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陪著一個男孩一起長大,太累了。◎
假期結束的第一天, 也代表了從十分荒唐的夜晚中徹底醒來。
並不是誇張,程見煙是當真覺得自己這三天過的‘水深火熱’。
或許是因為接下來幾天部隊比較忙, 季匪按時回家的日子宣布告吹, 因此他抱著一種‘討回來’的心態,做的也格外的狠。
甚至,絲毫不體諒程見煙是新手的索求度。
女孩兒抱怨, 季匪理直氣壯:“疼麽?”
“床墊都換過那麽多張了,怎麽可能疼。”
他家姑娘是水做的, 他心裏有數。
程見煙指責不成反被狙, 懊惱的要命。
實際上她確實不疼, 可是可是,人總會虛吧?
男女的身體構造實在是差異過大, 否則她真的不能理解季匪那無窮的精力。
四號早晨季匪開車去部隊,程見煙按部就班的上班時,於她而言真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絕對不是不想念自家老公, 但她是真的不想念那張床了。
或許過幾天可能會有‘想念’的感覺, 但現在絕對不。
國慶七天還未結束的這幾天,高三學生上課也沒恢複晚自習。
程見煙早早下班,和路芙約了個晚餐。
她又談戀愛了,和上任男友分手半年後, 現在經家裏介紹認識了一個體製內的軍官。
“也是個當兵的, 去年退下來做文職了。”路芙笑:“沒準和你家季匪還認識呢。”
程見煙有些意外, 眨著眼睛問:“他也是空軍?”
“我就是隨口一說。”路芙端著酒杯抿了口, 不甚在意的撇了撇嘴:“我哪知道他具體是做什麽的,不是空軍就是海軍, 不是海軍就是陸軍唄……”
這人剛喝沒幾口, 看起來竟像是要醉了一樣。
程見煙皺眉, 伸手遮住她的杯口:“你不喜歡他?”
“我喜歡我交往過的每一個男友。”路芙有些不正經的說著,可眼睛卻很迷茫:“但很奇怪,分手之後,我就不太記得他們了……”
那就是根本沒往心裏去過。
程見煙沉默片刻,又問:“那葉頌維呢?”
就像路芙了解她一樣,她也很清晰的了解路芙的過往,內心。
她記得高中時,路芙追過葉頌維和久很久,但最終也是無疾而終。
後者聽到這個名字,咬著杯口的牙齒都是一頓。
片刻後,路芙故作無所謂的笑:“早忘了,誰還記得初戀這東西啊。”
“程程,難道你記得?”
“我記得。”程見煙說的毫不猶豫:“我嫁給了初戀。”
路芙一口酒差點噴出來,嗆得直咳嗽。
“你……”她擺爛的腦子都清醒了不少,難以置信地看著程見煙:“季匪是你初戀啊?”
“嗯,很意外麽?”
“不意外倒是不意外,但是但是,”路芙怒道:“我之前問你那麽多次,你不都是不承認麽!”
關於季匪和程見煙高中時就有點貓膩這事兒,路芙問過可不止一次。
但程見煙給出的回答始終都是‘是朋友’和‘沒感覺’,怎麽現在忽然就這麽坦誠承認了?
“之前一直不敢承認這件事,是因為我自卑,總感覺好像不承認,就能騙自己沒有喜歡過他這麽多年一樣。”程見煙屈起小腿,下巴抵在膝蓋上,喃喃道:“但現在好像沒有那麽自卑了。”
這是季匪一點一點給予她的底氣。
“程程,你有什麽好自卑的呢?感情裏最忌諱這種情緒。”路芙有些心疼的揉了揉她的肩膀:“這麽多年?從高中時就開始了麽?”
程見煙點了點頭:“嗯。”
“可是我高中時候問過你。”路芙回憶起十年前的對話,秀眉微蹙:“你說不喜歡他……”
“我說謊了。”程見煙自嘲地抬了抬唇角:“阿芙,我從那個時候就在說謊。”
十八歲的女生,最怕被人窺探到不可言說的喜歡。
尤其是程見煙這種生活壓抑,又對自己極度不自信的人。
那是高三下學期剛剛開始,她和季匪的‘緋聞’傳的最沸沸揚揚的時候。
就連隔壁技校的老大都聽說了風言風語,說季匪眼光奇特,喜歡上了一個醜女,更何況本校的學生呢?
曖昧的流言是能摧毀一個人的,程見煙在那段時間本身就被流言蜚語折騰的焦頭爛額,再加上不知道季匪為了什麽打架,成績也跟著下降……
總之一大堆的煩心事兒。
所以在這種時候被好友察覺到那些少女情愫,程見煙第一反應就是激烈的否認。
“沒有,我不喜歡季匪。”她還記得談話的場景是在空無一人的三樓走廊,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啊,季匪不是你喜歡的類型?”路芙很意外,咬著棒棒糖含糊地問:“我看你和他一直坐同桌,還以為你挺喜歡他呢。”
程見煙不說話。
路芙又八卦地問:“可我感覺季匪對你還挺好的哦,你看喬舒找他搭話,他理都不理……”
“阿芙。”程見煙皺眉,打斷她:“別提別人。”
她沒有背後議論人的習慣。
“好嘛,那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啊?”
“有目標,不迷茫的。”程見煙說了兩個基本所有人都會喜歡的標準,輕聲道:“我不想陪著一個男孩一起長大,太累了。”
而且,她也沒那個資格。
程見煙是為了讓路芙相信她沒有妄想,所以才會不自覺的強調著這些。
可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拚命叫囂:你在說謊,在說謊。
如果換成季匪,她相信她是願意的,陪一個男孩長大……不是挺浪漫的?
可她隻敢在心裏誠實而已。
直到今天,程見煙才能坦然的說實話——她一直都喜歡季匪。
路芙還沉浸在震驚中,一種既覺得意外又覺得不意外的感覺,讓人迷迷糊糊的。
程見煙笑笑,沒有繼續說什麽。
其實她來找路芙說這些事也不是為了得到什麽安慰,或者建議,她隻是想分享心裏的感覺。
她一直喜歡季匪這件事,該有個人知道,才不至於讓它成為絕版的秘密。
路芙喝酒了不能開車,程見煙不放心她叫代駕,幹脆開她的車送她回去。
“我腦子清醒著呢,有什麽不能叫代駕的。”到了家門口,路芙摟著她的腰撒嬌,順便把鑰匙塞進她的手裏:“你開著回去吧,不然我也不放心。”
“明天開始就有晚自習了。”程見煙不想接,遲疑地說:“我估計沒時間給你送回來。”
“沒事兒,你給我停你們學校後門就成。”路芙熟門熟路:“明天我醒了去取回來。”
朋友之間不需要太多生疏的客套,既然路芙這麽堅持,程見煙也沒繼續拒絕。
她笑了笑,拿著車鑰匙重新回到車裏。
“小煙。”夜裏風涼,路芙站在車外攏了攏身上的披肩,眼睛被風吹的半眯起來:“我忘記和你說,你變了許多。”
程見煙微怔。
“變得更自信,更開朗了。”路芙難得像個文藝少女,說起一些文藝話:“從前你就像是一朵漂亮但藏在陰暗處,仿佛隨時都要枯萎的花……”
“但現在,這朵花開在陽光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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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就是大大小小的考試組成的。
雖然三次模擬大考都集中在春天夏天,但平日小考不斷,循環一樣的檢測穩定性,為的都是迎接更嚴峻的測試。
程見煙很注重平時這些看起來不起眼的小考,每次都會認真核對成績總結問題,然後她就發現葉繁的成績不斷走低。
看起來上次的安慰並不起什麽作用。
自從發生葉錦鵬那件事情後,葉繁的心情始終低迷,成績受到的巨大影響,不是一兩次考試就能挽回的。
但是這種持續走低沒有任何起勢的現象,也真夠讓人頭疼的。
最要命的是,程見煙不知道該怎麽勸。
葉繁現在已經有點在躲著他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父親說過,總之和自己這個當班主任的交流是越來越少。
本該把心思全部放在學習上的一個少年,居然呈現出來‘怕人說閑話’的狀態,程見煙想想都覺得可笑。
因為這本該是她該操心的事情才對。
葉錦鵬鬧了這麽一通,看似大事化小的解決了,但實際上隱患也不少。
程見煙有幾次都偶然間聽到同事在說她的閑話,說她究竟有沒有上過葉先生的車,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怎麽不誣陷別人就誣陷她……
就算她是已婚的身份,也不可能阻擋住所有偏見的猜測。
或許真如房青所說,漂亮的皮囊會惹來一些麻煩。
她的話也不都是錯的,但程見煙已經沒那麽在乎了。
畢竟遮掩自己沒有‘災難’,卻也沒有讓她更開心。
目前真正讓程見煙比較操心的,還是班級學生的成績問題。
因為輿論壓迫,葉錦鵬已經在給葉繁準備轉班的手續,也輪不到她去操心他了。
更讓她覺得意外和不能接受的,是發現了這次考試中,俞秦成績下降的厲害。
葉繁之前也隻是個中遊的成績,最好的時候充其量是中上遊,但俞秦不一樣,他一直都是全年級學生裏也名列前茅的。
雖然這次還能排班級前五名,但他之前都是全班第一。
現在的第五根本不夠看,全校的名次更不知道掉到哪裏了。
學習成績的驟然下降八成都是發生了巨大變故,程見煙等不到晚自習結束,就匆匆把人叫到辦公室裏詢問。
俞秦也是第一次考出這麽糟糕的成績,他麵色難看的很,倔強的抿著唇不肯說話。
程見煙急了,一通敲桌子加上逼問才終於問出來。
她鮮少這麽失態的發火,俞秦也不敢不說實話。
說來說起,還是因為家裏的事。
俞秦的爺爺老了,心髒方麵有問題需要住院觀察治療,這對於少年而言,是財力和精力方麵的雙重打擊。
兩位老人都是最低級別的退休金,平日裏供一個孩子讀書,能滿足最低要求的生活就不錯了,現在有了些意外需要看病吃藥,立刻就捉襟見肘。
俞秦當然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爺爺有病不治,這段時間一有空就去外麵‘打黑工’。
程見煙聽的臉色鐵青,卻也說不出什麽斥責的話——就算她再怎麽何不食肉糜,也不能這個時候勸說少年以學業為重。
誰說高考就高於一切呢?如果這個時候不讓俞秦盡孝,保不準他就會後悔一輩子。
沒有人可以斷定其他人的人生裏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程見煙覺得她起碼有能力拉他一把。
深吸口氣,她無奈地問:“你打什麽工成績能下降的這麽快?而且,哪兒來的時間?”
高三生的時間和壓縮餅幹差不多,她沒看到俞秦有逃課記錄,在這麽有限的時間裏,他能打什麽工給老人家交醫療費?
俞秦唇角微抿,說他是在網吧幫人代打遊戲。
程見煙:“……”
她看著少年清秀的臉上黑眼圈濃重,更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程見煙當然知道這種打工是什麽意思。
網吧有專門幫人打遊戲的任務,組隊也好練級也好,都有錢賺的,而且比在工地搬磚出力氣活賺的多得多。
但有利就有弊,打遊戲是極度分散注意力的一種惡劣行為,晚上打,會弄的人白天也精神不集中,怪不得俞秦成績下降的厲害。
“行,你真聰明。”程見煙氣的把卷子扔他身上:“學習好,打遊戲也學得快是吧?”
她之前怎麽沒聽說過俞秦還有打遊戲這嗜好呢?
要是這幾天學的,這麽快就能幫人家代打,他不是天才是什麽?
“老師,我初中就會。”俞秦垂下眼睛:“上高中不玩兒了而已。”
“……我不管你會還是不會,從今天開始不許去網吧。”程見煙說的毫不留情:“否則,我會親自去警告附近所有網吧老板你的未成年身份。”
俞秦瞳孔微縮,垂在身側的手指攥成了拳。
“我不想說那些假大空的話,勸你家裏人住院也得好好學習,相反,我覺得會擔心才是人之常情,否則人和動物有什麽區別?”
程見煙聲音一頓,才繼續說:“不過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學生,也知道現在不是一個非得在理性和感性中必須選一個的時候。”
“你可以二者兼顧。”
二者兼顧?俞秦微怔,輕聲道:“程老師,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意思就是,我可以幫助你。”程見煙直白地說:“你爺爺的醫療費需要多少?”
俞秦徹底愣住,片刻之後,他覺得腦子‘嗡’地一聲。
是一種從天靈蓋到腳底板都要燒起來的感覺,羞憤難當。
俞秦嘴唇蒼白,艱難道:“老師,我不能……”
“別急著拒絕,我隻是給你一個最好的提議。”程見煙淡淡道:“因為你是我班級裏最好的學生,我希望你考上最優秀的大學,實現你的夢想。”
“同樣,我也希望自己能在第一個完整帶過的畢業班裏取得一個好結果。”
“俞秦,你能幫助我,讓我們雙贏麽?”
俞秦說不出話來,少年人的拳頭攥得愈發用力,指骨發白。
“當然,我這並不是資助你。”程見煙能看出他的態度有所動搖,笑了笑:“等你上了大學之後有時間打工,還是要還我的。”
上了大學……還給她。
那是不是說明在高中結束後,他和程老師還能有見麵的契機?
俞秦眼睫微動,艱難的同意下來。
有那麽一瞬間,他真的羞慚於自己的無恥。
但程見煙毫無察覺,隻對於終於勸動了他這件事鬆了口氣。
“醫藥費的事,回頭微信說。”她拍了拍桌上的卷子,說起正事:“你最近的卷子落了太多,周末需要係統的做一下……”
俞秦忽然打斷她:“可以去老師家裏答疑麽?”
程見煙一愣,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麽。
之前她住在九中宿舍的時候,周末是經常有學生去家裏找她答疑的。
自從搬家之後,這項輔導也就自動取消了。
不過現在的家是她和季匪兩個人的家,程見煙沒辦法在不經過詢問的情況下,就私自做什麽決定。
“再說吧。”她給了個模棱兩可地回答:“我看看周末有沒有時間,回頭微信上告訴你。”
過兩天,季匪從部隊回來,程見煙就和他說起了這件事。
“你想趁著周末有空的時候讓學生到家裏問題?”他一愣,隨後就笑了笑:“當然可以,有什麽好問我的?”
這種小事,他覺得她可以隨意決定的。
但程見煙卻不這麽覺得。
“可以麽?”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她頗為驚喜的眨了眨眼:“謝謝你。”
“謝什麽。”季匪抬了抬唇角:“這兒也是你的房子。”
他不喜歡她下意識涇渭分明的劃分,論‘你的’和‘我的’。
程見煙意識到他的不開心,心中立刻警鈴大作。
糟糕,她知道他不喜歡自己這麽‘客氣’的。
不過現在和之前不一樣,她稍微有了點哄他的辦法。
程見煙垂下的眼珠微動,然後抬起手臂,摟住季匪的脖頸。
她抬頭親了親他的下唇,轉移話題:“在部隊忙麽?”
“別動。”季匪卻沒回答,伸出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低聲問:“餓麽?”
“不是很餓。”程見煙微怔:“怎麽了?”
“那就先做點別的。”季匪笑,幹脆順勢把人壓在了沙發上,低頭用鼻尖磨蹭她的:“程程,不能隨便偷襲別人的。”
“……對不起。”程見煙腳趾不自覺蜷縮在一起:“我以為你會喜歡的。”
“確實很喜歡。”季匪低頭叼住她鎖骨皮膚的一小塊,又在她輕呼中鬆開,慢慢的吮:“喜歡到不想吃飯了。”
想吃人。
作者有話說:
季狗:能天天吃就好了(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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