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雲有些詫異,很快又笑著應聲:“哎,快進來吧。”

她拍拍周瑾的手背,示意她去陪江寒聲。

周瑾沒有多想,探手抱住江寒聲的胳膊,邀請他進家門:“走吧。”

她眼睛水靈靈地亮。

嚴斌看見他們舉止親昵,就知道這男人跟周瑾的關係不簡單,一時驚訝地說不出來話。

他當然驚訝。

嚴斌在梔子巷長大,可以說是周瑾和蔣誠愛情曆程的見證者。

當年周瑾喜歡蔣誠,喜歡得簡直要豁出命一樣,那熱烈的勢頭,仿佛天底下就蔣誠一個男人。其他人再好,在周瑾眼裏也比不過蔣誠一根頭發。

縱然後來她和蔣誠分開,嚴斌也沒想過周瑾有天會喜歡上別人。

他有些難以置信,問:“小五,你交男朋友了啊?”

周瑾著急回家,匆匆道:“明天晚上我們一起吃頓飯,到時候我再跟你介紹。”

嚴斌滿頭霧水,反應了好一陣,可算從男人的樣貌中捕捉到一絲久遠的記憶。

他恍然道:“啊,你是那個23號?”

江寒聲神情寡淡,出於禮貌地衝他點了下頭,很快就跟著周瑾和林秋雲進了家門。

進到院子,周瑾的父親周鬆嶽拄著拐杖從屋裏出來。

他見江寒聲和周瑾一起,笑道:“回來就好。”

周瑾看他一瘸一拐的,問:“爸,你腿好點了嗎?”

周鬆嶽用拐杖敲敲腿側,“老樣子,沒什麽大事。”

周瑾看他兩鬢的白頭發似乎又添了很多。

人有時候會老得很快。

從小到大,周鬆嶽在周瑾眼裏一直就是無所不能的超人,是她的大英雄。

看他現在手腳不便的樣子,沒誰能想到,五年前的周鬆嶽還能躥上牆頭抓小毛賊,從高處摔下來,躺個兩三天就能恢複如常,回到崗位繼續執勤。

可周川死後,周鬆嶽大病一場,陸陸續續住了一年的病房,出院後,精神頭已經完全不及從前。

這五年來,他們做了很多的努力,才漸漸從周川犧牲的陰影中走出來。

周鬆嶽和林秋雲是上了年紀的人,慢慢來,尚且能看得開。可周瑾那麽年輕,跟她哥哥周川一向感情深厚,周川的犧牲,她無論如何也沒法釋懷。

當年周瑾離開掃黃大隊,選擇加入重案組,周鬆嶽和林秋雲一開始並不讚成。

他們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不能再冒著失去一個女兒的風險。

可周瑾堅持,他們拗不過。

周鬆嶽長籲短歎,最後就隻跟周瑾囑咐過一句話:“丫頭,人是要往前看的,不能讓過去絆住。”

到了晚上,林秋雲跟她一起睡,夜裏還會抱著她哭,說:“你哥哥走了,爸媽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要去重案組,我們不攔著,以後找一個能好好照顧你的人,別再讓我們像擔心你大哥那樣,再擔心你了。”

這個人,現在就站在周瑾身邊。

林秋雲難免有些欣慰,暗自舒了一口氣,忙招呼道:“別愣著了,進屋吃飯。寒聲,剛來我們家,有什麽不習慣的就告訴媽。”

江寒聲輕攬住周瑾的肩膀:“謝謝媽。”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飯,他們能聊的共同話題就是往事。

林秋雲想到江寒聲小時候住在梔子巷,笑著談起來:“以前寒聲來過我們家的,對吧?”

周瑾有些詫異,對此沒太深的印象了,她看向江寒聲,問:“有嗎?”

江寒聲就是微笑,也不說話,戴上一次性手套,專心給周瑾剝蝦吃。

周瑾推拒:“你自己吃就行,不用給我剝。”

她起手給江寒聲夾了一筷子菜。

夾完,周瑾才想起來他有輕微潔癖。他們家裏沒有添公筷的習慣,她一時沒太注意這件事,有些尷尬地說:“對不起,那個我……”

江寒聲若無其事地吃下去,沒見任何不適,聽到周瑾道歉,他目光裏還有些疑惑:“怎麽了?”

周瑾:“……沒事。”

她心頭無端一緊,饒是她這種小事不往心頭擱的性格,也察覺到一股不明不白的曖昧。

她跟江寒聲做最親密的事,也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林秋雲在一旁,越看江寒聲就越舒心,繼續說剛才的事,她用手肘懟了一下老周,尋求認同:“你記得吧?”

周鬆嶽抬起眉毛。

他倒記得,還不是因為記得江寒聲,是記得他家那個保姆。

江寒聲小時候父母離異,他跟著他父親搬到梔子巷住。

他父親那時候事業還不穩定,起早貪黑地忙生意,通常一出差就是大半個月不見人影。

為了照顧江寒聲的飲食起居,他就在家政公司請了個阿姨過來,他不在的時候,就讓那個女人陪江寒聲一起住。

江寒聲的父親得知周鬆嶽在派出所做民警,私下裏給他塞過兩萬錢,拜托他幫忙照看照看江寒聲。

周鬆嶽一口答應下來,但堅決不肯收錢。

兩家鄰裏鄰居的,又是這麽小的一個孩子,無論是身為鄰居,還是身為警察,他多照顧一下江寒聲也是應該的。

周鬆嶽給江寒聲留過自己的電話,告訴過他,如果遇到什麽事,盡管來找叔叔幫忙。

不過這孩子雖然成績極其出色,但性格不太開朗,沉默寡言的,不喜歡跟人交往,也沒見他有什麽要好的朋友。

也就在巷子裏見到周鬆嶽,他會停下來,握緊書包帶,一聲不吭地向他鞠躬。

好幾次以後,周鬆嶽才明白,這孩子是在表達感激。

他的情緒不愛表達在臉上,開心也不說,難過也不說。

大約過了兩個多月,周鬆嶽才發現,他們家請來的那個保姆,因為離異失去過自己的孩子,心理畸變,存在一定的躁鬱以及虐待傾向。

周鬆嶽想起來還會生氣:“我記得那個女人。她不止照顧過寒聲,還有那麽多孩子呢,都是受害者,結果關了兩三年就給放了!”

周瑾好奇起來,“哪個女人?”

林秋雲難以置信似的看向周瑾,說:“……不是你最先發現那件事,還把寒聲領到咱們家裏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