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章 假公濟私
馮康年連連點頭，“李書記，確實不錯，你們這麽一個鄉鎮，能在教育醫療和公共設施上投入這麽多錢，真是難得可貴！就衝你們這一點，我們今兒個就多拍一段，爭取看看能不能單獨給你們弄一個片段，曰後如果有相關的節目，也就能使用上了。”
馮康年這話一出口，李雪燕心裏歡喜地手都微微有些顫抖。
“謝謝馮主任！謝謝幾位大記者！”李雪燕向馮康年等人連連道謝。
馮康年笑笑，“不用客氣，我們本來就是記者，出來也就是挖掘新聞亮點的。說起來，應該感謝你們。這一趟出來，這裏也算是一個意外之喜了。”
馮康年等人在李雪燕的帶領下進了學校，一路直奔窗明幾淨傳來朗朗讀書聲的教室。
兩台攝像機從兩個不同的角度對準了一間學生正在上曆史課的教室，教師感覺突然，但見校長和鎮上的李書記跟隨，就猜出是新聞單位采訪，也就定了定神，繼續上課。
隻是有些學生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思，偶爾會扭頭看看窗外和教室門口的記者。
拍完教室和學生上課的場景，又去了艸場。在艸場上了拍了拍，又去了學校的餐廳和圖書館。
這一路拍攝下來，在雲水鎮中學一個點，居然就用去了接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李雪燕心頭振奮，眉飛色舞。雲水鎮的教育和醫療等公共投入，是她們引以為傲的領域，如果因此被央視報道，她們今後想不出名都很難。
馮康年停下腳步抹了一把汗，向彭遠征感慨道，“彭科長，沒想到一所鄉鎮初中，設施居然這麽齊全，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們走過了全國很多城市，還是頭一次見這麽漂亮的鄉鎮學校！由此可見，這個鄉鎮的幹部很有遠見，也很有魄力！”
“是啊，馮主任，雲水鎮的教育確實抓得很好。能在基礎教育上舍得大投入，這本身就很是說明問題！”彭遠征也是微微有些感慨。這一次雖然是舊地重遊，但上回並不像這一次一樣看得仔細清楚。
“你們市裏應該把這裏立為全市教育的樣板工程，推而廣之。保證教育投入，不能隻是一句口號！我們回去之後，我會向領導建議，把我們今天拍的片段剪輯出來，看看能不能單獨跟其他同類型的節目插播插播！”
“同時，我還有一個建議。”馮康年道。
“您說，馮主任！”彭遠征下意識地要點煙，突然想起這裏是學校，就立即將煙盒裝入了口袋。
“本來按照計劃，最後一組鏡頭是采訪你們的市委書記東方岩。但我考慮了一下，讓領導出鏡未必就是什麽好事，我看不如就在這裏，等學生下課的時候，我們趁機抓拍幾個鏡頭，然後采訪采訪學生。這樣結束，比較合理。若是非要安排領導接受采訪的鏡頭，顯得有些生硬了。”馮康年認認真真地道。
彭遠征一怔，想了想，也覺得馮康年說得有道理。
但——領導上鏡頭是計劃好的，也是經過領導同意了的，不是誰說改就能改的。取消東方岩接受采訪的鏡頭，彭遠征做不了主，必須要請示。
彭遠征遲疑了一下，還是打消了請示的念頭。雖然是央視記者提出的，但如果通過自己的嘴巴向上請示，會給領導一種錯覺——覺得是自己沒事找事，給領導心裏添堵。
彭遠征不能做這種吃啞巴虧的事情。而事實上，他也幸虧是沒去做這個請示，否則一定會讓東方岩很不高興。雖然是一方諸侯，但能上央視鏡頭，對於東方岩來說，也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準備了好半天，突然通知他不上了，他心裏能不肚子脹？那就怪了。
他當然不會說什麽，也不會對央視記者有什麽怨言，但彭遠征卻顯然會成為一個“替罪羊”。
在官場上做人做事，必須要處處小心謹慎，一個小問題想得不周全，就很容易得罪領導。
一念及此，彭遠征就笑了笑，“馮主任，你的建議很好，但我想呢，我們也不差那幾個鏡頭了。這裏，你們該怎麽拍就怎麽拍，該怎麽取鏡頭就怎麽取，最後我們還是回市委，采訪一下市委東方書記，也不差這幾分鍾了。畢竟，東方書記為了這次采訪也準備了很長時間，不能讓領導放了空炮，您說是不是？至於到了播出的時候，還是要根據需要由你們自由進行裁剪嘛，嗬嗬。”
彭遠征的話說得很含蓄。
馮康年心知肚明，他瞥了彭遠征一眼，心道這人雖然年輕但做事滴水不漏，連這種細節都能考慮到，看起來是個天生做官的材料。
馮康年四個人繼續拍攝，他們被雲水鎮中學的與眾不同所吸引，所以也格外賣力。
一個鄉鎮的幹部匆匆走進校園，伏在李雪燕耳邊小聲說了幾句。李雪燕點點頭，就走過來把彭遠征拉到了一邊，壓低聲音道，“遠征，我本來想留幾個記者在鎮上吃飯，但看來是不行了，你們還要回市裏，晚上市裏肯定還會有宴請。這樣吧，我們準備了一點小禮物，給每個記者帶了一箱真空包裝的叫花雞，這是我們鎮上的特產，一點小意思，你跟記者們說說，一會帶上吧。”
李雪燕給馮康年等人準備禮物，在彭遠征的意料之中。這也是人情之常，人家央視的記者來了，作為雲水鎮，理應有些表示。
彭遠征笑笑，“不用說了，還說什麽？你說在口頭上，人家反而不好意思。”
“他們今天在市裏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回去了，說是明天或者後天晚上的新聞聯播會先播出部分鏡頭。你今天晚上直接派人把禮物送到新安大酒店去，我安排人給他們裝上車，明天市裏會派車送他們回京！”
…………市裏。
東方岩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西裝，端坐在辦公室裏，等候央視記者的采訪。
陳言兮和鄭善山也在他的辦公室裏，說說笑笑，一直在等待。
陳言兮看了看表見已經是下午5點，就皺了皺眉走出去，向伺候在隔壁辦公室的高懿宣和謝小容招呼道，“小謝小高，你們去問問，遠征同誌帶著記者們到哪裏了？還有多久回到市裏來，也好讓東方書記準備準備！”
謝小容哦了一聲，站起身來，卻是沒有動彈。她心裏很清楚，此刻的央視記者正在彭遠征的帶領下去了雲水鎮，回來的肯定會晚一些。
高懿宣匆匆走進新聞辦的辦公室，向工作組的科員萬萍道，“萬萍，彭遠征跟家裏聯係沒有？他們現在什麽位置？你給他打個傳呼問問，看看還有多久回市委來，領導們都在等著！”
萬萍抬頭瞥了高懿宣一眼，笑道，“高主任，我剛跟彭科長聯係過，他說他們正在雲水鎮抓幾個教育方麵的鏡頭，馬上就會回來，務必請領導耐心等一會！”
“雲水鎮！”高懿宣臉色驟變，心裏咯噔了一聲。
他不是傻子，自然因此馬上就意識到，這是李雪燕又找上彭遠征幫忙的結果。自己沒有辦到的事情彭遠征辦到了，高懿宣眼前似乎浮現出李雪燕那張興奮嬌豔的容顏，心裏頭那個惱火和憋屈，那個嫉妒和忿恨，就不用提了。
“假公濟私！！！！”高懿宣突然惡狠狠地變了臉，嘟囔了一句，然後砰地一聲摔門而出，萬萍有些錯愕，旋即皺眉氣道，“真是有神經病！多大的官啊，耍什麽官威！”
高懿宣臉色很難看地衝出新聞辦辦公室，在走廊上正好遇到陳言兮和康棟站在那裏說話，康棟看到他，立即招手道，“小高，過來！”
高懿宣走了過去。
“小高，怎麽樣？彭遠征帶著央視記者到哪裏了？”康棟問道。
“去雲水鎮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人家央視記者來是采訪市裏的，他怎麽能帶人去一個鄉鎮？讓領導在這裏幹等著！”盡管高懿宣已經百般掩飾自己內心的真實心態了，但還是在話裏話外流露出了相當不滿的情緒。
康棟一怔，“去鄉鎮了？這不在計劃內啊？”
陳言兮深沉的目光從高懿宣的臉上掠過，淡淡道，“鄉鎮工作也是全市工作的組成部分，遠征同誌不會亂來，想必是人家記者的要求。也不錯，雲水鎮是咱們市裏鄉鎮企業最發達的鄉鎮，去那裏補幾個鏡頭也可以！老康，我們在東方書記辦公室等著，遠征同誌回來，讓他們直接來東方書記辦公室！”
“好的，我明白。”康棟立即回答。
陳言兮轉身就走，高懿宣鬧了一個大紅臉。
康棟有些不滿地瞪了高懿宣一眼，輕輕道，“小高啊，以後在領導麵前說話得注意點分寸！”
說完，康棟也轉身就走，走向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看在高懿宣出身背景的份上，又知道他是東方書記安排進來的人，所以對他極盡照顧。但高懿宣的表現卻越來越令他感到失望，太浮躁太不踏實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