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大炮叔和串子耗
宗大叔這位好友姓賀,人稱賀大炮,年輕的時候倆在同一艘英國海軍的軍艦上做水兵,又都是華裔,很快就結下了深厚的友誼。這兩位大叔在英國海軍當了十五年的水兵,很快就在各項本事上超過了那些洋鬼子,最終甚至因為他倆的火爆脾氣而得了個‘火炮重槍’的諢號。
火炮,指的是賀大叔習慣使用的馬克沁重機槍,重槍,就是指宗大叔使用的海軍重管左輪。
有一次,他們所乘坐的軍艦在馬來西亞沿海執行任務回來的時候,路上救起了個落水的馬來少女,艦長瞅見這姑娘漂亮又無依無靠的,孫子當時就起了色心,把姑娘單獨帶進了自己房裏想要施暴,這事兒他倆可不依了,衝進了艦長房裏就是一通老拳,先是打斷了他三條肋骨,然後再用槍逼著這孫子把人給放了。
這事兒一出,兩人的水兵是當不成了,唯一幸好這次是艦長有錯在前,不然軍事法庭定然會處理的。宗大叔回到了英國農莊,開始陪晨曦的老爸考古,日子倒也過得逍遙;大炮叔則是被那姑娘給看上了,死活不讓他走,結果一不留神就留在了馬來西亞結了婚,後來組建了個小雇傭軍團,在東南亞一代混飯吃。
這次聽說宗大叔找他,大炮叔二話不說就把兄弟幾個帶到了越南,先是從海防市登陸,跟著一群人來到了中越邊境的老街候著,而他過境到河口和宗大叔兩人碰了頭,這才來到昆名跟我們見麵。
七五年,越南戰爭已經打完,**支持的越南民主共和國終於統一了整個國家,這時候我國還在持續不斷的給予他們援助,所以想要過境倒不算難事,我們在昆名也沒耽擱,第二天就坐上了前往蒙自縣的汽車。
雲南省地勢丘陵,一路坡陡路窄路況又差,路麵高低起伏,碎石坑窪又多,車在路上開得是上下起伏急彎不斷,一邊是湍急的江水,一邊是聳立的石壁,簡直猶如天險,我們在車上坐得是驚心動魄,鐵勇直嚷沒想到還沒進入越南,這危險就已經撞到麵前來了。
車中的其他乘客顯然坐慣了這種車,絲毫沒有什麽反應,有的說說笑笑,有的呼呼大睡,司機也是一手夾著煙,一手扶著方向盤,時不時還端過杯子喝上口水,驚得我們連冒冷汗,結果整個路上都沒敢有片刻鬆懈…
下午到了蒙自縣,我們稍稍吃了點東西,接著又換上了去河口縣的車。這會子路況差不多,甚至比起來還更差,但是我們已經確實熬不住了,都昏昏沉沉睡了過去,隻剩下宗大叔和大炮叔兩人劈劈啪啪說個不停——你說,這都聊了一天了,他們究竟那裏來的那麽多話?
抵達河口的時候已是傍晚,我們跟隨宗大叔來到他早先開好的邊境旅社放置行李,然後領著我們去那些邊境客商愛去的半條街吃飯,叫了滿滿一桌子當地美食,像什麽香茅草烤魚、越南小卷粉、河口燒豬肉、炸春卷、肉餡菜包等等,吃得我們不亦悅乎,一路的疲勞似乎都全部消除掉了。
吃飯的時候我們商量,第二天就去辦理出境手續,但沒想到晨曦向老板一打聽,才知道說最近這幾天邊境並不算太平,下午的時候更是因為發現了南越殘餘部隊的蹤跡,所以把邊境整個給關閉了——由於是越南方麵宣布的關閉,所以就算你能通過中國哨卡這邊也沒用,那邊進不去。
這邊都是中國人,所以對關閉邊境的時間是點風聲都沒有,也不知道究竟會要幾天,當時一聽晨曦就著急了,說糟糕了,怕是倫道夫出事就和那殘餘南越軍隊有關,別到時候被這些孫子把東西給弄走了,這又不值錢又沒意思的,兩三下給丟了麻煩可就大了。
她這麽一說我們也著急,那大炮叔就建議說了,這中越邊境說起來嚴防死守的,但其實這邊境處於深山密林中,其實倒也不是完全就給封嚴實了,要是膽子大的話我們可以直接從旁邊‘布拉卡’老林子穿,步行三四天就能直接到越南最北麵的城市馬登,到時候他聯係自己手下來馬登和我們碰頭就行了。
晨曦一聽連忙說這行,反正邊境關閉這麽大的事兒,絕對不會是三幾天就能解決的,真要是關上一個月半個月的,到時候過去黃花菜都涼了,我看她有點詢問我意見的意思,連忙表示我堅決擁護端木晨曦同誌的英明指導,做好自己螺絲釘的工作就好了,別的由著她安排。
這麽一說,宗大叔連忙拿出了地圖,仨湊一塊兒開始研究起了路線來,不過那地圖上整個一大塊就標注的是布拉克森林,看了半天根本沒頭緒。
當年科技還不發達,不像現在有衛星定位、電子地圖之類的東西,進了那林子之後說不定就得迷路,任由你有一萬張地圖也沒用;再加上這些地圖根本沒有具體的勘察過,裏麵有什麽都不知道,就是整個標記一森林,那和沒地圖其實也差不多。
我們正沒抓沒撓的想轍,突然我心頭升起了股奇怪的感覺,像是在被人偷窺,立刻就轉過身子朝後麵瞧去,這一轉身目光正好和個小個子老頭兒對了個正著——他急忙低下頭去,假裝若無其事的繼續吃東西。
他不敢看我那就是心裏有鬼,我頓時大大咧咧的就開上朝他們那桌上下打量開了。那一桌其實就三個人,小個子老頭正對我們,旁邊還帶了倆三十歲左右的漢子,看著都是的精明,不過和賀大叔他們比起來少了點凶悍之氣,多了些油滑和世故,更像是個買賣人。
兩個漢子都很瘦,其中一個頭頂略禿,滿臉油光,胡子拉碴的不修邊幅,衣服上有些油漬;另外一個隨時陪著小心在笑,別人說話的時候也停手專注,看著膽子很小,像是個新人;而那打量我的小個子老頭下顎留著胡子,眼神遊動,說話中帶了幾分異常口音,應該是越南那邊的常客。
我這一回頭打量,旁的人也都注意到了那桌,大炮叔看幾眼回過頭來,告訴我們這三個人沒別的,多半是中越邊境的‘串子耗’,也就是俗稱的倒爺,隻不過他們不做別的生意,單從中國買到大批的消炎、止血、解毒的藥劑,偷偷運過越南去賣,然後再從那邊買回些高價的人參、靈芝之類的,回中國圈售,一來一往的利潤極大。
當年我國還沒搞改革開放,私下買賣東西叫做‘投機倒把’,國家非但不支持,甚至還有相應的法律條文定罪,所以都是私底下進行的。當年我國給予越南了大量的糧食和藥品支援,不過多數都用在軍隊上,民間物資還是很匱乏,就給這種串子耗找到了發財之道,唯一的好處是越南現在還屬於我們的友邦,國家本來就在給予援助,所以邊防這裏對他們也不是抓得很嚴,從事這行的人是越來越多。
說到這裏,大炮叔笑了:“別瞅了,沒用,他們估計也在找轍過去呢。”我和鐵勇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晨曦一臉嚴肅的歎了口氣:
看她心情不好,我咳咳兩聲開口:“其實我有個建議,地圖沒用我們就找人,直接花錢請個向導帶我們過去,本地的獵戶、藥農總有個進過這森林的吧?”
我這建議讓晨曦眼睛一亮,不過還沒等她開口宗大叔搖了搖頭,說他先來這幾天已經打聽過了,那森林的的名字叫做‘布拉卡’,在彝族語中是‘有去無回’的意思,所以根本就沒有當地彝族敢進到森林裏麵去。最近最近十多二十年有搬到河口住的人,但都是因為工作調動過來的,沒有這兩個行當的人…
正在這時候,旁邊突然傳來個聲音:“呃,幾位大哥…”我們齊齊轉過頭去,看見那小個子老頭兒正站我們背後,滿臉討好的笑:“你們好啊,我這有點事兒想和你們商量一下。”
我們對視一眼,宗大叔咳嗽一下開口:“你說吧,有什麽事兒?”
老頭兒嘿嘿笑著,自我介紹姓曹,身邊禿頭劉國全,陪笑的孫列軍,都他跟班兒,仨全是中越邊境的串子耗。最近越南有個小村莊流行了急性痢疾,所以他這裏談好了一大筆的買賣,要在七天之內把藥送過去,但等他弄好藥回來才發現這邊境被封了。
急性痢疾比不得別的,藥送晚人就沒了,到時候這批藥砸手裏不說,那談好的買賣路子也黃了,所以這曹老頭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來到了這地方想找轍。
布拉卡老林子他走過一次,知道大概的路線,但上次穿林的時候也遇到了很多危險,按照老梆菜自己的估計,光靠它們三個是絕對沒法過去的,真上路鐵定把自己給埋了。路線清楚可不敢走,所以他就想找個和自己一樣急著過去的串子耗,人多點看有沒有希望。
老梆菜來到這裏之後,沒有碰到急著過境的串子耗卻碰到了我們,一見我們的氣勢就知道是有來頭的,當時就想湊上來搭夥——隻不過這時候他被我發現了,眼睛一瞪,凶相一掛,這孫子立刻就慫了。
後來我們聽過老梆菜的原話,說哥幾個凶神惡煞滿臉殺氣,躲還躲不及呢,他一老實巴交的買賣人哪敢上來和我們搭話…他奶奶的,哥們都好人,那有他說的那麽惡?
不過事有湊巧,我們這計劃少了一環,找不到合適的向導,這話同樣沒有逃過曹老頭的耳朵,他一聽這話知道了自己的價值,這才鼓足了勇氣上前來搭話,希望和我們一起穿過布拉卡老林子去越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