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遙也開始緊張起來,要說之前自己耍小聰明搞了兩碗飯讓李公公刮目相看,今天的比拚多少有點沒有把握了。
禦廚的等級分三級,紅巾禦廚都是專門伺候太後和皇上的,黑巾是伺候後宮個主。藍巾雖然等級低,可也是千挑萬選來的。沒有固定伺候誰,一般都是宮中大事的時候分案。
沒想到隻是太後禮佛而已,就有這麽多競爭。
接下來李公公接連嚐了十來個菜式,臉色都很平靜。所有人屏氣凝神大氣不敢出,隻有一個小太監跟在李公公身後,手裏端著水杯,每次李公公試完菜,都會遞上去讓李公公清口。
眼看著到了胖哥兒這裏,胖哥看著人高馬大,卻緊張的厲害,肩膀顫抖著,胖乎乎的手來回搓著一句話也說不出。
“這是什麽?”李公公看著胖哥盤子裏麵像是紅燒肉一樣的東西瞪大了眼。
“素……素……素……燒肉。”胖哥兒一緊張,竟然結巴了起來。
李公公皺著眉仔細看著胖哥盤子裏麵的素燒肉,隨即用筷子一撥,才發現原來是千張包著山藥泥,紅燒的做法看起來就像是燒肉一樣赤紅。
李公公用筷子夾了一個放在嘴裏,胖哥嘴上說著一定選不上,可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李公公像是十分期待一樣。
可李公公跟之前一樣,都是沒有表現出任何表情來,這讓胖哥兒多少有些拿不住,越發緊張起來。
清口之後,李公公來到了陸遙麵前。
眾人都撐長脖子看著李公公,圓公公等人更是圍在身後不遠處,等著看笑話。
“你這砂鍋裏麵是什麽?”李公公皺著眉問道。
陸遙畢恭畢敬行了禮,緩緩走上前去,將砂鍋上的熱巾取下隨即打開砂鍋,竟然還冒著熱氣,豆腐變得像是玉石一般油潤。可也隻是簡單的豆腐。
李公公用勺子挖了一口喂進嘴裏。細細咀嚼了兩下之後,原本眾人以為都跟之前一樣會結束,誰知竟然又挖了一勺。
這一下,原本等著看熱鬧的人,瞬間不淡定了,這是什麽意思?是好吃還是難吃?怎麽還來第二次呢?
當第二勺子豆腐從喉嚨咽下的時候,李公公的表情越發精彩了,皺著眉頭彎下腰雙眼瞪大好奇的看著砂鍋裏的豆腐,隨後抬頭問道:“這是什麽?”
“高湯煨豆腐。”陸遙低頭回應道。
“高湯?!”
“高湯!”
“高湯?”
眾人紛紛驚呼,隨即那個做了豆腐魚的紅巾廚師立即站出來指著陸遙道:“你好大的膽子!素筵還敢用高湯!這多虧是比試,要是真的送上去,豈不是連累我們大家都要掉腦袋!”
“是啊!”
李公公眼神泠冽地看著陸遙,問道:“怎麽回事,這點事情都分不清麽!”
小蓮子躲在一旁看到此情景,既害怕又疑惑,自己從頭到尾就沒看過陸遙用高湯啊。
陸遙不緊不慢走上前去,衝小蓮子揮手道:“菜渣拿來!”
小蓮子見狀連忙回過神將盛在碗裏的菜渣拿了過去,還好自己打算結束再吃。
陸遙接過那些菜渣說道:“小的用豆芽海帶還有蘿卜調了一個素高湯。味道不比肉高湯差,這是菜渣公公嚐嚐看。”
李公公半信半疑用筷子嚐了一下,確實跟豆腐的味道一模一樣。鮮美之餘並沒有油膩的感覺,食物本身的味道也都清清楚楚,清爽至極。
李公公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一揮手,讓身後的小太監拿出一個托盤,裏麵放著五個小塊令牌。李公公從頭走到尾,看了眼那個紅巾禦廚後,直接繞開,隻留下最後一個一直走到頭。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看著李公公的走向,不敢相信李公公竟然將最後一塊牌子放在了陸遙麵前。
陸遙愣了一下疑惑的看著李公公。
“小陸子,你的這道豆腐不錯,準備再精進一下,之後隨著其他菜一同上上去吧。”李公公說完看了眼陸遙。
這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尤其是那個紅巾禦廚,自己是唯一參加這個比試的紅巾禦廚,怎麽可能輸給一個進宮沒幾日的低等太監!
簡直是奇恥大辱!
“我不服!”紅巾禦廚站出來說道。
李公公眉毛一挑,所有人都不敢出聲,雖然李公公看著慈眉善目,但是發起火來,也是讓人畏懼三分的。
“咱家知道你不會服氣,每人一勺子,都嚐嚐吧。”說著李公公做回自己的椅子上,周圍的小太監立即端上熱茶侍奉左右。
原本眾人都猶猶豫豫不敢上前,那個紅巾禦廚顧不了那麽多,顏麵要緊,立即上前用勺子挖起一勺喂進嘴裏。
原本一腔怒火,可是嚐到最後,在眾人的期盼下,卻無力的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別過頭去像是憋著火發不出來一樣難受。
“如何?”周圍的人立即詢問。紅巾禦廚並沒有說話,隻是低著頭若有所思的樣子。
胖哥兒有些按捺不住,自己距離最近,早就聞的勾出了自己的饞蟲,於是迫不及待的上前嚐了一口,入口的瞬間,順滑鮮美的口感,在口腔中迸發。
“這是豆腐!怎麽這麽鮮美!比肉還好吃!”胖哥沒忍住說出了口,眾人覺得不可思議,這才壯著膽子紛紛上前去嚐試。
你一口我一口,原本隻有巴掌大小的豆腐量,根本沒有幾個人嚐到。
但凡吃到的人,不是默不作聲,就是讚不絕口這反應陸遙心裏總算是踏實了。
紅巾禦廚不甘心走上前去拿著那碗菜渣嚐試了一口後,眼尖看到了海帶,隨即眉頭一皺,嘴角露出一絲狠辣。
“你所謂的素高湯裏用了海帶,這種東西如果要做不腥就得用酒,你還是用到了不能用的東西!這也算麽!”紅巾禦廚厲聲責問道。
“是啊,我是沒嚐到一點腥味。”剛才嚐過的禦廚連忙說道。
“小陸子沒有用料酒!”下蓮子連忙幫忙作證,紅巾禦廚憤怒的看著小蓮子。
李公公也看向了小陸子,卻並沒有幫腔說話,想讓小陸子自己證明清白。
“這位大廚您這可就冤枉我了。去腥的辦法有很多種,其中一種用熱水泡洗過後再用清水衝洗就可以。我不但沒有用到關於酒和調料。選料更是遵循素善的要求,我想,您的刀功如此完美,味道肯定也不差,但是李公公沒有選您的菜式,恐怕就是您用了禁忌材料吧。”陸遙不卑不亢站出來看著眾人說道。
李公公眼裏閃過一絲驚喜,紅巾禦廚一聽果然怒氣叢生,走上前去,高大的個子站在陸遙麵前,氣勢十足。大有要手撕了陸遙的架勢。
“小陸子,你不但不知錯,還反咬大廚一口,你好歹毒的心!”圓公公看陸遙沒有按照想象中的去刷馬桶,反而得了機會心裏恨意十足,立即跳出來怒道。
李公公緩緩回頭,用眼神瞪了一眼圓公公,圓公公這才別過頭去不敢和李公公對視。
“俗話說,有理不在聲高,我既然能說出您的問題所在,就不可能是瞎說。我們今日做素菜的目的是為了太後禮佛,素筵也是素齋。素齋菜裏,講究忌諱大五葷和小五葷。一般人隻知道大五葷,也就是雞鴨魚肉蛋。可是講究一些的,還要忌諱小五葷也就是韭菜,蒜,蔥,花椒,大料,芫荽此類辛辣食材。大廚您食材確實沒有問題,可是擺盤卻用了芫荽裝飾,色澤是好,可是犯了小五葷的忌諱,我說的是您的意思麽李公公。”陸遙不緊不慢條理有序的將自己的理由說了出來。
聽到大五葷和小五葷的忌諱不同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愣了一下。紅巾禦廚更是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陸遙,隨即轉頭看著李公公,想要一個說法。
李公公聽完手裏麵的那盞茶也算是喝完放在了一邊,走上前去說道:“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太監,都知道大五葷和小五葷的忌諱不同,甚至連料酒都不用,給他一個機會,不值得麽?味道你們剛才大部分人也嚐過了,要是覺得我偏頗,大可以說出來。”
李公公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鴉雀無聲。圓公公站在一旁雖然生氣,可也不敢吭聲,這是心裏疑惑這個小陸子不簡單,難道說是李公公提前知會他的?這讓他心裏很不爽。
“沒選中的人,在自己的菜式裏都看看有沒有犯了小五葷的忌諱。這件事,就這樣吧。”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陸遙隨後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陸遙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可一回頭,所有人都帶著不同的恨意看著自己。陸遙心裏哀歎,完了這下出頭鳥做的太絕了!
“我叫魏冬,你叫什麽名字?”那個紅巾禦廚黑著臉轉身看著陸遙問道。
陸遙下意識咽了咽口水,以為他要教訓自己,隻好壯著膽子說道:“小的……小的叫小陸子。”
魏冬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麽轉身回去收拾自己的東西。周圍人竊竊私語,卻都不敢在他麵前說什麽。
“你好厲害啊小陸子!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盡管來找我。”胖哥兒看著陸遙拿了令牌,心裏別提多羨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