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原本想要一戰立威的林大年，心中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難不成今日六十萬大軍，會兵敗在此？
絕不可能！
而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在那混亂的戰場之中，秦命從白麟獸虎之上走下來。
他一步一步，旁若無人的朝著大楚軍營方向走過來。
四周，殺伐激烈。
然而秦命置若罔聞。
血，濺射在半空，但在進入秦命一寸之地，盡數化為烏有。
他一襲黑袍，一身孑然，一步一踏間，走過血海戰場。
他的目光平淡至極，他的神色甚至帶著些許慵懶。
他所走的每一步，仿佛都跟計算好了的一般，絲毫不差。
他沐陽光而來，汙血避退。
年輕的臉上，有著當年鎮國公的遺風。
林大年看著秦命一步一步的走來，目光也是逐漸變得陰狠。
殺意，緩緩凝聚。
當年的殺子之仇，浮現心中。
當年被稱為大楚第一天才的大兒子林道，也曾敗在這秦命手中，這是林道一生的汙點，自然也是他的汙點。
所以，如果有機會，他恨不得將秦命千刀萬剮，以向世人證明，他的兒子林道，方才是天縱之姿！
同時，也向世人宣告。
秦家，已經是過去。
現在，是他林大年，執掌權柄！
但，秦命一步一步的走來，始終沒有看向林大年。
最終，他停在了大楚軍營的不遠處。
“秦命，見過各位叔叔伯伯。”
秦命開口，微微拱手彎腰。
他開口，明明聲音不大，但整個戰場，卻都是回**著秦命的聲音。
一時間，原本激烈的拚殺，竟然很快安靜下來。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秦命。
舉世目光，皆係於秦命之身。
“秦命，你又在搞什麽幺蛾子？”林大年看著秦命那般姿態，眸光不由得一變。
叔叔伯伯？
這是在做什麽？
但秦命直接忽視了他，他自顧自的朝著林大年身後的諸多將領，開口道。
“諸位，我秦命，大楚人，鎮國公秦業之孫。”
“今日，秦某隻想還鎮國公一個清白，十年前北蠻一戰，爺爺沒有叛變！”
“當初一戰，爺爺差點就要收複雲州，將北蠻趕出大楚版圖。”
“然而，大楚皇帝楚無羨接連頒布七道令牌，急令爺爺班師回朝。”
“而回朝途中，爺爺發生意外，北蠻卷土重來，秦家軍內部，又有叛賊作亂。”
“最終，六十萬秦家軍，魂葬北蠻，不得歸國！”
“經查明，當初那場戰役，乃是楚無羨，聯合林大年以及北蠻一國，坑殺我秦家軍將士。”
“而一切，都隻是因為爺爺功高震主！”
“一切，都是他楚無羨的猜忌，以至於爺爺至今還被楚無羨鎮壓在北蠻，不得脫身！”
秦命竟然是站在這大楚邊境之上，將當年隱秘，全盤托出。
一時間，邊境為之震動！
六十萬大軍，臉色各異。
他們，不論是新兵還是老兵，必然都曾聽聞過鎮國公的威名。
十年前鎮國公的突然隕落，讓整個大楚都沒有反應過來。
而現在，通過秦命，真相大白？
“我就說嘛，老鎮國公何等英雄人物？怎麽可能做出投敵叛國之事？”
“這麽說，林大年也是當年坑害老元帥的元凶之一了？”
“陛下，竟然為了一己之私，坑害國之棟梁！怪不得，怪不得秦命要犯我大楚邊境，這哪裏是進犯？這是討債！”
“自從老鎮國公隕落之後，咱們大楚的國勢一日不如一日，短短十年，便從當初七國第一，淪落到七國末流，可氣啊！”
討論聲，瞬間卷起！
這場邊境之戰，本該是慘烈異常，但現在，戰鬥全部停止。
林大年瞧得這一幕，臉色難看。
他沒想到，秦命竟然在這個時候，亂他軍心？
當真是無恥！
“嗬嗬，秦命！秦業當年叛國，乃是人所共知，你用不得在這裏混淆黑白！你去問問，你說的這話，誰信？”
林大年嘲諷出聲。
然而，就在他話音剛落之際，在其身後，一位老將，瞬間站出！
“我信！”
這一聲大喝，讓林大年臉上的嘲諷神色，瞬間凝固。
他扭過頭看去，隻見一四十多歲的軍中老將，一身虎膽的站出！
“我信！”
“鎮國公何等豪烈，於國而言，鞠躬盡瘁，叛國之事，他絕對不可能做出！”
此人一出，林大年額頭上的青筋便是驟然突起。
“於安南，你找死不成！！”
他沒想到，竟然還真的敢有人站出來！
而麵對林大年的怒斥，於安南這位老將，嗤之以鼻。
他一步朝前，身形爆湧，繼而來到秦命身旁。
他看著秦命，臉上有著欣慰之色。
“好！好！好啊！不愧是鎮國公的孫子，果然是天縱英才！”
說著，他轉身看向林大年。
“鎮國公什麽品行，我心中自有一杆秤，十年前那件事情發生之後，我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可能。”
“可惜無人敢站出質疑，我當年年輕，也沒有那個膽魄。”
“但今日，秦府少主，率兵歸來，我於安南，勢必要捧捧場子！”
這於安南該是一員虎將，話語間聲音渾厚，底氣十足，如同洪鍾一般，在人群中炸響。
秦命見狀，朝之微微拱手。
於安南點了點頭，站在了秦命的身後，儼然是以秦命為尊。
這一幕，讓林大年恨的是咬牙切齒。
但是他知道，大局不能亂。
一個於安南，還掀不起什麽風浪。
他看著秦命，冷聲笑道：“秦命，即便有他於安南一人，又如何？難不成你還想憑借你一張嘴，將我林家軍，全體策反了不成？”
聞言，秦命朝之一笑。
“全體策反？我做不到。”
“嗬。”林大年輕視一哼。
“但，反你個一半的兵力，我還是能夠做到的。”
秦命話音落下，林大年神色大變。
而就在此時，整個戰場之上，有數位中堅將領，在齊越天的帶領下，緩緩走出。
“當年之事，鎮國公有巨大冤屈，我等不願國之棟梁蒙冤，所以今日，願隨秦少主一起，向陛下討個公道！”
說完，這幾位來到秦命身後，挺身而立。
“你，你們……”
林大年瞧得這一幕，頓覺有些暈眩。
這幾個，可都是他軍中手握實權的幾個青年將領，未來前途無量，可今日，竟然當著他的麵，背叛了他？
林大年此時當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氣極反笑。
“好好好！可以！既然你們選擇投靠他秦命，那就不要怪接下來我林大年，不念同僚之情了！”
那幾位中堅將領聞言，卻是神色不為所動。
他們雖然年輕，但年少之時，都曾以鎮國公為榜樣，以期守衛邊疆，護國無雙！
但，如此一個功勳元帥，僅僅因為皇帝的猜忌，僅僅因為功高震主，便淪落到一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這，不公平！
我在為國而戰。
你卻在抄我後路！
我本一心向明月。
奈何明月照溝渠！
是非黑白，他們心中清楚。
倘若鎮國公當年真的是冤枉的，這大楚皇室，他們為何還要效忠？
日後，豈不是也會落個同樣的下場？
所以今日之事，也是為自己！
就在林大年以為一切結束的時候，在其身後，一位老者，緩步走出。
“張老，你……”
林大年看到這位老者的出現，心猛地一顫。
這老者，可是軍中真正的老資曆了。
比鎮國公秦業的資曆，還要老！
“你別說話。”這位姓張的老者走出，淡淡的掃了一眼林大年，而後將目光看向了秦命。
“你，是秦業的孫子？”
麵對詢問，秦命目光一凝，他的目光落在老者身上，腦海中，一個記憶片段，緩緩浮現。
下一刻，秦命心中微動。
他直接彎腰拱手，道：“命兒，見過張老。”
“好！好好好！”
這一聲命兒，讓這位張姓老者神色大悅。
“沒想到，你還能記得我。”
“命兒自然記得，在我五歲時，張老還曾抱過我。”
秦命笑道。
“父親也曾告訴我說過，張老您是軍中的老資曆，和爺爺關係莫逆，乃是爺爺在軍中的好友。”
那位老者聽到這，眼神不由得微微濕潤。
他的身體微微佝僂，但仍有餘威。
“唉，關係莫逆……”
他搖了搖頭。
“可惜當年之事發生後，我終究還是沒能站出，說出一個不字！”
“你秦府衰敗，身為你爺爺的好友，我也未曾有任何幫助。”
“我張久坤，愧對你爺爺的好友之名啊！”
這位七旬老者，此刻竟然老淚縱橫。
秦命見狀，連忙上前，攙扶起老者，正色道：“時局所迫，張老不必自責，當年即便您站出，不僅無法對我秦家有絲毫幫助，反而會牽連到自身。”
“秦家沒有怪你，爺爺也不會怪你！”
看著秦命眼中的光芒，這位七旬老者終究是點了點頭。
“你呀，跟你爺爺是越來越像了，可是遺風這孩子，我已經沒有任何消息，你可知你父親？”
“張老放心，父親一切安好。”
聽到這，張老臉上終於露出笑容。
“來，命兒，扶我起來。”
秦命連忙上前攙扶。
“當年，我因為怕受到牽連，不敢出聲。”
“可現在，我已經半截身子入土，你喊我一聲張老，我心甚是欣慰，這一次，我也來給你站一站台！”
“你爺爺的仇，要報！”
“當年元凶，要殺！”
“楚無羨，不值得我張久坤，為之效忠。”
“這大楚，我反了它！”
話音落，邊境的風聲，鏗鏘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