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nbang 336章 萬幸

京城外環公路上,空曠無人,寒風呼嘯。

兩人的激烈掙紮中,或許是出於驚慌失措,徐子涵在車輛與防護欄發生碰撞的瞬間,又踩到了油門,而事實上,她應該是想要繼續踩刹車的。而她,根本就忘記了刹車正在彭遠征探過來的那隻腳底下。

油門被轟了一下,車速猛然加到了極限。憤怒的車身扭動了一下,撞開護欄,衝到逆行車道上,象離旋的弓箭帶著刺耳的馬達聲不斷往前衝刺,由於車速帶來的氣流令人呼吸急促,彭遠征感到視線一片模糊,很難分辨眼前的路線,隻聽見徐子涵驟然凝結的尖叫聲與耳旁的風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陣詭異的嗡鳴,強烈刺激著他的耳膜。

徐子涵已經呆在了駕駛位置上,她的大腦中一片空白。

一輛滿載貨物的大卡車從那頭飛馳過來,彭遠征大吼一聲,以一種極其不可思議地方式“爬”到了駕駛位置上,將徐子涵壓在身下,奪過她的方向盤,猛打。

一瞬間,砰砰兩聲,越野車與大卡車“擦肩而過”,車頭的保險杠和車身後側部位,都因為摩擦碰撞而深凹進去,大卡車吭哧著停在路邊,而越野車則繼續奔行了十餘米,再次撞在水泥護欄上,所幸在此之前,彭遠征已經將刹車踩到了底。

從駕駛室跳出來的卡車司機臉如死灰站在路邊喘息。本想咒罵幾聲的司機看見前麵的越野車如此慘狀。車頭扭曲變形,而不知內裏駕駛人員情況如何,也就閉住了嘴。

彭遠征靜靜地靠在車座上,望著碎了一大塊的車窗玻璃,以及透過車窗所能看到的幽幽的天幕,腦子一片空白。

起初他沒有感覺到痛,感官麻木到了極點。周圍似乎很安靜,一切喧囂的聲音都已停頓。但他旋即明白,如果不是自己反應靈敏,在即將飛出駕駛室的瞬間死死扳住了方向盤。這個時候,他應該橫躺在冰冷的馬路上了。

他吃力的扭動著頭,一縷鮮血順著他瘦削剛毅的臉龐緩緩流淌下來,身下的女孩徐子涵失魂落魄地高聲尖叫起來。他努力的睜開雙眼。感覺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痛,仿佛全身的骨頭連同內髒都被巨大的衝擊撞成了碎末。

他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大卡車司機跑過來,見越野車裏一片狼藉,一男一女以一種極其曖昧的方式疊羅漢坐在駕駛位置上,不知死活。司機咒罵了一聲,回頭望著自己隻是微微有些刮擦的車身,暗道一聲晦氣,居然跑回去上車揚長而去。

報警當然是第一選擇。但司機急著回家過年,如果報警等交警處理起來還不知道要等多久。況且這事故責任人看樣子傷情比較嚴重。司機為了躲避麻煩,溜號了。

公路上空寂無聲。

徐子涵良久才清醒過來,她推了推自己身上的彭遠征,見他似乎失去了知覺,而手隨意撫摸過去,居然是一手的殷紅。

徐子涵恐懼地哭出聲來,她使勁搖晃著,拚命推開變形的車門,跌落在地。

徐子涵在空曠的馬路上哭喊了半天,也沒有攔到一輛車。馬上就要過年了。外環公路上往日裏來回穿梭的大貨車基本消失了蹤跡。

徐子涵雙腿發軟,哆嗦著,她跑回來拚盡全身力氣將彭遠征拖下車來,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讓彭遠征的頭枕在她柔軟的大腿上。涕淚交集,六神無主。

殷紅的鮮血慢慢從彭遠征的頭部滲出來。將徐子涵漆黑的皮裙和棉質褲襪染紅了一塊。令人觸目驚心。

她哆嗦著手去試試彭遠征的鼻息,發現他還有明顯的呼吸,這才驚魂稍定。

“你別嚇我啊,你到底有沒有事啊……你醒醒啊!”

徐子涵手忙腳亂地又將彭遠征放平,動作笨拙地壓胸、進行人工呼吸。她冰冷的嘴唇貼在彭遠征同樣冰冷的唇上,卻發覺自己忘記了人工呼吸的基本動作要領。而或者說,她壓根就不會急救。

徐子涵緩緩抬起頭來,花容慘淡,突然撕心裂肺地哭喊起來,劃破了這傍晚夜空的死寂。

咳咳咳!

彭遠征突然發出劇烈的幹咳,吃力地睜開眼睛,呻吟道,“扶我一把,扶我起來!”

……

……

交警處理車禍,而彭遠征和徐子涵一並被送到了醫院。

其實徐子涵沒有受傷,隻是受了驚嚇;而彭遠征也隻是額頭撞到了擋風玻璃,除了腦輕微震**之外,也就是被玻璃碴子劃破了一個小口子,甚至連骨折都沒有。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

萬幸了。但如果不是彭遠征反應快,兩人這一回必定有死無生。

深夜。馮家人和徐家人幾乎一起趕到了醫院。

馮伯濤臉色陰沉,宋予珍和孟霖則一左一右擁著臉色慘白的馮倩茹。得知彭遠征車禍受傷被送進了醫院,馮倩茹當時就憂急過度,眼前發黑,暈了過去。

徐子華和他的父母尷尬地站在醫院走廊的那頭,他們來的早一點,已經知道彭遠征沒有大礙,最起碼生命沒有危險,這才鬆了一口氣。

以彭遠征在馮老心目中和馮家的地位,如果彭遠征因此出點什麽差錯,徐家肯定承擔不起這個責任。縱然兩家是世交,也絕對承受不起馮老的怒火。

徐子華的父親徐花山尷尬地走過來低低道,“老馮,予珍,不好意思啊……好在遠征這孩子沒事——”

馮伯濤皺了皺眉,沒吭聲。

宋予珍有些羞惱地怒視著徐花山沉聲道,“老徐,子涵這個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你們平時怎麽管教的?太不像話了!”

宋予珍沒有給徐家人留情麵,彭遠征受傷以及觸及了馮家的底線,就連馮老夫妻得到消息都大為震怒,如果不是時間太晚,老太太也是要來醫院探視的。

徐花山尷尬地搓了搓手,無法回言。

徐子華垂頭走過來低低道,“對不起,馮伯伯、宋姨、孟姨,子涵不懂事,我替她向你們道歉了!”

這個時候,馮倩茹突然奮力掙脫開宋予珍和孟霖的攙扶,跌跌撞撞地向病房門口跑去。

彭遠征額頭上的傷口剛被清理完畢,包紮住。徐子涵攙著他,慢慢走出病房來。而徐子涵大腿上的斑斑血跡,足以向在場眾人訴說當時那驚險的一幕。

“遠征哥。”馮倩茹哽咽著投入彭遠征的懷抱。彭遠征推開神情緊張羞愧的徐子涵,吃力地抱住馮倩茹,柔聲道,“倩茹別哭,別擔心,我沒事。”

不遠處,徐子華望著兩人親密無間恩愛到極致的樣子,眼眸中掠過一絲黯然,慢慢別過頭去。

宋予珍和孟霖急匆匆走過去,“遠征,你咋出來了,趕緊回病房躺下。”

彭遠征抱著馮倩茹,有些疲倦地向自己母親和伯母勉強笑道,“媽,我沒事,就是頭上蹭破點皮,另外有點腦震**,回家休息一晚上就沒事了。”

“不行,得做做全麵檢查。”宋予珍一把抓住彭遠征的手,而孟霖則擔心地望著自己的兒子,仔細看著他頭上包紮住的傷口。

幾個醫院的領導帶著幾個醫生走過來,圍著馮伯濤說了幾句。聽醫生說彭遠征身體不要緊,心裏也放下了心。以彭遠征現在的情況,可以住院觀察,但也可以出院回家休息,過一段時間再來醫院複查。

徐花山向自己的女兒怒視了一眼,斥責道,“子涵,還不向馮伯伯和兩位阿姨道歉!”

徐子涵又羞又急,哭出聲來。她噗通一聲跪倒在冰冷的走廊上,泣不成聲。

此時此刻,她的任性、她的野性,都被一種死後餘生的驚魂攝魄情緒所驅逐,一想起不久前那慘烈的一幕,她就渾身顫抖,思維陷入了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淩亂之中。

馮伯濤眉頭一皺,向宋予珍揮了揮手。孟霖卻歎了口氣,搶先一步上前去俯身扶起了徐子涵,歎息道,“你這個孩子別這樣,以後可別這麽任性了!這回是萬幸,你們兩個都沒有大事……算了,你起來吧。”

孟霖倒也不是心軟,隻是她心裏很清楚,以馮徐兩家的世交情誼,既然彭遠征沒有大礙,揪住不放也沒有任何意義。況且,徐子涵就是個被寵壞了的小姑娘,她自己也受了驚嚇。

“謝謝孟姨。”徐子涵羞愧難耐,撲入孟霖的懷抱再次痛哭起來。

彭遠征長出了一口氣,他望著狼狽不堪的徐子涵,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示意馮倩茹扶著自己離開。他固然對徐子涵生不出什麽怨憤的情緒,但現在也不願意再看見她。

……

……

盡管宋予珍和孟霖強烈要求彭遠征住院觀察幾天,但彭遠征還是堅持回家。他的理由隻有一個:大過年的,住在醫院裏不太吉利。

宋予珍和孟霖一想也是,再次征求了醫生的意見,見醫生也沒有反對,這才讓彭遠征離開醫院。

回到家裏,彭遠征用塑料布纏繞住自己的頭,先去洗了個澡,然後就擁抱著馮倩茹一覺睡到了大天亮。馮倩茹主動留在了他的臥房裏陪他,劫後餘生的情感爆發,讓她也顧不上羞澀了。