇上為何同意讓淩王娶一個村姑,還是一個傻乎乎的村姑。
而皇後卻心思一轉,既然說淩王這個傻子沒反應,那說她的家人呢?
“沈氏,本宮怎麽聽說,光州今年有水患,沈家村的情況如何?”
但凡是個高門望族的女子,便能聽出這弦外之音,皇後連你老家的情況都了如指掌,這是在威脅你啊!
說不定你家現在已經有她的人在監視著,隨時能取你家人的性命。
皇後自信一笑,就等著看沈冬素痛哭流涕,跪下來求她別傷害家人。
沒想到這傻女人竟然咧嘴一笑道:
“肯定是娘娘聽錯了,兒臣家鄉那邊年年鬧旱災,家裏的藕塘囤了半年水,都裝不滿。”
又喜滋滋地道:“娘娘竟然知道兒臣家是沈家村,兒臣真感動,隻覺心裏暖烘烘的。”
“娘娘,在我們鄉下新媳婦要給婆母煮茶飯,您這廚房能用嗎?兒臣給您和嫂子煮碗茶飯。”
她說完看向太子妃:“嫂子,您喜歡什麽口味的茶飯?”
太子妃:“……都行。”
她又轉頭期待地看向皇後,還很大方地對朱皎道:
“以後你就是我妹妹了,來,跟姐姐搭把手,咱們一起給婆婆煮茶飯。”
皇後隻覺心口痛,她好像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蠢貨!這是一句話都聽不懂啊!
跟這樣的人說話,是不是非得掰碎了,揉透了,她才能聽懂啊?
還有,你竟然直接喊太子妃嫂子!你真當這裏是沈家村啊!
就在這時,她看到沈冬素一挽袖子,大步上前去拉朱皎:“走啊妹子!”
朱皎大驚,慌張地看向皇後:“娘娘。”
沈冬素笑著跟另外兩個女子道:“你們也別走哈,等我和妹子煮好了,一起吃!”
皇後再也忍不住:“住手!”
揮手道:“太子妃,你送淩王妃出宮。”
傻子眨巴著眼睛,一臉害怕,小聲問太子妃:“嫂子,我哪做錯了?婆婆好像生氣了。”
太子妃忙拉她行禮,出了皇後的宮殿。
結果一到宮門口,沈冬素就捂臉哭道:
“我隻是想給娘娘煮碗茶飯,娘娘為何生氣?是不是嫌棄我是農家出身?”
她哭歸哭,偏偏這話說的極清晰,一字不落地被來探聽的太監們聽到。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皇後不慈,罵哭淩王妃的消息,就傳遍全宮。
淩王妃一片孝心,親手煮茶飯孝敬皇後,卻被嫌棄……
皇上大怒,這個皇後,連表麵功夫都懶得做了!
淩王妃是她請進宮的,就這樣把人罵哭了送走!
想到淩王妃明媚的笑臉,小丫頭年紀小,進了皇後宮中。
還不跟小白兔進狼窩一樣,肯定是膽戰心驚地回話,就這樣皇後還不滿意!
先是當著人家的麵說要給淩王賜平妻,又拿人家的家人威脅,小王妃毫不計較,還要給她煮茶飯。
她卻這般糟賤小王妃的心意,直接把人罵哭!
皇上當場下旨,給淩王妃許多賞賜,好安撫她。
又將皇後訓斥了一番,皇後同樣氣的不得了,明明是那個死丫頭太蠢笨,她即沒打又沒罵,她自己愛哭,關我什麽事?
同時皇上也派人將朱家罵了一頓,直接說,你家女兒不配為淩王平妻!
還沒進門,就欺負淩王妃,這進了門還得了!
朱皎還不知道有個詞叫‘炮灰’,若是知道,便會明白,自己就是真正的炮灰女配。
出場三章,卻落得這樣的結局。
皇上為淩王妃撐腰,她便是有皇後撐腰,經此一事,長安城的貴公子也沒人敢娶她。
她名聲受損,隻能嫁到偏遠的州城。
朱皎被父親禁了足,不許她出府。她大哭一場,真是太倒黴了!
皇後問她願不願意嫁淩王做平妻?有皇後撐腰,那個小村姑王妃完全不用放在眼裏。
淩王府的後院還是她的。她心羨淩王,又被皇後挑中,豈能不願意。
當即含羞點頭,道了句‘憑皇後娘娘做主’。就這一句話而已,她的名聲和前程盡毀了啊!
都傳淩王妃是天煞掃把星,看來是真的,隻要跟她沾點邊,就沒好事!
先不說皇後和朱皎,且說太子妃送沈冬素出宮,見她足足哭了一路。
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太子妃本來也覺得沈氏太單純,但現在卻懷疑起來。
說她單純沒心機,她卻能在皇後麵前全身而退,今日皇後所說之事,不論是淩王娶平妻,還是威脅沈家村。
都被她四兩撥千金一般糊弄過去,現在朱皎也嫁不成淩王,旁的貴女想嫁,也要惦量惦量。
至於沈家村,以前皇後能派人暗中監視。經此一事,傳開之後,皇後再派人打探,就會被天下人嘲笑。
堂堂皇後,竟然這般為難一個平民皇妃!
可若說沈氏是在裝傻充愣,那她的演技也太好了,反應也夠快。
這樣的女子,便是出自農家,也極不好對付啊!
不過,便是不好對付,自己也沒想當她的敵人……
張朝英輕聲安慰著沈冬素,直到送她登上淩王府的馬車,她才道:“改日請妹妹喝茶。”
沈冬素從帕子下露出哭的紅眼睛,像一隻可憐兮兮的兔子,乖巧地點頭:
“嗯,我也想和嫂子親近親近。”
待馬車走遠,徹底離開皇後,沈冬素把帕子一收,揉揉眼睛,瞬間恢複正常。
看的月見佩服不已,直接朝她抱拳拱手,又覺得不合規矩,放下手道:
“王妃果然聰慧敏捷。”
沈冬素笑道:“這算什麽……”
她正想顯擺一下自己其它戰績,猛地想到,其它演技高深的戰績,好像都事關淩墨蕭。
這怎麽能在月見麵前顯擺呢?難道讓我說,我曾跌進你家王爺的浴池子裏,就靠高深的演技蒙混過去?
隻好幹笑道:“是皇後她從沒見過我這樣的人,我才這麽容易脫身的。”
這一點月見認同,長安城中的貴女個個都被規矩死死束縛住,可謂是步步都有規矩,半點都不能行差踏錯。
何時見過像王妃這麽鮮活的女子,哪怕拿王妃的規矩束縛著她,她依舊跟旁人不同。
皇後要是像對普通貴女一樣對付王妃,那就等著吃癟吧!王妃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沈冬素人還沒到王府,皇上的賞賜就到了,同樣地,淩墨蕭已經知道宮中發生的一切。
他可不覺得沈冬素全身而退是贏了什麽,隻有滿滿的心疼,皇後這樣欺負小丫頭。
若非小丫頭聰慧機敏,豈能輕易脫身!
待房內隻有兩人的時候,淩墨蕭再也不壓仰自己的情感,一把半沈冬素抱住。
沈冬素先是一驚,以前他頂多伸手揉揉自己的頭,今天怎麽這樣?
不過,她好像並不討厭他的親密動作,昨夜的相擁而眠,還有此刻的擁抱,都讓她覺得好溫暖好安心。
“委屈你了。”淩墨蕭輕聲道。
沈冬素搖頭:“我裝哭的,不委屈。隻是王爺,得給我哥和甲十八去信,皇後的人在監視沈家村呢。”
淩墨蕭點頭:“放心,沈家村鐵桶一樣,她的人做不了什麽的。”
“皇後幹嘛胡說光州發水?也不怕別人笑她不知民情?”
淩墨蕭輕笑道:“她並非胡說,今年光州確實雨水極豐,有幾個鎮子發了水,並沒有造成人員傷亡。”
“這等小事都沒到報到皇上案前,也就是她的人,查不到旁的消息,便拿此事當秘報上報給她。”
沈冬素急問:“那我家呢?”
淩墨蕭笑道:“沈家村無事,並且因為雨水豐,今年許多地變成田種上水稻。”
沈冬素放心一笑:“我阿爺肯定特別高興,藕塘水滿,他能放心地養魚種藕了。”
知道家人沒事,她放心不少,轉頭半真半假地玩笑道:
“我今天算阻了王爺的姻緣嗎?”
“這事您沒寫在合同上,不能拿這個扣我金子!”
淩墨蕭咬牙切齒,這丫頭,對這件事唯一擔心的就她的金子嗎?
“本王從未打算娶平妻!”
“那,納妾呢?”
“也無此打算!”
沈冬素長長地舒一口氣,又笑道:“未來的真王妃真有福氣,能嫁給王爺這麽好的男子。”
淩墨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沈冬素隻覺混身一個激靈,這句話怎麽這麽耳熟呢?
回以幹笑:“哈哈,我現在不正受著的嗎?咱們可是簽過合同的,王爺不能不認。”
幸好甲四打斷了這尷尬局麵,他帶來了好幾個好消息,阿沅姐平安出了城。
皇後雖派人徹查盧府之事,但並未查到阿沅姐。
羅家瞞的太好了,誰都沒懷疑阿沅的身世。更沒有懷疑,阿沅和淩王妃有關係。
因為阿沅姐身上有傷,不能騎馬走太快,要轉水路坐船,所以回家的時間就拉長了。
這一點沈冬素覺得完全不算事,隻要能回家,就算時間長一點,阿沅姐也不會在意。
然後就是莫修謹也未暴露,皇後的人查過他,也隻查到他是秀才,盧三公子的同窗。
並未查到他是從光州來的,同樣沒查到他和淩王妃有關係。
這就得說龐先生安排的夠隱秘,給莫修謹安排了一個好身份。
也是這年頭信息不發達,冒充別人容易的很。
因為盧三公子是盧府事件的受害者,沒了爹,自己被大伯‘發配’江南,所以皇後的人並沒有查的太細。
壓根沒查到莫修謹在這次事件中扮演的角色,也就是說他的潛伏工作算是穩了。
隻待他在江南站穩腳,開始查盧府販賣人口案。據說這案子牽連好幾個大士族,陳府同樣有獲利。
若是將此案揭開,那將是驚天大案。一舉扳倒盧氏,斷陳家一臂,都不是問題。
甲四帶來的最後一個好消息,是光州來的家書。
給沈冬素的足有十幾封,沈冬素從來沒有為接到信,這麽開心過。
這一刻,她徹底理解‘家書抵萬金’的意思。
這會甲四讓她拿個幾百兩黃金,換他手中厚厚一大疊信,她肯定是幹的。
隻是看到仲陽的字跡,她的眼睛就開始濕潤,她不好意思當著淩墨蕭的麵看。
同時也覺得這份巨大的幸福,是獨屬她的,她要自己一個人,悄悄地看,慢慢地咀嚼這份幸福感。
進了臥室,關好門,她拿小刀細心地裁,一封封地看。
全部都是家人口述,仲陽寫的,但仲陽這小子很貼心,每個家人都按一封信來寫。
她第一個看沈爺爺的,阿爺先問她的情況,吃的好不好?住的習不習慣?
阿爺說他忘了一件大事,那就是臨走時忘了給她帶點家鄉土,萬一水土不服,喝點家鄉土就好了。
這次特地托甲十八送了一抷家鄉土,讓她好好收著……
然後又說家裏的情況,接連下了好多天的雨,藕塘水滿了,他又增養了一千多隻鴨子。
用她教的法子做鴨蛋,如今沈家的鴨蛋生意比米粉生意還好。
蔣氏很吃味,覺得這生意該給她來做的……
最後沈爺爺讓她在京城打探一下,皇帝最喜歡的祥瑞是啥?
明年他早早做準備,看自家藕塘能不能長出並蒂的蓮,或是發現一塊帶壽字的石頭……
今年皇帝最喜歡的祥瑞是地裏挖出金子,不過目前看來,這祥瑞已經變成大案子。
估計皇帝有了心理陰影,明年說不定不讓進獻祥瑞了。
沈父的來信跟沈爺爺差不多,先問她的情況,讓她保重好自己,家裏一切都好,不用她掛心。
又說自己的‘腿’非常好,一次都沒壞過,大麥很細心,天天來給他擦腿上油。
不少人從很遠的地方來看他的腿,沈爺爺開玩笑說,要是來看腿的人一人收一文錢,掙的錢能買幾畝地了。
又說小黑狗和看家鵝,每天都往河堤上跑,盯著大道看,是在等她回家呢……
沈冬素的眼睛,漸漸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