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士兵和百姓的關係,可不像後世那麽融洽。很多百姓看到士兵,跟看到猛虎的反應差不多。

百姓私下可是常說,匪過如梳,兵過如剃。

在得知這是淩王妃的隊伍之後,所有人都大喜過望,跪下請求淩王妃派人幫忙。

這可是專門幫助底層百姓的淩王妃啊!他們一點也不擔心事後會被要錢財。

沈冬素有些詫異地問甲四:“我已經這麽有名了嗎?”

甲四:……

最後甲四親自帶了一支親衛隊,去滅了這群狼,把幾十野狼的屍體堆在一起的畫麵還是挺震懾的。

裏長跑來本來說要設酒宴請淩王妃,結果一看這麽多人,臉都嚇白了,也不敢提請客的事。

各家各戶送些雞蛋啥的,沈冬素也沒要,她作為農女出身。

太清楚這種青黃不接的時節,百姓的糧食有多珍貴。

家裏有餘糧一天還能吃兩頓,沒餘糧的,完全靠挖野菜過活。

事後大家把這批野狼煮了吃了,狼皮送給那幾家被狼侵擾過的人家。

至於那家孩子被野狼叼走的,沈冬素不知該怎麽安慰他們,將狼王的屍體送到他家去了。

幫百姓打狼雖然又耽誤了一天行程,但這比那次吃毒蘑菇耽誤行程,要讓人高興多了。

也不知這消息是怎麽傳的?

明明就是幫一個村子打了狼,但接下來的行程,不管他們到哪個驛站,都能聽到驛卒討論這件事。

一問才知道,是賣狼皮的商人,人家走小路腳程快,去大州城賣狼皮,就把這消息傳開了。

有趣的,因為是淩王妃派人打的狼,那狼皮狼牙啥的,都賣出了高價。

還有不少人專門找過去,買了收藏。正因如此,這消息就越傳越廣。

沈冬素估計她人還沒到幽州,她這一路幹了啥,淩墨蕭都知道了。

鑒於淩王妃免費幫百姓打狼,且淩王妃有一支千人軍隊,這一路上就有聰明的官員開始動腦子了。

當路過一片沼澤河道時,當地的亭長帶領百姓守在路邊跪求,說那條河道有豬婆龍,過河的時候總是被襲擊,同樣咬死不少過河的牲畜。

這個亭長很會演戲,邊說邊哭,不光求淩王妃,還不怕禁軍,而是誇禁軍是天子派來的神兵,是他們底層小老百姓的救兵。

那一通誇一頓哭,再帶領村民跪下磕頭,沈冬素能咋辦?

這進入三月,天氣暖和,道路好走,也不怕耽誤行程,自然是幫百姓了!

豬婆龍也就是土鱷魚,這在後世中原地帶極少見,都快滅絕了。而在這個時代,跟老虎一樣,屬於大危害之一。

在這時你殺一隻老虎,不光不會刑,還會受表彰,成為當地的英雄,甚至能當個小武官。

這鱷魚也一樣,沈冬素強烈懷疑,書上的屠龍少年,最開始屠的就是這豬婆龍。

這次不是甲四帶隊,是禁軍的單統領帶的隊,花了兩天功夫,把那一帶河道的豬婆龍給剿了個七七八八。

當地為殺豬婆龍有一種特殊的武器,豬婆龍皮厚,普通刀劍傷不到它。

得拿鐵線做的網,套住豬婆龍的頭,再拿魚網套住,拖到岸上。

豬婆龍比狼還值錢,把皮剝了留著,到大州城的時候賣給薑家的商行,薑家和淩王妃合作皮包,高價收豬婆龍的皮。

把賣的銀子全部賞給禁軍,百姓不受猛獸侵擾,地方官得到政績。

禁軍得到銀子還有好名聲,淩王妃同樣得到好名聲和百姓的感激。

隊伍全員吃到一頓鱷魚肉湯,四贏的局麵,為啥不幹呢?

就是那鱷魚肉太難吃了,比狼比還難吃,又幹又柴。

但不知怎麽傳地,就像那乾隆下一趟江南,沿路多了百十家乾隆讚揚過的小吃一樣。

那薑蔥燒鱷魚肉竟然成了當地一道名菜,直言是淩王妃首創的菜式,一直流傳到當地鱷魚滅絕……

那個亭長太會來事,臨走時還送了一張萬民傘給單統領。

呃,其實就當地千餘民百姓簽名或按個指紋,離‘萬民’差遠了,可人家這傳出去名聲好聽啊。

反正單統領就很喜歡,一路上笑容多多了,不再板著一張臉。

他在沈家村的時候,要是這麽和善,百姓也不會看到禁軍的隊伍就嚇跑了。

就這樣沈冬素的北行之旅,徹底變了味。

她不禁感慨,要是皇上知道她拿禁軍幹這些事,不知道會咋想?

就像當初她拿王府親衛去挖泥塘一樣,淩王就整個大無語。

皇上會咋想呢?皇上挺樂嗬的。

是的,淩王妃這一路所作所為,皇上都一清二楚。

應該說她從帶著一千禁軍,離京去揚州治理瘟疫開始,她的一切行動皇上都一清二楚。

這也不能說皇上不信任淩王妃,滿朝文武官員,各地士族,邊關將士,哪裏都有皇上的眼線。

淩王妃可是帶了一千禁軍走的,皇上豈能不派人盯著。

開始皇上看事關淩王妃的消息,事關瘟疫,皇上看的很認真。

後來瘟疫治理好,特旨淩王妃回家過年,皇上對傳回來的消息便不當回事了。

隻是在看折子看累了,把事關淩王妃的消息取出來看兩眼,全當放鬆一下。

跟看戲本子一個概念,但皇上也說不清是從哪天起,淩王妃身邊發生的事,就讓他著迷了。

那探子也是好笑,就跟皇後之前派的探子一樣,因為找不到重點,隻能像記流水賬一樣,記下淩王妃回鄉後的一切。

連殺年豬、打糍粑這類事也記上,淩王妃給縣城捐錢修路、蓋書院。

淩王妃給窮親戚送年禮,淩王妃給全村拜年的村民發禮物,淩王妃扶祖父去田間看養的鴨子……

但皇上就是看得津津有味,淩王妃身上有一種長安貴女沒有的,鮮活生命力。

跟她在一起久了,好像也會被那種生命力給傳染,不自然地變得積極開朗。

看淩王就是最好的證明,現在的淩王和幾年前的淩王相比,簡直就是兩個人。

皇上不光喜歡淩王妃,還喜歡淩王妃那一家子,他們沒有因為家裏出了個王妃就高傲。

年邁的祖父依舊養魚養鴨,腿殘的父親依舊做著木匠活。

長兄幼弟都有禮有矩,母親也沒變成富家太太,出行帶著丫環婆子,該做的事都會做。

窮親戚是多了點,可沒有哪家借淩王妃的名頭胡做非為。

皇上每每看到從光州傳回的密信,都會忍不住想,如果大夏所有的農家,都變成沈家村那樣。

是不是就是真正的太平盛世了呢?

等淩王妃出發去幽州,那一路的消息皇上看得更樂嗬了,又是挖野菜結果采到毒蘑菇,禁軍吃中毒,淩王妃解毒。

又是遇到打狼的百姓,淩王妃下令幫忙打狼。

把百姓的膽子都給養肥了,竟然堵在路邊讓淩王妃幫忙滅豬婆龍!

勳貴出行,百姓都遠遠避開,像淩王妃這樣受百姓信任的,得到禁軍的尊重,整個大夏就此一例!

本來探子是十天一報,但皇上總過問,就變成了五天一報,就這還不行。

皇上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問一句:“淩王妃今天走到哪了?”

然後探子就變成了兩天一封信……

沈冬素若知道皇上這樣關注她,一定會說一句,皇上這是把她北上之行,當成直播看了。

您若看的喜歡,給點打賞啊老鐵!

三月底的時候,淩王妃的隊伍,又一次救了百姓。

這一次不是殺狼滅龍那樣迂回地救,是實打實地救了人。

在路過一條河的時候,因春雨綿綿,路滑難行,甲四和單統領指揮著眾人小心翼翼地過橋。

就在這時,河道上一艘商船觸礁,瞬間船翻,船上幾十人齊齊落水。

那場麵自然比不上海上觸冰山,但天下著雨,河水湍急,一樣很容易出人命。

落水的人在河中喊著救命,到處都是哭喊呼救聲,岸上的人拿竹杆和網去撈人,可根本沒用。

不用淩王妃吩咐,甲四立即帶親衛隊去救人,禁軍卻沒動。

這時沈冬素才知道,淩王府親衛竟然個個即擅騎術又擅水,跟全員旱鴨子的禁軍不同。

當把所有人都救上岸之後,接下來就是淩王妃的工作了。

她帶著軍醫去救溺水沒了呼吸的人,軍醫的救法是,提起兩隻腳,倒背著使勁晃,說能把腹中水晃出來。

沈冬素當場製止,現場教他們正確的心肺複蘇法,情況緊急,沒辦法一個個地教。

隻能她做一個示範,讓軍醫和親衛隊,趕緊去救別人。

當看到她要往一人口中吹氣時,雖然那人是女子,不過月見還是覺得不妥,萬一有人心亂傳,於王妃名聲不利。

忙道:“王妃,我來!”

沈冬素便和月見分工合作,她負責按壓心肺,月見負責往口中吹氣。

當那女子猛地一聲咳,吐出一大口水時,兩人都鬆了口氣,這女子的命算是搶回來了。

救溺水之人就是從閻王手裏搶命,黃金時間就那麽幾分鍾,錯過了就救不回來了。

雖然甲四帶著親衛隊用最快的速度施救,她和軍醫們同樣飛速搶救溺水之人,但還是淹死了三個人。

三人的家屬抱著屍體在河岸哭的絕望,船工同樣哭天抹地,他不光船毀了,這死了客人,還要賠償。

但活下來的人都對淩王妃感激不已,就在河邊跪著向甲四和軍醫們磕頭。

據說這片河道被稱為水鬼營,經常有船在這裏翻了,每年在此淹死的人不下百人。

像今天這種天氣,且那船又破又小,一艘船的客人能活下一半,都是菩薩保佑。

幸好他們遇到淩王妃的隊伍,才獲救了。

可,還是死了三個人,三個家族的天塌了。

軍醫們自去年學到雪中凍傷施救法,不久前又學到毒蘑菇解毒法,這回又學到溺水施救法。

都覺得此行太值了!

跟隨淩王妃這一年多以來,不提治理瘟疫學到的醫術,就平時學到的這些,都能讓他們成為一方名醫。

同樣禁軍和親衛隊也在學,像這種常用的急救法,不需要太難的醫術,都得學會。

也不知是因為救人時淋了雨,還是那三人的家人哭聲太揪人心,或是一路走的太過勞累,過了河之後,沈冬素就生病了。

開始是頭暈頭疼,外加肺部灼熱,呼吸就扯的胸口疼。

她知道是感冒,為了不影響趕路的進度,她沒讓聲張,自己配了藥吃,把馬車鋪暖和一些,好好睡上一覺。

可整個隊伍的人都關注著她,根本就瞞不過去,先是大哥和小盼哥發現她沒吃午飯。

然後甲四看到月見取藥,雖然她一再強調是小感冒,問題不大,吃兩、三天藥,多喝點熱水就好了。

可甲四卻如臨大敵一般,非讓在驛站休息到王妃痊愈再走,並且得到所有人的支持。

甲四甚至表示,如果王妃堅持趕路,他就寫急信給王爺!

沈冬素無語,說他這種行徑,就是愛告狀的小孩子。

甲四更無語,說王妃就因為他過年沒在沈家過,才對他有意見。

月見:……

你們倆個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麽?

甲統領以前多高冷的一個人啊!跟王妃久了,竟然變得這麽孩子氣!

反正最後就是,沈冬素寡不敵眾,但她堅持了一個底線,不進城去住行宮休息,而是在驛站休息。

她覺得若是自己因生病進城休息,保證沒幾天消息就傳開了,皇上和淩墨蕭知道了倒沒啥。

說不定因為她這個員工太過盡職盡責,還會給點賞賜獎金啥的。

但若傳回老家,想到小滿說阿爺在她屋門哭的樣子,她就很愧疚,很難過。

阿爺若聽說她在路上病倒了,一定很擔憂。

再說,她非常清楚,自己就是小感冒,根本不嚴重,在驛站休息幾天就行了。

其實她也能理解大家的緊張,在這個缺醫少藥的年代,後世的小病,在這裏都是大病。

你能相信發個燒就能死人,拉個肚子能拉死人,咳嗽能咳死人嗎?

至於趕路死在路途上,就再常見不過了,多少官員發配都病死在路上。

像沈冬素這樣的,兩年間從長安跑到揚州,又從揚州跑到光州,現在又往幽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